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有好幾位夫人想起自家的女兒剛才說要出去賞梅,不由的擔憂起來,望著謝氏道:“沈夫人,要不讓丫鬟說完吧。” 面對眾人的壓力,謝氏只得點頭,“你們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 “還是讓丫鬟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韋凝紫又插嘴道。 顯然謝氏的話遠遠沒有家人的安危來的重要,幾位夫人急切看著謝氏,謝氏沒有辦法,不得已的轉頭,吩咐婆子將那丫鬟放開。 “說,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死人啊,荷花池里面有一具死人!”丫鬟渾身發抖,顯然被看到的景象給嚇呆了,謝氏看她的樣子,并不像是說謊,心里也開始擔憂了起來。 “快,帶我們過去看看!”幾位夫人聽到荷花池里有尸體,更是擔憂自家的女兒,這天寒地凍的,一不小心滑進池子里不是沒有,自家女兒可不會游水啊! 一群人就這樣簇擁著往荷花池里面趕去,有擔心擔憂的夫人,有純屬看熱鬧的,總之個個都是十分著急的往前走。 韋凝紫最為積極的走在前面帶路,生怕大家走錯了地方。 而云卿走在后面看著她急切的背影,暗里冷笑,安雪瑩和云卿并排走著,一面道:“云卿,你表姐好似生怕你家中不夠熱鬧一樣。” “可不是,看她那樣,就知道和章洛一個德行,惟恐天下不亂。”一直沒有露面的章瀅今日也隨著潁川侯來沈家道賀,她走在云卿的側后方,想著韋凝紫方才的舉動,冷冷不齒。 云卿微笑,“先去看看再說吧。” 沈家的池塘不少,稱作荷花池的只有一個,便是按照荷葉的形狀和脈絡砌的一個池塘,池塘里面種滿了荷花,許多夫人都知道那個地方。 此時冬日,殘荷已經拔去,池塘里只有冰冷的湖水泛著冷光,而其上飄著一具女尸,臉朝下的浮在幽幽的湖水之上,說不出的森寒冷意。 有一個夫人看著那女尸穿著淺綠色的比甲,已經忍不住的叫了起來,“我家鹿兒今天就是穿的綠色衣裳……” 謝氏聽言,渾身發冷,若是在宴會上死了哪家的小姐,沈家真是說都說不清楚了,旁邊有三個會水的婆子立即游了下去,合力將人撈了起來。 待把人放下來之后,只聽一個丫鬟驚聲道:“這……這不是雪蘭嗎?” 韋凝紫站在尸體面前,雙眼盈淚,捂著嘴駭得往后退了一步,“雪蘭,她,她不是表妹你的丫鬟嗎?怎么會死在湖里呢?” 一句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云卿的身上,云卿視線先在雪蘭已經沒了生息的面容上望了一眼,目光波瀾不起抬頭看著韋凝紫,她那結合了擔憂,害怕,失望的眼神,讓云卿感嘆這種精湛的演技,點頭道:“是的,雪蘭的確是我的丫鬟。” “那她怎么會死在湖中的?”韋凝紫為雪蘭的死很悲傷,看著云卿含淚問道。 “我也不知道,昨晚她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在湖中了,表姐你知道嗎?”云卿看著韋凝紫,眸光如同幽冷的湖面,帶著泠泠的光華流轉。 “我怎么會知道。”韋凝紫連忙否認道,“我不過是擔憂怎么府中會無緣無故死了一個丫鬟而已。” 謝氏看到雪蘭后,眉頭便皺了起來,好好的宴會上,竟然死了一個丫鬟,還是女兒院子里的丫鬟,要是給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么說! 一個婆子忽然注意到雪蘭的手,喊道:“你們看,她手中抓了一個東西!” 立刻有人上去扳開雪蘭冰冷的手,只見她手中握的是一方白色的絲帕,是上好的絹絲做成。 韋凝紫看到那方白色絲帕,眉頭飛快的蹙了一下,臉色略微有些不自然,這個帕子是什么時候被雪蘭抓去的,她記得那時候雪蘭的手上并沒有東西啊。 再仔細的一看,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絲帕,上面沒有任何的圖案和標志,不由的放下心來。 “這絲帕材質很好,可不是丫鬟能用的起的。”安夫人站在一旁,看著那絲帕的材料,蹙眉說了一句,當知府夫人久了,也有一點分析案情的能力,此時她這么說,其他夫人也附和著說這種絹絲細膩柔軟,她們都很少有。 韋凝紫故作驚疑的看了一眼,然后道:“表妹,我記得這絲帕,你可好像有兩條一樣的吧。” 云卿點點頭,非常痛快的承認道:“是的,這帕子我的確有兩條。” 韋凝紫似乎很是驚訝,然后又露出不忍的樣子,“雪蘭怎么會抓著你的帕子呢,她是你的丫鬟,又抓著你的帕子,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她的話點到為止,自有那好熱鬧的人多嘴,“難道這丫鬟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 “可是為什么要推下去,難道是因為發現了什么秘密?”韋凝紫看了云卿一眼,故作疑慮道:“表妹,這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不小心推她下去的?” 好,終于開始釣她上當了。 云卿微微一笑,“不是,表姐大概是以及之心度他人之腹了。” 她話中的諷刺很濃,可韋凝紫并不氣怒,她只要想到等下會發生的場景,根本就不在乎如今這點諷刺,臉上露出一點生氣的神色,“我也不相信是表妹下的手,可是今日這么多人在這里,這丫鬟手中還拿著表妹的帕子,雖然丫鬟賣身做了奴婢,生死由主人來定,可是傳出去,對表妹你的名聲總是不好的,如今你已經是朝廷封賜的郡君了,更不能讓那些流言蜚語損害你的名聲。” “噢,表姐如此為我著想,那我應該怎么做,才能不被這些流言蜚語損耗我的名聲呢?”云卿面容很平靜,眉宇里有一絲掩飾不了的焦慮。 韋凝紫看她上鉤,立即大義凜然的思忖了一會,“如今眾多夫人在這里,若是這丫鬟是表妹命人推的,那肯定院子里有痕跡,讓人去搜一趟,若沒發現什么便可以洗清表妹你的嫌疑了,說不定只是這個丫鬟看你的帕子好看,然后拎出來不小心滑進去也說不定。” 謝氏一聽說要搜云卿的院子,當即開口道:“怎么可以隨便搜查屋子?” 韋凝紫早有準備,轉頭淡淡道:“姨母這是怎么了,不過搜查下屋子就可以證明表妹的清白,你為何不敢了?” 這話其實已經有不恭敬的成分在其中了,謝氏看著韋凝紫目光里的猖狂,氣的渾身發抖,她要是說不準,就是承認是云卿下手將這個丫鬟推入湖中的,可是讓人隨便搜女兒的屋子,這本來就是一種侮辱。 “要搜就搜,不過,我想說,既然要搜,那就一起搜,這種帕子,只要有這種白色絹絲的,我們府中哪個院子里的丫鬟做不出來啊,而雪蘭落入水中,也不一定是因為我的原因,要知道,也許她是因為知道了其他人的秘密,而被人推入水中,也說不定。”云卿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望著韋凝紫,“表姐的院子也要一起搜。” 望著那深不可見底的雙眸,韋凝紫忽然覺得渾身冰涼,她仿佛覺得,今天又走到了一個陷阱里,她今日的一切,都是經過精密的安排,先是引雪蘭出來,將她推在湖中淹死,然后將雪蘭的死往云卿的身上引,依此在眾人面前尋到理由去搜云卿的院子……如此安排,步步為營的設計,沈云卿又如何得知。 她忍住這種通身的寒意,暗道一定是自己以前在她手中吃過敗仗,留下了陰影,她肯定不知道,等一下等待沈府的將是什么滔天大禍! 于是韋凝紫面上越發和氣的笑道:“既然表妹這么說了,那就讓人一起搜吧。”這個時候她一旦拒絕,那么就會落入自己的那句‘不讓搜就是有鬼’的陷阱中去。 “那就你派兩個丫鬟,我派兩個丫鬟,去各自的院子里搜吧!”云卿提議道,韋凝紫也覺得這種公平,再加上謝氏派了李嬤嬤和琥珀一起跟著她們做見證。 眼看這宴會是弄不成了,但天氣寒冷,總不能讓人都圍在荷花池邊,謝氏忍住心中的不安和憤怒,招呼著夫人小姐們往宴會廳中走去。 而方才不見了的三位小姐,原來是走到偏僻的湖邊去看梅花去了,剛回到宴會廳,還在奇怪怎么沒看到眾人在了。 此時也沒人有交談的心情了,好好一場慶賀宴會,變成了這樣,人人都是坐在位置上,偶爾壓低了聲音說上幾句話。 韋凝紫似乎胸有成竹,坦蕩的坐在云卿對面的一個席面上,等會兒好欣賞云卿的表情,而云卿根本就不正眼看她。 她的左邊和右邊坐著安雪瑩和章瀅,三個人正在說著話呢,安雪瑩不安道:“云卿,她們該不會搜出什么東西來吧?” 安雪瑩一直被保護的很好,相比之下,之前被保護的更好,而這一年來被打擊磨練的更多的章瀅就更會觀察顏色了,她看云卿坐在位置上,氣定神閑,眼眸里更是一絲波瀾都未起,笑道:“安雪瑩,你就別多想了,保證搜不出來的。” 其他的人不說話,她們三人也不好再多說,只好等待著,但是很奇怪,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著要走,不知道她們心內是抱著怎樣的想法,總之沒有一個人辭行,和主人一起等待著結果出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韋凝紫身邊的紫霞,紫薇,云卿身邊的青蓮,問兒,謝氏身邊的琥珀,由李嬤嬤帶著走到了大廳里面來。 眾人都發現,李嬤嬤的手上提著一個袋子,袋子垂落下來,里面應該裝了一些東西。 韋凝紫眼底帶著笑意,望著李嬤嬤殷切的站了起來,“李嬤嬤,你們搜到了什么東西嗎?” 李嬤嬤盯著韋凝紫,眼神里射出來的目光,恨不得化成天雷,將她活活霹死在這里,“有,當然有搜到東西。” 韋凝紫沒有看著李嬤嬤,目光一直停在那個袋子里面,李嬤嬤的目光此時在她的眼底,那都是因為發現了臟東西后的憤怒。 謝氏看著那個袋子,面色微冷,問道:“在哪搜到的,里面是什么東西?” 李嬤嬤收回盯著韋凝紫的目光,恭敬的回道:“回夫人,大小姐的院子里搜查過了,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倒是在菊客院的時候,從樹上掉下了一包東西。” v71 白花決裂 菊客院,就是韋凝紫所住的地方,一聽到說在她院子的樹上掉下什么東西來,她立即站了起來,皺眉道:“樹上掉了什么東西?” 李嬤嬤看了一眼她,難為的望著謝氏,將手里的袋子反過來,把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地上,一堆五顏六色的絹絲布料一起都掉在了地上,看起來只是碎布一樣的。 韋凝紫看著那堆布料,吊起的心放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布料是怎么出現在樹上的,可不是什么其他東西就好,松了一口氣,道:“就是一些布料而已,也都是些裁剪過的,估計是做衣裳剩下來的,說不定是哪個丫鬟看到喜歡,偷偷的藏起來的呢。”她視線越過李嬤嬤,望著站在李嬤嬤身后的紫霞和紫薇問道:“就只搜出這些嗎?其他的什么東西都沒有嗎?” 她讓雪蘭埋的那些小布人,位置早就計劃好了的,紫霞和紫薇都得了她的吩咐,只要進云卿的院子里,就直奔過去搜查,怎么看她們兩人手中都是空空的? “沒有,兩個院子里都找了,并沒有其他的東西。”紫霞也暗里奇怪,小姐說東西在那里的,她去找了,卻偏偏找不到。 韋凝紫的俏臉一下子就被一層陰霾所覆蓋,緊緊的盯著紫霞,嚇得紫霞低著頭,不敢再對上她的視線。 “既然沒搜到什么,那也就算了吧。”眼看著沒搜出點什么讓人興奮的東西來,看客也少了心情,提議道。 李嬤嬤這時卻開口道:“這布料有問題。” 老夫人坐在上位,李嬤嬤正站在她的身邊,由于連續兩次身體大受傷害,她如今已經用上了拐杖,看到那堆布料,用拐杖撥弄一下。 布料翻轉過來,露出若隱若現的字和符號,眾人眼底立即射出好奇的光。 “這是什么?”老夫人用拐杖撥出一根布條,上面用大紅色的線繡出了奇形怪狀的符。 李嬤嬤也用手撥開其他的布條,翻轉過來后,可以看到,一部分白色,藍色,黃色,紅色的布條上面都用大紅色的線繡著同樣古怪的符號,還有一些弄到了一半。 眾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去看那布條上究竟是什么東西,有夫人眼底隱隱露出了駭人的神色。 謝氏皺眉:“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這是梵文所寫的符文。”其中一位一心向佛的老太太開口道,聲音里卻充滿了恐懼。 “是何符文?”老夫人和那老太太也是認識的,看她神色,立即追問道。 “這……”那老太太非常猶豫該不該說出符文上面的內容,而韋凝紫的臉色已經漸漸變得奇怪,她院子里何時出現了這種東西? “老太太,你有話就直說!”云卿勸道。 那老太太先是阿彌陀佛了一聲,然后道:“這是經文上記錄的一種符咒,用絲線繡在布料上,掛在樹上,可為家中病者延年益壽,可使病者康復。” 老夫人看著地上的那一片經文,驚訝道:“那這還是為人祈福的東西了?”說是這么說,可看那老太太的神色,若真是什么十分好的東西,那就不是如此神色了。 云卿忽然走到那布條面前,將布條撿了起來,看了一遍后,“老太太,這上面的絲線好像不是大紅色的,而是用血染紅的?” 她一說話,眾人臉色立即就變了,難怪剛才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看那絲線的紅色也不太自然,以為是放在樹上風吹雨曬的結果,原來是用血染的。 “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以前曾經在一本經文上看過,邪惡的魔鬼在自身受到傷害的時候,會用血寫成經文,將自己的災難轉移到別人身上,或者是將別人的壽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難道這個就是?” 老太太點頭道:“是的,這種便是邪惡的經文,也叫做‘借壽經’,用血寫好后,掛在樹上,便可以將身邊人的壽命和運氣借去給自身,以擋去災難和霉運。” 云卿被嚇的將手中的布料一丟,看著布料上的經文道:“這,這上面的名字……” 老太太也是一臉惶恐,雙手合十道:“這上面用梵文繡著郡君,爵爺,老夫人的名字,也就是說,繡經文的人希望將厄運轉到這些人身上,并奪取他們的壽命!” 韋凝紫聽了這么多,終于發現事情不對了,她立即站起來,對著李嬤嬤道:“你從哪弄來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給我住口!”謝氏橫眉喝道,“韋凝紫,這東西是從你院子里找到的,你繡這種東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沒有繡這些東西,我為什么要繡這些東西?!”韋凝紫望著謝氏,矢口否認道。 “這東西若不是你繡的,那怎么會出現在你的院子里呢?”謝氏怒道。 “若是有人要陷害我呢?”韋凝紫轉頭看這云卿,但見她嘴角那一絲幾不可查的笑容,含著十足的冷意和嘲笑。 “陷害你?菊客院平時除了你的丫鬟,并沒有人去過,再說,誰會用這種東西來陷害你,還好巧不巧的這布料上有著沈家這么多人的名字,就是沒有謝姨媽和你的。”李嬤嬤在一旁回道。 韋凝紫想起,自從謝姨媽變成活死人之后,她為了避免其他人發現端倪,幾乎是不出院子,謝氏她們也因為對謝姨媽死心,并不來探望,平日里院子里都是她自家的丫鬟,若是說有誰能自由出入她的院子,那就是雪蘭了。 “在我院子也不一定是我的東西,也許是丫鬟掛在那里的呢!”韋凝紫將東西推到丫鬟身上,她并沒有見過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怎么會出現到她的院子里。 “丫鬟的東西?”李嬤嬤冷笑一聲,從地上將那布料拾起來,“這種絹絲本來產量就少,上次夫人給大小姐送了五匹,同樣給你也送了五匹,這樣的絲料,極為難見,便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因為是沈家自己生產的,專供銷售海外。你是說,你將五個色的絹絲全部給了丫鬟?然后丫鬟又將這種絹絲全部剪掉,用來繡經文,怎么說也不太合理吧?” 那些夫人個個眼睛毒辣,一看就知道這絹絲是好東西,就算是她們也不會舍得賞給丫鬟的,更何況韋凝紫現在一個孤女,那也太闊氣了點,這太不附和邏輯了。 “李嬤嬤,那你是少見多怪了,這布匹雖然珍貴,可丫鬟是我的得力助手,幾匹布料算不得什么,就算送給她們又有什么關系。誰知道她們會拿去做什么?”韋凝紫一笑,滿嘴的諷刺。 李嬤嬤突然狡詐的一笑,老眼里精光四射,“不過老奴覺得很奇怪,剛才表小姐你還說東西已經賞給丫鬟了,可老奴發現那五匹緞子還在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