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水姨娘張口想要跟黃大夫說話,見眾人眼中都露出鄙棄的神色,又忍住了喊聲,臉色頓時變化了十幾種,目光落在那堆藥粉上,一下就出口反對道:“齊大夫,你是不是被誰人收買了,所以硬是將里面的rou桂粉說成是厚樸粉!”她還是不死心,這樣好的機會,怎么可以浪費了! “莫要以己之心度人,水姨娘。”云卿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譏誚,“水姨娘,你聽到安胎藥里面的藥粉是厚樸之后,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呢?” “沒……我哪有……”水姨娘驚慌的連‘婢妾’都忘記自稱了,盯著春巧道:“明明是春巧說換了的,我只是覺得奇怪,夫人都讓她換了的藥,怎么會又是厚樸……” “是啊,當初夫人就是要讓奴婢去換成rou桂的,奴婢也不知道里面為何是厚樸!”春巧此時也不假裝哭泣了,跪在地上抬起頭來,滿臉的大驚失色,她明明按照吩咐,將里面的藥粉全部替換過來了,為何里面還是厚樸? 云卿淡淡的笑著,鳳眸如同白霜凝結,帶著森涼的寒意,“春巧,你真的對夫人太忠心了,若是一般人聽到這里面的藥沒有被換,肯定是高興自己的罪名被洗脫的,畢竟謀害府中子嗣的罪名不小,你卻一直在大聲的告訴其他人,就算里面是厚樸粉,夫人也讓你調換過rou桂粉呢,如此忠心耿耿,真是與眾不同呢。” 她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早在春巧鬼鬼祟祟撞了墜兒的那日,云卿就發現了不對,在問過墜兒春巧當時手上有沒有拿東西,得到也同樣拿著藥包這個信息后,她便覺得其中有古怪,讓青蓮悄悄跟在了春巧后面查看她的舉動,發現她在換藥的時候,立刻就將里面被調換的藥粉又換了回去。 春巧未曾想到這一點,身子陡然的一涼,看著大小姐那雙明如燦陽的鳳眸,只覺得內心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看透。 “春巧,你還不如實說出,這藥究竟是怎么回事!”謝氏厲聲喝道,這個春巧,以前留在府中就去勾引沈茂,開臉做了通房后又蠢蠢欲動,接著蘇眉的事,謝氏好不容易將她弄了出去,她竟然還在外面弄這些下三濫的東西,還誣賴是謝氏指使,她就不相信,僅憑著一個丫鬟,敢做出誣陷主母的大膽舉動,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這人…… 謝氏抬眸,目光狠厲的盯著水姨娘,只有這個女人,才喜歡在后面挑撥。 春巧此時還是死鴨子嘴硬,抬頭看著謝氏道:“夫人,這都是你指使的,是你讓奴婢在藥里下了rou桂粉的……” 云卿看著她那副寧死都要誣陷謝氏的模樣,倒是奇怪水姨娘究竟許了她什么好處,她竟如此執著,既然這么忠心耿耿的想死,她就給她去死,她輕輕一笑,對著春巧道:“春巧,莫說是不是夫人指使的,你硬要攀扯上夫人是以為自己還可以有一條生路嗎?陷害主子,誣陷主母,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即便今日夫人被誣陷了有罪,作為下毒謀害了沈家子孫的你,也是沒有活路的,難道你認為有人還能保住你嗎?” “保住她?!”老夫人首先一個出言反對,恨聲指著春巧道:“哼,休想!且不論主使是誰,這個下藥毒害我孫子的賤蹄子是一定要死的!” 云卿說的話,其實正中春巧的心思,水姨娘當初讓人傳話給她,便是說用此事將謝氏扳倒了之后,水姨娘是老夫人的親戚,只要懷孕肯定能扶正,到時候就將春巧抬成姨娘,享受榮華富貴,而老夫人是水姨娘的遠方嬸娘,水姨娘為她開口說話,頂多是挨點板子,沒有其他事情的。 誰知,如今老夫人發話了,怎樣都不會放過春巧,她立即慌了,望著水姨娘道:“姨娘,你當初和婢妾是這樣說的,你是說只要奴婢按照吩咐去做了,害死了眉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賴到夫人頭上,只要夫人被休,大小姐也會連帶被討厭軟禁起來,到時候家中就是你獨大,就算老夫人遷怒與我,你會替我求情的!”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臉有驚色,她們怎么也沒想到,這藥是水姨娘讓換的!實在是劇情大轉換啊! 水姨娘神色慌張,怒喝道:“春巧,你不要隨便亂說,這藥明明是夫人讓你下的,你要求就要求夫人啊!” 豈料她這般暗示,春巧都不再聽她的,爬到了她的腳下,大聲哭道:“水姨娘,你讓我換了那個藥粉的,為何現在卻不再護著我,要是早知道要被打死,我怎么都不會幫忙的……” 水姨娘一慌,連忙沖上前對著春巧的嘴巴就是啪啪啪啪的連續扇了六個巴掌,打的干凈利落,直將春巧打的兩眼昏花,嘴里牙齒都松動,流出了血來,咬牙罵道:“你知道夫人勢大,便來誣陷我一個小小的姨娘,想來保住自己,真是聰明過頭了!” 說完,便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哭道:“嬸娘啊,水兒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從小就單純天真,怎么會有如此的心思,這賤人一定是見藥粉不知怎么換了,就為了保住夫人,將藥粉賴在我的身上啊……” 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看著她哭的淚流滿面的樣子,心中氣怒,她已經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定然是自己這個不成事的姨侄女暗地使的絆子,想要借除了蘇眉的事情,讓自己逼沈茂休了謝氏,可是如今反而弄巧成拙,被當著眾人揭了老底。 好在還聰明,會將春巧的指責賴了下去,既然今日這事要找個替罪羊,那就找了謝氏吧,反正一個總是不生孫子的媳婦,她也早想換掉了。 聽著水姨娘哭聲一句接一句,叫冤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云卿卻笑了起來,冷眼望著老夫人面色的轉換,最后停在了謝氏身上,眼底露出一絲肅殺,竟然還想欺負娘! 她搶先一步,對著水姨娘道:“嘖嘖,姨娘啊,若不是我看到了證據,此時一定也被你說的一番話相信了,可惜你留下的漏洞實在是太多了……”她輕輕的拍了拍手,只見門簾后方推推搡搡進來了兩個人,第一個正是逃走的黃大夫,此時那黃大夫就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抓住手臂,扭送了進來,押在旁邊站好。還有個粗使婆子模樣的人,也被扭送了進來。 瞧著這樣的架勢,水姨娘連哭聲都忘記了,定定的望著兩個人,滿臉從青到白,從白到紅,從紅到青,變化的精彩紛呈。 云卿冷冷一笑,轉頭對著黃大夫道:“既然剛才黃大夫你說了醫術不精,連rou桂和厚樸都分不清楚,若是以后給病人開藥的時候,將砒霜看成了人參,那么害人可是不淺,我看還是要跟莫要再行醫了。” 不行醫,那怎么可以,黃大夫掙扎了一下,滿臉急色道:“我剛才不過是一時疏忽,以后再不會了!” “一時疏忽?恐怕不是吧,大夫你剛才可是兩次檢驗,都沒有嘗一嘗藥粉的味道,如果是疏忽,不可能連最起碼的分辨方法都不知道,齊大夫,你說是不是?”云卿轉頭問齊大夫。 她自從跟著汶老太爺學醫一來,就知道醫術救人害人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她不相信黃大夫是真的不認識rou桂和厚樸的區別,只能是被水姨娘收買了,所以根本就知道藥粉包里面是什么東西,隨便的看上一眼就說了出來,這種人,現在可以幫著水姨娘陷害娘親,以后說不準還能做出什么事情來!她絕對不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齊大夫掃了一眼黃大夫,眼底都是鄙視,這里頭的貓膩若是他還看不出來,也枉他行醫多年了,冷聲道:“沈小姐所言極是。”他最討厭就是用所學的醫術,來助人為紂的大夫了! 黃大夫知道這意思是打算取消他行醫的資格了,在大雍,做大夫簡單,可是要做一個坐堂大夫,是要經過官府考核和登記的,坐堂大夫和行腳大夫有很大的區別,一來是得到官方承認的,可以開館行醫,受到官府保護,二來也是對醫術的一種認可,醫館有了坐堂大夫,生意才會更好,他考了這么多年,前年才得了這個資格,如今若是被取消了,豈不是前功盡棄,他立即看著帶著哭腔道:“沈小姐,在下并非認不出那兩種藥的區別,實在是因為收了水姨娘給的一錠金子,我將金子還給你,求你不要對官府起訴!” 原來是給了一錠金子啊,云卿看了一眼氣悶不已的水姨娘,她以為自己設下了局完美無缺,沒有人能發現嗎? 水姨娘此時哪里容得了人將罪指到她的身上,立即尖聲叫道:“你胡說什么!” “是不是胡說等下就知道了,水姨娘慌亂什么!”云卿淡淡一笑,“就算黃大夫胡說,春巧也不會是胡說的!” “那個賤人,敢胡亂攀咬我,拉下去打死!”水姨娘眼見一個又一個的人將所有的證據指向她,慌亂的喊道,在她眼底,春巧本來就是要死的,就算不被老夫人打死,她也不會留著這么個禍害在!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云卿對著那個跪下的粗使婆子道:“你可看到了,水姨娘可沒打算讓你女兒做姨娘呢,你還是把剛才在后面說的話都老老實實的說了!” 那婆子正是問兒說過的管花園的馬婆子,她是春巧的娘,那日鬼鬼祟祟的出去買藥差人送去,也是得了水姨娘的承諾,會扶持她女兒做姨娘的,此時見水姨娘要打死自己的女兒,先前那些話都是假的,呲牙道:“好你個水姨娘,你開始怎么跟我說的,說是要讓我給春巧送話,只要她對眉姑娘下了藥,就扶持她做姨娘,現在你過河拆橋,想要打死她!我告訴你,沒那么容易!”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你個老狗,休要亂咬人!”水姨娘厲聲否認,她是橫慣了的,連謝氏都敢頂,何況一個婆子,罵完之后,又對著老夫人哭訴:“嬸娘,你可要幫幫我,一定要打死這幾個誣陷我的人!” 老夫人望著抱著自己腿在哭泣的水姨娘,雖說知道一切都是指著她來的,可是她也只能保住她,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一團,感覺都要腦溢血了,手指放在矮幾上緊緊握住,冷聲道:“春巧,馬婆子兩人陷害沈府孫子,將她們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再拉出去發賣了!” 那馬婆子是個潑辣的,看到自己和女兒被水姨娘沒過河就拆橋,也來了脾氣,抓住水姨娘的頭發就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嘴里罵道:“你以為老婆子我是好騙的,你個臭姨娘,算的上什么好東西……” 水姨娘頭發被拽住,腦袋拼命的往后仰,兩只手狠狠的護著自己的頭發,大喊:“老夫人,快救我,快救我……” 這亂七八糟的一下下來,碧萍實在是受不了,連忙和著碧菱兩人去將馬婆子的手拉開,誰料馬婆子的手勁太大,沒有扯開,反而打到了碧萍的臉上,弄的碧萍也來了脾氣,用力的一扯,馬婆子的手是拉開了,可是水姨娘的后腦勺上也被扯下了一大片的頭發,尖叫如鳥! 老夫人更是煩的很,眼睛睜大,揮手怒吼道:“快點將這潑婦和她女兒拉下去,打,打死了才算!”轉而又吩咐道:“拿著我的帖子,呈到知府衙門,將這個學術不精的大夫送過去,免得繼續害人!” 立即有婆子將馬婆子和春巧拖著往外走,押著黃大夫的婆子也拉著他往外面走去。 眼看剛才還滿屋子的人一下就走空不少,云卿面容上卻流露出一絲冷漠的神色,望著老夫人,言語冰冷道:“祖母,你這是準備將所有證人都拉走,將今日蘇眉被水姨娘換藥之事掩蓋下來,若是今日幕后主使是娘,你可還會如此輕描淡寫的掩蓋過去?” 020 謝氏發威,扳倒水姨娘 她本是想將此事推到春巧和馬婆子身上去就好了,誰知云卿不打算就此作罷,老夫人面色尷尬,掃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紋絲不動的耿佑臣,道:“家中還有客人,稍后再說……” 客人?云卿眼眸不動,目光停在老夫人的面上,“這位客人已經看完了全部過程,我想他也想知道最后的結果。” 冷眼旁邊的耿佑臣見她們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雖然沈云卿沒有望向他,到底是要等他的話,于是站起來施施然道:“我認為老夫人一定會給出一個公道的結果。” 還真當自己是什么貴客了,坐在人家家中,見發生了熱鬧的事情,紋絲不動的坐著不懂告辭,臉皮可真夠厚的。 老夫人哪里在乎他在還是不在,無非就是拿了他來做借口,將今日水姨娘之事揭了過去,此時聽到他這么不識時務的話語,臉色也有點難看。 云卿看著老夫人,淡然開口:“祖母,雖然娘親一直未曾給你生出了孫子來,但是這么多年,娘親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服侍著你,照顧著父親,打理好整個沈府,今日一事,孫女覺得很委屈,為什么一開始春巧指證是娘親指使的時候,你便說要休掉娘親,而當事實揭開,是水姨娘所為的時候,你卻只是要說將春巧幾個受人指使的拉去頂罪?若是你和水姨娘親情可以將做下的惡事抵凈,那孫女也無話可說!” 她的聲音并不大,落在老夫人耳里卻如同雷鳴,她定定的望了一眼面前腰背挺直,面色肅正的孫女,又看了看伏在自己溪頭滿臉淚痕的水姨娘,不知如何開口,“既然春巧她們已經處罰了……” “祖母,若是你覺得證據和證人還不夠明確,還需要證人的話,孫女還可以給你找來藥店抓藥的老板,送藥去的馬夫,他們都可以證明此時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云卿面色十分冷淡,將老夫人要包庇的話語打算,她這一次根本就不打算再和祖母好言相說了,祖母是她的長輩,她要孝順不假,可是謝氏也是她的娘親,兩者相比起來,謝氏在她心中的分量,是要遠遠勝過于眼前這個是非不分,偏信偏袒的老夫人的! 這一番言論下來,老夫人知道今日這個孫女是鐵了心要整治水姨娘了,若是她想這么帶過去,恐怕是不行的…… 云卿卻又接著道:“我知道水姨娘是您的遠方侄女,你心里想著多照顧她一點,可是她今日做下的錯事,并不是云卿想要針對她,而是她想除掉的是我們沈家的骨血,還想誣陷一家主母,而老夫人您還不過問,就此原諒了她,這不是變相的告訴府中的姨娘和下人們,沈家的骨rou就算在老夫人您的眼中也算不了什么,不過是拉了幾個替罪羊,就可以抵事的嗎?” 老夫人的心里受到了極大的沖擊,想起躺在里面的蘇眉,那肚子里可不是她盼了好久的孫子,被這個侄女下了藥害了,她差點就忘記這事了,當時她便是被孫子的事氣的指責謝氏,后來不知怎的,就護著水姨娘去了,若說她是對謝氏有愧,絕對不是,是被云卿的一番話說醒的,若是府中下人有樣學樣,也去給懷孕的人下藥什么的,從此以后沈府就別想再有孫子了,整個府中的風氣也會極為敗壞。就算想要整治,下人也會不服,拿著水姨娘的事情來作怪。 她瞇了瞇一雙眼皮下垂的眸子,看著水姨娘,眼底迸出兩道利光來,這個侄女,真是過分了!將還要裝可憐的水姨娘嚇得連忙松開手,在地上磕頭道:“老夫人,老夫人,婢妾知道錯了,婢妾知道錯了,求老夫人饒過婢妾!” “水姨娘,你身為沈府姨娘,不為沈府著想妾不論,竟然還私自勾結下人,危害沈府子孫,此等罪行絕不能饒恕!來人啊……將水姨娘拉出去打四十大板!”老夫人高聲呼喚。 謝氏在一旁微微咳了幾聲,面色孱弱,卻帶著一分嘲諷的笑意,“水姨娘作為一個主使,連春巧都是八十大板,她卻只有四十大板,婆母真是一點都不偏心。” 她今日也是冷了心了,老夫人當著下人和外人的面對著她毒罵,甚至說了要休了她,她一家主母的面子何以存在,平日里在府中怎么罰也是婆婆罰媳婦,她無可厚非,可是今日這等做法,她實在無法忍受,不能生兒子又不是她的錯,她在這兩頭做好人,替沈茂遮掩也就罷了,還說要休了她,這是對女子莫大的侮辱,故而說話也再不如往日那般溫順了。 這話傳入老夫人的耳中,她雖聽了不爽快,可想起剛才自己說要休了媳婦,對姨娘反而只有四十大板,便接口道:“打完后丟入祠堂,讓她好好的誦經念佛,將《法華經》抄寫一百遍,三個月后,觀其表現,方可出來。” 本來四十大板下來就會將人打個半死了,水姨娘還想開口求情,誰料謝氏開口嘲諷,老夫人又加了她的罪,這冰冰冷冷的祠堂呆進去,三個月后,只怕老爺都不記得她是什么樣子了,她不想呆在那里面啊,“老夫人,婢妾……” 水姨娘還想要開口求情,謝氏冷睨著她,“水姨娘,誣陷主母的罪是什么你自個兒清楚,看來你是嫌思過的時間太短了,覺得三個月實在太短,那便遂了你的心意,那就再加一個月,也剛好讓你冷靜冷靜。” 這是謝氏在老夫人的面前第一次擺出當家主母的威嚴,直接給水姨娘定罪,水姨娘著急的抬頭看著老夫人,滿臉乞求之色,“老夫人,你只要婢妾呆三個月的,她卻……” 她還想說謝氏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卻不知老夫人看到她已經是覺得厭煩了,真是不知好歹,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事,怎么說謝氏也是如今的當家主母!今日她又理虧,自己給她定得已經是最輕的,若是別人,哼…… 老夫人擺了擺手,制止了她的話,別開臉不再看她,眉間帶著疲倦道:“事情就這么定了,你若是還要多說,就再將禁閉的時間翻倍!” 四個月翻倍就是八個月了,等于大半年都在祠堂里不能出來,水姨娘看老夫人帶著不耐的臉,立即噤聲,再不說話,跪在地上哽咽。這一次她可是真的傷心了,祠堂那地方不是那么好呆的,比起她的瑤花院,里面冷冰冰,陰森森,只有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條件差的可是百千里遠,還要在里面誦經,抄佛經,她最討厭這些東西,枯燥無味,無聊至極。 她覺得無聊至極,其他人已經覺得她是幸運的不行,若不是老夫人護著,在其他府中有這種事情,只怕直接打包送回娘家都是有的! 老夫人說完后,便要站起來,王嬤嬤攙扶著她走到齊大夫面前,老夫人面露焦急道:“齊大夫,方才黃大夫給那有身子的通房看了看身子,說是無救了,你再給把脈看看如何?” 她到底還是掛念著蘇眉的肚子,本是心死如灰,這會子想起黃大夫被水姨娘買通,是個靠不住的,氣憤的同時又帶著希望,期盼著也是個誤診。 有病人齊大夫自然會看,便由老夫人帶著進去,又給蘇眉把了一會子脈。 而云卿也走到謝氏身邊,琥珀讓開了位置,云卿點頭笑了一下,走上前扶著謝氏關切的問道:“娘,你身子有沒有事?” 謝氏臉色雖白,但比之前氣的昏昏欲倒的樣子好多了,她微笑道:“娘沒事,走,進去看看那個蘇眉如何了?”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想起蘇眉的身子,待齊大夫把脈后,老夫人急切的問道:“究竟還有沒有得救?” 齊大夫點頭道:“她喝下的藥量并不大,雖燥熱只是引起了胎動,我開藥去了燥性,應無大礙。”他說完,又看著安胎藥包道:“如果按照這藥包里面的同等劑量的rou桂喝下去,只怕是沒救了。” 陳mama聞言,立即道:“姑娘今日坐馬車回府的路上吐了兩回,應該是那時將藥汁吐出來大半了!”那個時候她還滿臉的擔憂,打算回來之后,再熬上一副給蘇眉喝的,沒想到因禍得福,反而救了蘇眉和胎兒一命。 “難怪,我也說這藥量怎的少了一半,原來如此。”齊大夫人笑著道。 老夫人聽了滿臉的憂心頓時化為了喜色,雙手合十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連連喊了幾句,才放下手來道:“大夫,那就麻煩你給開幾副藥方,一定要替沈府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老夫人所想,齊大夫也能知道三四,便點頭,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藥箱,拱手道:“在下一定盡力。”便走了出去。 路過謝氏和云卿身邊的時候,齊大夫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他明明診斷出沈茂喝了斷子藥,是沒辦法生育了,這個蘇眉肚子里懷的是不是老爺的種,難道她們不知道? 不過人家后宅的事,他也不便多說,既然答應了不將這件事透露出去,他肯定是守口如瓶。 老夫人喜滋滋的從內房里出來,看到謝氏和云卿也有些尷尬,剛才鬧的那一場讓她有些無法面對自己的兒媳和孫女,便佯裝頭疼道:“我有些累了,媳婦,這客人便你去招待了吧。”轉身又進了內廳。 對于她此等行徑,謝氏漠然相對,點點頭便算知道了,接著轉過頭來,才對著耿佑臣道:“今日讓耿公子看笑話了。” “哪里,倒是我來的不巧,打擾夫人了。”耿佑臣站起來,還禮道。 既然知道自己來的不巧,干嘛不早點滾蛋呢,還死皮賴臉在著坐著,對著這樣一個男人,云卿真是想不到自己上世會看上他,大概是在家中悶得太久了。 一個外男在內院呆這樣久,謝氏自然也是不喜歡的,加之她今日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情,都不大好,便淡淡道:“小女陪同我到鄉下為祖母摘采東西,讓耿公子擔憂了,今日特意上門一趟,她明日便會回書院上課。” 耿佑臣知道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剛要拱手告辭,外頭小丫鬟的聲音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夫人,表小姐過來了。” 此時老夫人已經去歇息了,謝氏暫時還在屋中,她略一思索,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話音一落,小丫鬟掀開縫金蘭色棉綢竹簾了,一股撲鼻的茉莉花香迎面而來,韋凝紫穿著一襲白色的長褙子,配著湖水綠繡墨綠色波紋的百褶裙走了進來,宛若一朵清新的小茉莉綻放在一堆姹紫嫣紅間,云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色裝束,再看韋凝紫的白綠衣裙,人家這可真是會配衣飾啊。 謝氏卻是皺了皺眉頭,雖說女子撲香是尋常不過的,雖在孝期,只要不過分,人也不會逮著這點事情來說,畢竟韋舉人已經死了,御史沒這空閑來說個普通女子,可是茉莉花香重在清淡,這等濃厚,就變得輕浮了。 可她覺得輕浮,有人不覺得。 耿佑臣只覺得進來的女子如同一朵緩緩綻放的清香花兒徐徐的走進來,湖綠的裙擺就像襯托著她這朵小白花的綠葉,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 韋凝紫很滿意他的目光,先給謝氏行禮了之后,然后對著云卿道:“這幾日表妹沒在家中,我可是覺得悶得慌,還好你回來了。” “多謝表姐關心,表姐是剛來揚州,想來不熟悉,若是以后熟了,指不定還記得我不。”云卿微微一笑,她想起前世韋凝紫剛來的時候,也是天天粘著她玩,后來上了學堂,認識了其他的人后,對她不過是在要東西的時候,才會過來陪陪她,而她天天呆在家中,揚州府里也沒有其他千金愿意與她交往,于是一腔對友情的向往之心,全部放在了韋凝紫身上,誰知道,她竟然暗藏了禍心。 謝氏在一旁,臉色淡淡的,也說道:“到時你和你娘有了新院子,再邀請了揚州的小姐去府中多玩幾次,大家便也熟了。” 她如今對謝姨媽和韋凝紫都是淡淡的,不會再像開始那樣上心,說話都是帶著淡淡的疏離,客氣是有,其他的也不會差著她們,只是話里話外是帶著說不出的敬而遠之。 此時這話也是在提醒韋凝紫,這府中你們也不過是暫住而已。 韋凝紫的笑容滯了滯,卻也沒辦法說謝氏有針對她,畢竟在別人府中借住,是不能邀請人來玩的,不過她是沉得住氣的,笑著道:“姨母說的是,只是如今還是要麻煩你們了。”她知道沈府在揚州是出名的豪商,加上謝氏和柳家的關系,雖說是商戶,也是名望的,她不想和謝姨媽一般,將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不算什么麻煩,你這孩子也太客氣了。”謝氏接著道,“你是來給老夫人請安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