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方才她透露出那一點憐意,便是利用人受傷的時候,心靈上最渴望有人呵護漏洞,才故意說出那般的話和疼意,只等銀面男有一點的不妨,她便按下御鳳檀所送鐲子里的銀針,讓銀面男麻醉后,再找個地方將他丟出去。 誰知,她還沒動,就讓人看穿了。 這個人,真的是太不簡單了。 既然這一次動手讓他發現,下面再要動手,就會變得更難了,沒想到他的警戒性這么高。 云卿低著頭,取出藥箱里的銀針,在幾個止血的大xue上施針,還好這刀傷看起來恐怖,沒有傷到內里的臟腑,否則的話,就難以施救了。 銀面男欣賞著云卿表情的變化,略挑了挑面具下那雙遠如山黛的眉毛,暗里發笑,小狐貍肯定特別有挫敗感,連美人計都用出來了,竟然沒將自己迷倒。 不過,小狐貍真的挺厲害的,今日若闖入馬車的是其他男人,多半是會倒在小狐貍的迷人美貌和手中的銀針下的。 他之所以能夠提早發現,也是稍微占了點便宜,要知道,手鐲可是他送給小狐貍的,遇見危險的時候,小狐貍當然會想到這個手鐲,所以當云卿手一動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另外一個原因呢,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也不得不說,他的另外一個身份,那樣的迷人,俊美,對小狐貍那樣的好,小狐貍都沒對他露過什么溫柔,憐惜的表情,怎么會對他這個戴著面具,三番兩次出來搗亂的人有好感呢,這很明顯是狐貍的詭計嘛。所以他在欣賞風景的同時,也沒有放下警戒心,這才免于被麻醉的危險啊! 不過,銀面男轉頭繼續問道:“怎么,你不告訴我這鐲子是誰送的,那我就自己猜猜?” 云卿一心施針,止血,不想理那個明明受傷了,明明在被人用針戳的,卻看不出半點的痛苦難受的男人,她只想早點將他的傷弄好,然后讓這大爺找個地方出去了,不要留在她的馬車內給她找麻煩。 想到這里,云卿撩開簾子看了下外頭,從街上出來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別還沒弄完就到了沈府了,再一看,再過三條街就到沈府了,這點時間肯定搞不定,還好她想得快,立即朝著外頭吩咐道:“老海,往美人胭脂鋪去,我要去買點東西?!?/br> 車夫老海聽了她的吩咐,有些疑惑,怎么小姐不早點說呢,這又得打倒一小半路程啊,不過他只是這么一想,畢竟小姐夫人有時候會突然想起來,吩咐去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也蠻多的。 車輪在地上摩擦了一圈,車夫掉轉了馬兒的方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云卿眼見周圍的景色變了,才放下車簾,看了下暈倒在一旁的流翠,順手拿了個枕頭給她墊在頭下,并沒打算讓銀面男將她過早弄醒來。流翠還是莫要這么早醒來的好,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她說過這輩子要讓流翠過上如意生活的。 做完這一切,云卿又繼續從箱子里選了藥粉出來,接著忙活,不管從車廂那頭一雙瀲滟眼眸灼亮的望著她,只將藥粉細細的,均勻的灑在傷口上。 被無視的某人有點不甘心了,“我猜,你那鐲子是你情人送給你的吧!” 話一說完,某人緊接著又低聲的“唔”了一聲,“喂,你干嘛按我的傷口,難道你學醫就是為了欺負病人的嗎?” 云卿斜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在他的傷口上按了一下,滿意的看銀面男又悶哼了一聲,才道:“你再亂說話,我就直接將銀針插到你內臟里面去!” 什么情人不情人的,這人真的是,雖然這鐲子是人送的,但是是御鳳檀強迫她戴上的,如今取又取不下來,她心內夠氣的了,銀面男還說是情人,她怎么不去摁他的傷口,打不過也可以出出氣,見面三次,至少她知道,現在的狀況,銀面男是不會對她動手的! “什么亂說嘛,問你,你又不說,我是覺得這鐲子很精致,想來送你的那個人肯定是很有心啊,一般人誰會做這種鐲子給女子防身,看你剛才的樣子,里面的東西一定很好用,再看一個鐲子能起到這么大的作用,肯定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款式又高檔,他可真是個細心的人啊!” 銀面男盯著云卿的表情,臉不紅心不跳的對自己進行大肆的夸贊,沒辦法,若是要當著云卿的面,用另外一個身份充分表達自己的愛慕和心意,他多少還是有點負擔的,這樣戴著面具,他想怎么夸自己就怎么夸!只要能讓云卿明白他的心意。 云卿低頭,視線落在左腕的鐲子上,想起御鳳檀那日的神情,他那堅定的眉眼,和瀲滟的眼波,心內仿若有秋絮飄過,一種陌生的,異樣的情緒,從心內騰了上來。 一般人不會送這種鐲子給女子的,他對她是真的用心了,可,他們不適合,就像日和月,不屬于一個世界的人,縱然會在黃昏日落之時,有短暫的相遇,最終還是會各上各的軌道,分別多。 瑾王世子也許覺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他新鮮,所以愿意花心思去哄她,她已經是再世為人了,不應再為這些看起來美好的東西而失了心神,她必須要守好自己的心,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云卿的思緒隨著眸中的神色反映在男子的眸中,他看著她眼底慢慢的帶上了一層旖旎,然后變成了漩渦不斷旋轉,接著色彩一層層的剝離,又剩下那一抹無波的鏡湖。 “這種鐲子,朋友之間也會送的?!痹魄鋵诟浇奈畚镉貌驾p輕的擦拭,輕聲道,不知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解釋給銀面男的。 躺著的男子眉目微微一閃,里面掠過的光芒帶著微微的冷,嗓音卻依舊調侃,“誰送?是剛才那個什么安公子嗎?” 云卿抬頭,看那人目光清透,似乎在等著她的答案,眼神很認真,也有著一種隱藏的占有欲。 “不關你事?!彼拖骂^,側首從藥箱中掏出一卷白色的繃帶,用右手在他身下繞著,銀面男配合的挺起腰身,擦干污跡后,顯得格外白凈卻又肌rou分明的身子抬起來,云卿因為左手不能用力,不得不俯下身用右手去接從下面繞過來的繃帶,一下子兩人的距離就拉的十分之近。 男子精瘦的腰挺了起來,因為用力,腹部的肌rou一塊塊的顯露出來,在她面前大約半指的距離。 她本來還不覺得什么,只銀面男被那呼吸撩過腰間,輕笑的呼了聲,“好癢,你別對著我腰呼吸。” 頓時,云卿的臉就這么紅了,好像白茫茫的雪地里突然綻放了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梅花,紅云漫天,將雪色遮蓋。 眼前躺著的不再是一個有傷口,需要處理的軀干,而是一副成熟男性的身體,云卿不由的動了動身子,手指有些僵硬的繼續繞著。 目光卻不能再像開始那樣沒有顧忌了,這具軀體很完美,肌理分明,雖瘦不干,細膩的肌膚擦過手指時,宛若絲綢摩擦,散發著淡淡的溫熱…… 她的速度越來越快,而那邊有人卻喊了一句,求饒道:“你別用力了,勒死我了?!?/br> 云卿再低頭一看,不知不覺中她使上了力氣,傷口都要勒出血來了,連忙放松了一點,而銀面男也微微松了口氣,方才那香熱的呼吸撩過他的腰間,熱氣直通腰部,直往下腹竄去,眼看某一部分要不受控制的抬頭了,還好云卿用力的一勒,傷口傳來的痛感讓他什么旖旎想法都沒了。 真好啊,沒在云卿面前丟臉。不過,還真疼??! 傷口打好了結,云卿將藥粉,銀針一干東西收好放回藥箱內,銀面男自己坐起來,將衣服拉好,以一個極其舒服的姿勢靠在馬廂內的大靠枕上,看著少女側身,那披下來的發,從背后紛紛往肩頭劃去,一根根,一束束的垂落,他想起之前抱著她卷起她幼軟的烏發時,那種舒服的手感,嘴角不自覺的往上翹。 “對了,是不是那安公子也送過手鐲給你?。俊?/br> 云卿擰眉,將藥箱放入馬車隔廂后,坐到另外一邊,冷淡道:“說了不關你事。” “你是小姑娘,不知道這安公子啊,用借書來做借口,其實心懷不軌。”銀面男仿佛歷經天下萬事,以十分滄桑的口氣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書局遇見他了?”云卿警惕的望著他,這人不會是故意跟蹤她吧。 “我從書局屋頂上翻過來的,正巧看到了。”銀面男的語氣稍稍有些不悅,“那個安初陽,明明本來打算把書給你的,誰知道聽到你說要借他的書,他就打了壞主意改口了!哼!” 聽到這聲哼,云卿想起自己當時聽到的那一句,很明顯低沉暗啞聲音的主人就是眼前莫名其妙有點不爽的銀面男。 “借書也是心懷不軌?”云卿微微蹙起眉間,側眸望向他。 “你看借書,一借一還,他便可以借機見你兩次,還不著痕跡的讓你認為他是一個博學的人,一個大方的人,一個體貼的人……”銀面男正教導自己看中的小狐貍,以免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雖然吧,他覺得不大可能,但是也要以防萬一嘛。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滾動的軸輪停了下來,外面有陣陣的喧嘩聲,云卿問道:“老海,怎么了?” 老海立即在外頭接話道:“小姐,這里有官府的人,設了路障,正在搜查每輛過往的馬車!” ------題外話------ 068 車廂斗智 老海立即在外頭接話道:“小姐,這里有官府的人,設了路障,正在搜查每輛過往的馬車!” 云卿掀開車簾往外面看去,往美人胭脂鋪的方向正是通向揚州府的南門,此時已經設了路障,官兵打扮的人正在那一輛輛的查著過往的馬車。 看那些官兵認真仔細的樣子,不管里面是不是女眷,都要掀開查看一番,顯然要找的那個人是個重犯。 “你給我惹麻煩了?!痹魄浞畔萝嚭煟仡^看依舊躺在車中悠然自得的銀面男,語氣里蘊著淡淡的冷意。 銀面男也掀開靠近他那邊的車簾往另外一面看去,瞇眼往外面瞧了一會,“他還真好意思,竟然封城來找我?!?/br> 銀面男似自言自語一般,云卿卻有聽出了其中的內容,看來這些官兵還真的是為了他而來的,這個人究竟做了什么? 在她沉思打量之際,銀面男轉頭對著她道:“讓馬車調頭,朝著另外一條路的去,只要不往那邊走,就沒事了。” 云卿一想,的確也只有如此了,還好老海性子謹慎,在離設置路障的地方一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也有回轉的余地,于是連忙道:“老海,往左邊的巷子穿過去吧。” 老海一直在等著云卿的吩咐,他也不想和那些官兵打交道,自家小姐就給那些粗魯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掀開車簾,實在不好看,便坐上馬車,準備揚鞭。 就在這時,銀面男突然喊道:“不好了,已經被人看到我們的馬車了,要是突然轉頭反而容易暴露了!” 云卿挪到那邊窗口一看,的確有三兩個騎馬的官兵朝著這邊看來,看那樣子和手勢,似乎是在打量她的馬車,在考慮要不要過來檢查了。 她立刻轉過來道:“再不走,他們就會過來檢查了?!?/br> “他們要過來了?!便y面男松手放下車簾,雙眼里有著森森的寒意,云卿知道這股寒意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對著外面那群人的。 “老海,別走了,就停在路邊吧!”云卿做出了判斷,現在走的話,的確是讓那些人更加起疑,不如就停在旁邊,大方自然一點。 云卿飛快的環視了一下馬車內的擺設,寬大的馬車中間只有一張茶幾,兩旁是軟塌,四周都被錦緞圍住,熏爐里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角落處的小柜上擺著幾本書,根本沒有哪里有藏身之處。 “你趕緊出去吧!”云卿轉眸望著銀面男,雙眸里露出一閃而過的殺意,若是在自己的馬車里查出來有刺客了,那么她也討不好,反而會倒霉。 銀面男看著她的眼眸,嘴角浮起了一絲苦笑,除了沈家人,大概其他人在她眼底都沒有區別,不過此時也不是悲春傷秋之際,他搖頭道:“走不了了,從里面竄出一個人,他們豈會看不到!” 云卿心中急切,腦子里卻沒有半毫紛亂,她看了一眼倒在一旁,似睡得香甜的流翠,趕緊道:“你快點把她的xue道解開。” 本來銀面男覺得解開丫鬟的xue道,指不定會惹來什么危險,但是望著云卿的眼眸,那里面的冷漠和堅定,他沒有再說話,時間不多,不可能再像剛才那樣你一句我一句的了。 手指在流翠身上點了幾處,她立即迷茫的醒來,首先張開眼睛,立即坐起來,查看云卿是否還在身邊,在看到云卿之后,剛要開口,卻又看到了那個將自己弄暈的銀面男還在,本來想開口問話,可是覺得車廂內的氣氛有些不對,生生止住了,只望著云卿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外面有官兵要來搜查他?!?/br> “現在怎么辦?”流翠醒來后,并未有什么事,很快的就坐到云卿的身邊,輕聲的問道。看云卿安然無恙她便不多話了,眼前要處理的則是,若是讓官兵在馬車內搜出銀面男,那小姐的閨譽就要完蛋了。 “我躲到馬車車底去吧!”銀面男看馬蹄聲已經響了,很顯然已經向這邊馬蹄聲開始動了,那些人朝著已經朝著這邊來了。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痹魄淇戳艘幌潞喡鸟R車車廂,手指在茶幾上摸了摸,只盼著等下不要那么倒霉才好。 她聞著車廂里的淡淡血腥味,雖然一路上已經散去一些,此時若是掀開車簾,還是能聞得到,立即吩咐道:“流翠,將熏爐里的香,換成百花沉水木?!?/br> 若是讓人聞到了血腥味,那就怎么也會讓人起疑心的,這一點必須要去掉。 “好的。”流翠雖然剛起來,中間發生的事情不大清楚,可跟著云卿這些年,她養成了服從的習慣,且從內心信任云卿,此時見她面容鎮定,不慌不忙,還能指揮她換香,更是信服。 外面的馬蹄聲逐漸的近了,馬上就聽到一個男聲傳來,“車內是沈府何人?” 沈家的馬車在四角掛的是魚形的緞料墜子,所以但凡是有點見識的,都能看出來,此輛馬車是沈府中的。 老海見是官府中人,便配合的回答道:“是府中小姐,請問官爺有何事?” 那男聲中氣十足道:“四皇子遇刺,如今官府正奉命捉拿刺客,為防止刺客藏在馬車中逃往城外,還請沈小姐配合官府的搜查。” 老海靠近馬車,將此話轉達給云卿,并問道:“小姐,是否讓他們檢查?” “既然是官府要搜拿刺客,我們沈府一定會配合的。”隨著一陣動聽悅耳的少女說話聲傳出來,馬車車簾被掀開了來,云卿將手一撩,微微探出半張臉。 三匹高頭大馬正站在馬車前面,一列士兵將整個馬車包圍在了中間。最前面的是一名身著紫色皇子服的男子,濃眉鷹眼,五官深邃且剛硬,正是四皇子御宸軒。 方才御宸軒就站在路障那看著一輛輛的馬車檢查,通過,在他轉頭看向這邊的時候,發現一輛馬車停到了不遠處,其實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馬車停車最正常不過了,但是他發現這輛馬車,是沈府的馬車。 一想到父皇入駐沈府后,一連兩次對他產生不滿,他心中便看沈府越發的不順眼,秉著每一輛馬車都不放過的精神,他帶著兩個副兵過來,要搜查這輛馬車。 誰知,這里面坐的正是沈府的小姐,沈云卿,一時眼眉更深,表情更沉。 云卿將他看到自己后,嘴角微微下沉的一幕看在眼底,面容上依舊帶著微笑著抬頭看著馬上的男子,“民女見過四皇子?!?/br> 御宸軒沒有說話,倒是他身邊的一個副兵道:“怎么你一個小姐掀簾,丫鬟呢?”大家閨秀下馬車或者與外界對話的時候,大都會由丫鬟傳話的,云卿這舉動的確有些不妥。 “官爺說的是,只是真不巧,我這丫鬟身體不大好,發暈正躺在里頭?!痹魄浠氐馈?/br> “發暈?這么巧,一個丫鬟比你一個小姐還嬌貴些,請沈小姐配合的將車廂打開,讓我搜查一番?!备北@然對云卿這番話起了疑心,語氣強硬了起來。 “搜查沒問題。”云卿說著,掀開簾子站了出來,老海趕緊將小凳子拿出來,她踏著凳子走了下來,“請不要去動我的丫鬟,她不太舒服。” “哼!”那副兵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把掀開簾子,闊大的馬車內廂展現到了幾人的面前。 御宸軒雙眸如鷹隼一般,掃過小幾,書柜,四壁,最后目光停在睡在馬車內,蓋著被子,將頭蒙住的人身上,眼里閃過一道利光。 “四皇子,沒有發現刺客的影子?!蹦歉北戳艘蝗?,回答道。 “把那個人的被子掀開,讓她的臉露出來給我看看?!庇奋幨忠恢改潜蛔?,副兵就要沖過去,云卿幾步向前,站在馬車車廂旁邊道:“這恐怕不大好,她雖然是個丫鬟,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掀被子對她的清譽有損?!?/br> “只是掀個被子罷了,她埋在被子里,你也看不到她的臉,萬一你的丫鬟其實已經被刺客換掉了,那豈不是讓人從本皇子的眼皮下漏過?!庇奋幟嫔晾涞拈_口,一雙鷹眼望著云卿,似乎要透過她去看里面的一切,里面帶著無限的怒氣。 老海看著心里都暗暗發冷,轉眸看自家小姐,依舊是溫柔帶笑,沒有半毫害怕的樣子,若是別的小姐,也許都會有嚇哭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