第294節
隨著那聲音緩緩走進來一名女子,一身穿著貴妃袍服上面繡著展翅的鳳凰綴著五顏六色的珠寶,高挑的身材,美艷的眉眼,一步一步的拖著旖旎精美的裙擺走到了京殿之上。 云卿暗暗道,不知道章瀅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章瀅卻是目不斜視的往前走著,絲毫不在意兩邊人的目光,一步步的踱到了云卿的面前,朝著她一笑,然后轉眼望著楊閣老,道:”閣老,眾位大臣,我想問毒害皇帝是什么罪過?“ 楊閣老不曉得她如何會出現到殿上然后說出這句話,畢竟她是明帝最寵愛的妃嬪,他還是按照禮儀回答道:”回貴妃娘娘,按照大雍的律例,謀害帝王必然是要誅殺,視情節的輕重,或許還要株連三族,九族不定。“ 他說完之后,章瀅頗有趣味的望向了四皇子,”四皇子殿下剛才不是說沒有人能定你的罪嗎?如今我就給你定一個罪名!“ 四皇子嘴唇緊緊的抿成一線,”珍貴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在說什么!“ 他的眼神里透著深深的警告,緊緊的盯著章瀅,像是有兩把利刃隨時要戳穿章瀅的心臟一般,那樣逼人的氣勢使得云卿都不得不側目望向章瀅。 而此時章瀅的臉上卻是格外的平靜,那種平靜讓人覺得與平日里的她格外不同。她緩緩的張開雙手,然后對著四皇子一笑,笑容如怒放的花兒,極致的美麗, ”殿下也不要著急,此時你再怎么警告我也沒有用,鞠金香那種東西我不想再依靠它了,死就死了吧!人生誰沒有一死呢,若是這般不明不白的被你控制一生,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鞠金香是什么東西? 云卿望著章瀅,總感覺著有些不對,章瀅側眸望著云卿道:”世子和眾位大臣都知道,陛下是中了七蟲七花的毒,到了現在汶老太爺也沒有配齊七蟲七花這種毒品。因為天底下的蟲與花太多了,若是不對癥下藥的話,就算醫術再高,可能花上一年兩年也配不準那種毒藥,大家不是一直都查不出來究竟是誰下的毒嗎?“ 她笑了一笑,然后以一個非常雍容優雅的姿勢對著眾人道:”這毒是我下的!“ 仿佛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花有多么的驚人,她仍然像海棠花一樣挺直了腰背站在金殿中,華麗的色彩在他身周投下濃烈的陰影。 ”珍貴妃,那毒真是你下的?“楊閣老首先就驚訝的問了起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這樣得寵的貴妃下的毒,她難道不知道若是明帝死了,她這個沒有子嗣的妃嬪,就算如今身份再高貴,也會被送到外面做一個終身在古寺里面度過的太妃嗎? 就連云卿也是不敢置信地望著章瀅,她一直都知道章瀅多在乎舅舅舅媽,為了保住她唯一的親人,她可以進宮,可以改變自己,去毒殺明帝之事,冒的是什么危險,圖謀的又是什么!這不是章瀅會做的事情! 章瀅緩緩的回過頭一笑,那笑容優雅又從容,她的是視線落在云卿驚訝的面容上,嘴角的笑微微有些苦澀,”云卿,我并不是想騙你,而是這件事情確實是我身不由己!“ 她從袖中取出了一根香放到了眾人的面前,”這是我宮里燒的鞠金香,在這個里面有一種東西叫做無天的東西。我想在場的大臣們應該都聽過,這是南海那邊傳過來的一種毒藥,一旦聞久了人就會上癮,若是離開了這種東西就會生不如死,是我朝明令禁止的禁品。但是四皇子安排了人放在了我的宮殿之中,讓我不知不覺習慣了這種鞠金香,當我敵不過這毒藥的誘惑,敵不過那種痛苦的時候,四皇子出現了,他讓我給陛下下七蟲七花的毒。“ 四皇子狠狠的盯著章瀅,示意她不要在說下去,章瀅卻絲毫不以為意的對著四皇子一笑,”四皇子殿下,你大概沒有想到,我會站出來指認你吧,你以為我貪生怕死,只想要一生的榮譽,卻想不到我最終還是站到了這里!“ 她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張小紙包放到了云卿的手中,”剛才我所說的一切,大家都聽到了,這七蟲七花的毒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宮嬪而已,不能出去。大家盡管可以拿著這鞠金香和七蟲七花毒去調查。四皇子讓我下毒的時候,我留下了一點。“ 云卿方才就有注意到章瀅比起以前,要瘦削了許多,雖然撲了脂粉,說話底氣明顯不足,步子虛浮,原以為她是生病,如今聽來,便是中了無天的癥狀。 她將七蟲七花的粉末打開看了一下,果然是有七種毒物和七種毒花混雜在了一起,她望著章瀅,萬般話語終于吞下,抬手指著四皇子道:”如今四皇子你還有何話可說?且不說你前兩個罪名,單單是謀害陛下這個罪名你還有何話可說!“ 這凌厲的指責,立刻讓四皇子臉色一白,本以為今日已經可以逃脫,沒想到事情卻變成了這副模樣,直到此時,他也知道辯無可辯了。 群臣們終于憤慨了起來,這謀害帝王絕對不是小的罪過啊,就在這時,五皇子的聲音緩緩的在眾人的聲音里響起,明明是那么的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魄力,”來人,將四皇子押下!“ 云卿拿到章瀅所給的七蟲七草兩個人既然已經拿到了明帝所中七蟲七花毒的解藥的配方,自然就配出了解藥,明帝終于從昏迷的狀態中醒了過來,聽到關于四皇子和章瀅的事情之后,下旨將四皇子凌遲處死。 為了避免再有龍二的事情發生,此次行刑,由御鳳檀親自到場監察,驗明真身,以防被人做了手腳替換。 到了天牢之中,刑部正在準備行刑,看到瑾王世子來,知道他是來監督行刑,并不阻攔。 天牢和一般的牢房沒有什么不同,陰暗潮濕,透著一股灰暗的氣息,但是關的都是觸犯大罪的要犯,基本上進了天牢的,就很少有還能走的出來的。 而牢中最里面的一間,便關著此案最大的要犯四皇子,如今的四皇子,已經褪去了高貴的錦袍,穿著骯臟的囚衣,頭發散亂,形容枯槁,若不是面容上還保持著皇族的矜貴,與其他的囚犯也沒有什么不同。 對待一個已經被判死刑的皇子,也沒有任何人再會將他格外對待了。 聞著天牢里散發出來的種種怪異氣味,御鳳檀走到了門前,看著四皇子,靜靜的站在原地,雪白色的袍子與這周圍的環境生出一種極端的不協調感,獄卒看了都覺得這樣海月明珠般的世子站在這里,實在有些不斜挑,低聲提醒道:”世子,你在前面等一等,等下行刑的時候,再來看吧。“ 御鳳檀翩然一笑,”不礙事,我和四皇子聊兩句。“ 眼前的是如今大雍炙手可熱的人,獄卒看了一眼四皇子,不再多說。而四皇子聽到兩人對話的時候,目光轉了過來,充滿了不屑,”御鳳檀,這個時候,你是來炫耀的嗎?“ ”以如今你我的境地,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也是一種炫耀。“御鳳檀俊逸的面容上緩緩升起一抹淡笑,狹長的眸子里卻蘊了一層淡如秋月的冷意。 四皇子的臉色陡然之間沉了下來,明白眼前這個人牙齒鋒利,一句話便能將人擊個體無完膚,他如今已不是皇子身份,又被關在天牢,等著處死,和御鳳檀所處的境地,可謂一個天一個地,光是一個笑容,便可看出其中區別。 然而雖然如此狼狽,可是四皇子依舊不改冷硬的性格,他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成王敗寇,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如今這樣,不過是因為我輸了你一籌罷了。“ 御鳳檀輕輕的彈了彈衣袖,優雅的坐落在獄卒給他搬來的椅子上,”四皇子,一直以來,你都想對云卿下手,每一次時間,地點,我都給你記得清清楚楚,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死了。“ ”那你也不過如此,我下手不是一次兩次,你卻還要等到現在。“四皇子不屑冷喝。 御鳳檀笑了一聲,笑容也含了冷冽之意,盯著困在牢房里的四皇子,如同看著掉入在陷阱里的獵物做著無用的掙扎,”你錯了,我不喜歡一點點的吞噬,最愛的是一刀劃在別人的脖子上,干干凈凈,利落干脆,不會留下什么后顧之憂,也不會給人翻身的機會。“他說罷,抬了眼皮望著四皇子,斜飛的雙眸帶著凌魅的弧度,”你以為你能順利的得知木盒在瑾王府,是御青柏自己發現的嗎?“ 四皇子面色陡然變了,”御青柏是你的人?“ ”不,只是我很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只不過覺得放一條明線在自己身邊,也許能起到一些不同的效果,就像四皇子你對三皇子做的那樣。從他看到云卿撿起木盒開始,我就知道他會把消息透露給你。而你,一定會來找這樣東西。“御鳳檀幽幽地說道,聲音細而悠遠的飄到了四皇子的耳中。 他瞳孔陡然放大,又倏地縮緊,頓時明白他以為的暗線,只不過早在人家布局里的一個棋子罷了,”這一切都是你早有預謀的,你分明就是早挖好了陷阱讓我去取詔書!御鳳檀,你好卑鄙!“ 被他指著怒罵,御鳳檀面色絲毫不改,修長的玉指在鼻梁上輕輕的敲了敲,”說卑鄙,任誰不能和四皇子你相比,我不過是讓御青柏放了消息給你,讓你知道東西在我手底,使人來尋。你卻抓了我岳母和兩個小舅子,對付女人和孩子,也只有你做的出來。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抓了云卿!若不讓你徹底不能翻身,豈不是浪費我一番苦心!“ 御鳳檀的眼神陡然銳利如刀,他設下陷阱,逼得是四皇子去偷出詔書,然后他再用真詔書揭穿四皇子,借此機會可以一舉將四皇子拉下來,讓他再也沒有翻身之地,再也不能陷害云卿!覬覦云卿!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四皇子的無恥程度,對女人孩子也可以下手!好在他早就加派了人手保護云卿,一發現異動就跟了上去,連桑青她們也不知道。若是四皇子敢對云卿下手,他們立即就會現身! 這一次四皇子倒臺,他將這些年收集的所有證據都呈了上去,不僅要將四皇子斬殺,就連他所有的勢力都要拔的干干凈凈,斬草絕對不留根! 四皇子冷哼了一聲,”說到底,你是為了一個女人在做這一切!“ ”呵……“御鳳檀低頭輕笑了一聲,長睫如羽眨了一眨,”四皇子,我就是愿意為了云卿做這一切,只要對她好的,能讓她高興的,我都愿意。你話里面的酸氣太濃了,你若不是覬覦我的女人,又怎么會弄的如此狼狽下場!“ 這天下于他,江山如畫,也比不過卿之容華。 可惜有些人不懂,也永遠不會懂! 獄卒在前方看著兩人,待時辰差不多,上前道:”世子,行刑時間到了。“ 御鳳檀輕輕頷首,”既然時間到了,公事公辦,我也就不耽誤時間了。如今四皇子,不,犯人謀害陛下,就按照旨意處理。“明帝下旨奪了他的皇子身份,所以四皇子如今連御姓都沒有了,也就是說從宗室除名。 聽到御鳳檀如此說,獄卒便進去將四皇子拉出去,他的手上,腳上,都戴著重重的鐵鏈,走路的時候哐當作響,再沒有開始尊貴的儀態,比起其他囚犯,更加的狼狽。他空有一身好武功,然而被獄卒押著,又戴著鐐銬,沒有可用之道,最后拎到了行刑臺上,扣住了手腳。 這一刻,四皇子似乎才感覺到了害怕,冰冷的鐵扣壓到了他的筋脈,他終于惡狠狠的望著御鳳檀,厲喝:”御鳳檀,你陷害我到此地步,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御鳳檀不緊不慢地坐在一旁,接過獄卒泡好的茶水,幽黑的瞳仁如同兩顆黑玉,噙著一股殺意,”四皇子,你就放心好了,待行刑完畢,我會找法師,將你打得魂飛魄散,絕對讓你做鬼也沒有機會!“語畢,將茶蓋輕輕的往杯上一扣,”行刑!“ 鋒利的刀片在面前一閃,劊子手手起刀落,看不清如何動作,四皇子修勁的大腿上,一片薄如蟬翼的rou便掉落在了一旁,那生生將rou從軀體上分離的痛苦讓四皇子無法忍受,尖聲叫了起來。 凌遲之行,將人全身骨rou以三千刀,一刀刀分離開來,力求每刀不拖泥帶水,最好的劊子手在沒有到最后的時候,依然能讓犯人痛而不死,簡直就是人間最痛的折磨。 御鳳檀慢悠悠的看著,任眼前一片片rou片連著血絲掉落,姿態優雅的一邊喝茶,黑翎羽般的長睫垂下,側臉浸潤在牢獄之中,還偏生有種蓮出污泥,不染纖塵的美感,卻讓獄卒們看了心頭發寒,這般的大刑,就是他們也少于見到,初看也頗為不適應,哪知道世子就看的這般淡然,若不瞧眼前慘狀,閑情雅致還以為他在欣賞春天的櫻花浪漫呢。 足足看完了全程,御鳳檀才慢慢地站起來,”行刑完畢,我去稟報陛下了。“ 雖然解了七蟲七花的毒,接二連三的打擊對明帝的身體還是造成了毀滅性的傷害,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隨意走動,只能偶爾下床,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了床上,靠著皇宮里面如流水一般的補藥來支撐著他。 而如今,明帝正半靠在床頭,盯著站在寢宮前的女子,一臉憎恨,”你這個毒婦,朕待你不好么,你竟然幫著逆子給我下毒!“ 一口氣說完這么多話,明帝倒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迅速瘦下的面容有著深深戾氣。 章瀅立在他的面前,自大殿上她自己說出了當時的情狀后,就被人關押在了未央宮,因為她是貴妃,所以只能等明帝處置,而如今,便是明帝處置她的時候了。 她笑了一笑,素白無粉的面容純澈又蒼白,表情淡淡,而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緊緊攥緊,”是啊,我是一個毒婦,因為陛下你在亭子里看到了和元后相似的我,便直接將我拉到了屋中占有了我,然后又大肆搜查,逼得我不得不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后,你再給我一個妃子的身份,給與我無盡的寵愛,將我關在這永遠看不到未來,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宮墻之內,就叫做好……“ ”你胡說!朕何嘗逼過你……“到底遭逢了兩個兒子的叛變,明帝即便是寡情淡薄,到了這個年紀,也心傷成痛,看到自己最寵愛的妃子也幫著兒子陷害于他,眼神里兩蔟明顯的怒意正不停的跳動。 ”是,陛下你沒逼過,是東太后逼的。可是當日,陛下明明可以看到,我穿的不是一般宮女女官的服侍,你就沒想過,我可能不是宮女么,我在第二日便消失,便是不想入這深宮里做折翅的金絲雀嗎?你沒有想過,因為你是陛下,是皇帝,你看上一個女子,就要讓所有人幫你尋,若不是陛下你給了機會,東太后又如何逼迫我!“ 章瀅說著,頓了一頓后,繼續道:”自我進宮以后,陛下你是對我很好,源源不斷的賞賜,珠寶,我知道,這是和別的女子不同的。但是陛下,你可曾相信過我?我被他以無天之毒相逼,不是逼迫到極點,絕不會自掘墳母。到了最后,我也站出來指認了他,這一切都是因為不是我內心愿意而為,而是逼不得已的。如今陛下已醒,我也放心了,就求陛下賜我一死!“ 她說著,已經淚流滿面,輕輕的合上雙眼,任眼底的淚水洶涌而出。剛才說的一番話,她是在賭,賭明帝最后的一點感情,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讓陛下遷怒于孟府。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她是可以拒絕四皇子的,但是章瀅的心中對明帝的恨意,在無天侵襲之下,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既然沒有無天,人那么痛苦,那么的難受,那她剛巧抓著這個機會,給自己一個順其自然的理由將明帝毒死,為什么不做呢?于是她答應了四皇子的要求,在明帝喝的藥湯里加了七蟲七花毒。 可最終,她覺得沒有意思極了,她一輩子都要依賴無天這種毒藥,還要一世呆在這個宮中,她干脆就豁出去,在知曉云卿進宮之后,她也去了金殿之中,指認四皇子。 她閉緊了眼,只等待著明帝的判定。 最后明帝看著她良久,那雙倔強的丹鳳眼此時閉的緊緊的,清澈guntang的淚水正不停的留下,向是無聲的訴說著她的痛苦。 兩年多的寵愛不是一句話便能化作虛無的,對于章瀅,明帝投入過自己的感情,甚至在此時看到她哭泣的時候,又禁不住的想要哄她一句,剛一抬手,便覺渾身無力,他立刻想起這徹底毀了他身子的毒,便是面前這個女子親手下的,目光一霎那變得冰冷,道:”賜毒酒!“ 章瀅心頭一松,攥緊的手指也像是終于捱過了巨大的痛苦,緩緩地松開手,眼睛慢慢地睜開,好,明帝果然還是沒有遷怒,她睜開眼眸,接過內侍端過來的毒酒,就像是端著一杯天底下最好飲的美酒,眼神靜靜地停在緋紅的液體之上,目光里露出的不是絕望,而是超然,而是解脫。 明日起,她就再也不用被鎖在皇宮里了,明日起,她魂魄就歸于自由,不再需要在本性和虛偽之中假裝了! 揚起優美的頸項,章瀅一飲而盡,緩緩地將酒杯放回紅木方盤之中,朦朧的眸光因為凄迷又多了幾分美艷,一身淡素的宮裝依舊襯得海棠一般地容顏美不勝收,略白的嘴角溢出了朱紅的液體,將身體緩緩地朝著后方倒去。 這一輩子,她過的可真失敗啊。 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得到過。 寬大的裙擺攤開在冰冷的地面,女子的容顏除卻嘴角流出來的鮮血,依舊是那般的美麗,白的發青的面色,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長長的睫上沾了一點淚水。像是為她在美麗的年華就凋零而暗自流淚。 明帝再也不看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疲憊,無力擺手,”把人拖出去,丟在亂葬崗吧。“這樣的女人,沒有資格埋在皇家陵墓。 內侍看著還是如此美麗的貴妃娘娘香消玉碎,不免又是感嘆,又是唏噓,好在章瀅平日為人并不仗勢欺人,囂張跋扈,內侍們還是手腳放輕了,將她好生的放在木板上,抬了出去,路上還不停的議論著: ”瞧這珍貴妃也真是倒霉,眼看她離皇后的位置就一步之遙了,反而被那四皇子害的,連死了都只能丟亂葬崗!“ ”唉,皇宮里的事情你新來的見得少了,我跟你說,后宮里的事最說不清楚,今天看著這個好,明日里也許就死了,珍貴妃不也是遭了四皇子的陷害么,不然她傻乎乎做這事情干嘛,不是自掘墳墓啊!“ ”也是,不過瞧著這么年輕,在我家鄉,她這么年輕漂亮的,一定是能找個好人家嫁了做少夫人的!“ ”呸,你曉得個屁,珍貴妃本來就是出生在侯府的大小姐,就是親娘死了,繼母是個厲害的,到了舅舅家,也就是孟大人家住的,她就算不進宮,那嫁的也不是一般的大官!“ ”別說了,年紀輕輕的,我們把她送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怨氣啊,萬一纏上我們怎么辦,我聽老人說,女鬼怨氣十足,最可怕了……“ 兩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變得有些恐怖,兩個同樣內侍打扮的人從墻邊走了出來,不小心撞到了他們,咚的一下把木板撞得翻在地上。 ”哎喲,對不起,兩個大哥要去哪啊,這是抬的什么!“突然闖出來的內侍問道。 ”這還看不出嗎,晦氣,要把人抬出宮去!“被撞的內侍本來就心慌慌,被人撞一下自然來了脾氣,新出來的內侍立即抬起了木板,”兩位大哥說晦氣,就讓小的去,小的正想出去買點東西,不如就交給我們吧!“ 被撞的內侍有些不放心,畢竟這安排了他們的抬出去丟了的,如今換人,只怕是不太好。 看出他們的猶疑,新出來的內侍嬉笑著將一個小荷包塞兩人手中,擠眉弄眼道:”兩位大哥,我們兩個進京城好久了,也沒出去逛過,你就行個方便,讓我們找個理由出去走走,反正這死人我在家鄉旱災的時候可是抬的多了,不嫌晦氣!“ 內侍掂量手中的錢袋,雖然知道京城里的內侍沒地位的想要出去是有點難度,像這樣尋機會混出去的內侍也不少,可是還是有點猶豫,剛想拒絕,抬眼便看前方突然徐徐走來一人,連忙跪下,”奴才見過太子殿下!“ 自明帝清醒之后,頒布了詔書,立原來的五皇子為儲君,京城里誰都知道,下一個皇帝就是這位太子殿下,絲毫不敢怠慢。 只看他如春風和暖的容顏淡淡的頷首,皺眉望著地上的章瀅,”還不趕緊將人抬走,在這里鬧什么!“ 那兩個突然闖現的內侍最為靈活,一下抬起木板,點頭應道:”是,太子殿下。“朝著另外兩個還有點呆愣的內侍笑了一下,步子穩健的朝著宮中小門走去。 兩名內侍見此,也不好再上去追著要抬,在太子殿下面前搶著要抬尸體,那像什么話,剛好他們也不想抬著尸體尋晦氣,就將錯就錯。 待兩名內侍走遠了之后,步履清然的太子殿下,卻是慢慢地頓下了腳步,朝著抬走木板的方向看了一眼。 平靜又深邃的目光里掠過一道詭異的光,想起那個在金殿上綻放到極致,有如花兒迅速零落成泥的女子,嘴角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