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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自從念念姐回來后,許銘和我的相處越發尷尬疏離。他開始躲著我,對我也愈加冷淡,仿佛恨不得當我不存在。剛剛萌芽的體貼與關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形同陌路的客套。我知道,念念姐的歸來,勢必勾起了他內心塵封已久的舊情傷疤。

    我暗自慶幸還沒來得及告訴許銘懷孕的事。現在他整個人都心神不寧的,若是知道了只怕會更不知所措吧。況且我還在孕早期,周圍人也看不出端倪,還是讓這個秘密爛在心里吧。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許銘對我的疏離愈演愈烈。有好幾次,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我說些什么,卻最終還是沉默。每當試圖搭話,他總是敷衍了事,讓人挫敗得無以復加。孕期反應讓我變得格外敏感脆弱,再加上許銘的冷淡,我整個人都陷入了痛苦的泥沼。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念念姐突然打來電話,說有事要見我。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硬著頭皮赴約了。念念姐約我在一家咖啡廳見面,她優雅地端坐在窗邊,沖我招了招手。不得不說,歲月似乎格外優待她,不僅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反而平添了一種成熟魅惑的韻味。反觀我,失魂落魄,肚子里還揣著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在光彩照人的念念姐面前感覺無所遁形。

    曉曉,坐吧,我有話要跟你說。念念姐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示意我坐到對面。我局促不安地坐下,雙手不自覺地撫上微凸的小腹。

    念念姐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杯子。曉曉,不瞞你說,我這次回來,是想跟你道個歉的。當年我不辭而別,偽造自己的死亡,是為了騙過家里人,和我在國外的女朋友在一起。這些年,我一直深感愧疚,常常在夢里看到許銘悲痛欲絕的樣子。所以這次回來,我是想還他一個交代,給我們彼此一個了斷。

    我愣住了,震驚地看著念念姐。原來,當年她根本就沒有死,而是和一個女人私奔了?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嗎!可她有沒有想過我和父母多為她難過,她又為什么要這樣傷害許銘,傷害這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

    曉曉,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許銘。我和他在一起,不過是迫于家里的壓力。我的心里,從始至終都只有茱莉亞一個人。為了和她在一起,我不得不騙了所有人,包括許銘。這些年,我雖然過得幸福,但心里的罪惡感卻從未消失。我知道自己太自私,傷害了許多人。曉曉,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jiejie……

    念念姐說著說著,眼圈竟然紅了。她抽出紙巾拭去淚水,憐惜地看著我:曉曉,我能理解你對許銘的感情,但我必須提醒你,他根本不愛你。這些年,他之所以娶你,不過是出于內疚和對過去的執念。他心里裝著的,從來都只有我一個人。你何苦作繭自縛,困在我的陰影里不可自拔呢?你還年輕,不如放手去追求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吧。

    念念姐的話如當頭棒喝,一下子敲醒了我。是啊,許銘或許根本就不愛我,他娶我,不過是可憐我,也可憐他自己。這段畸形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要失敗。如今念念姐回來,我在他心中最后一點分量也蕩然無存。我還苦苦糾纏什么,圖什么呢?

    念念姐走后,我感到天旋地轉,六神無主。她說的或許沒錯,這些年許銘對我的冷漠歷歷在目。而他這段時間對我的溫柔,也未必發自真心。說到底,我不過是念念姐的替身,連肚子里的骨rou,都抵不過他對舊情人的眷戀。想到這些,我淚如泉涌,痛不欲生。

    當晚,我精心準備了一桌許銘愛吃的菜,想和他當面談談,可他卻不見蹤影。一連幾天,許銘對我避而不見,音信全無。我坐在餐桌前獨自垂淚,凄涼和失落席卷全身。是啊,我還在妄想什么?或許在許銘眼里,我從來都只是念念姐的影子,是他感情空窗期的調劑品。如今真愛歸來,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備胎,不過是他的負累罷了。

    我蜷縮在床上泣不成聲,絕望如潮水般將我吞沒。恍惚間,我瞥見梳妝臺上那個許銘送我的生日禮盒,鬼使神差般拆開了它。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飛往美國的單程機票,和一紙紐約藝術學院的入學通知。那一刻,我仿佛被人當頭棒喝,淚水奪眶而出。

    原來,許銘送我的生日禮物,竟是一張解脫券!他早就知道我的夢想是去美國深造,成為一名畫家。可他從沒在乎過,也從沒支持過。如今送我這樣一份禮物,分明就是變相的逐客令,是要我識趣地滾出他的生活!  我的夢想,不過是他擺脫我的利器;我肚里的孩子,哪怕他知道,在他眼里也更會是無足輕重的累贅。或許念念姐說得對,我這輩子,就是個可悲的影子,一個任人宰割的備胎……

    那天夜里,我輾轉反側,淚濕枕襟。我在心里一遍遍問自己,為什么要苦苦糾纏于一個不愛我的男人?為什么要困在念念姐的陰影里,而放棄自己的尊嚴?是啊,與其在這個傷心地自怨自艾,不如遠走他鄉,去開啟全新的人生。這一次,我要告別過去的自己,不再做誰的替身,不再做誰的影子。我要以真正的蘇曉曉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我委托律師幫我起草了離婚協議書。十年的愛恨糾葛,不過是一場夢幻泡影,到頭來卻只換來他的冷漠和無情。我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照片一張張撿起,珍重地收進了書柜。

    在收拾什么?背后突然傳來許銘的聲音。我慌忙站起身,強顏歡笑:沒...沒什么,就是整理一下東西。許銘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摟住我單薄的肩膀。我僵了一下,終究沒有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