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青一本正經，可李紅這種自小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姑娘又能聽進去多少。

    她頂多算陸青青是在安慰自己：“謝謝你安慰我，我……我會努力干活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青青還想說什么，旁邊的燕紅碰了碰她的肩膀, 對著她搖了搖頭。

    “行了, 你回去吧，跟你娘說，我盡量托人給你找個工作，能賺夠你吃喝。”許劉強也實在被她哭的煩了，就這樣站在村口，被別人看見, 還以為他欺負她了呢。

    “謝謝強子哥，那我先走了。”李紅將自己小臉兒上眼淚抹干凈，一個人往村外走去。

    陸青青看著李紅頹然又蕭條的背影，心里頗為不是個滋味兒。

    之前從沒有想過，這個年代的女人過得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現在也應該知道了。

    能吃，竟然也變成了家里不要她的理由。

    陸青青嘆息一口氣，回身，許劉強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你別誤會，她真只是我親戚那個村子的，我和她什么關系都沒有。”

    嗯？陸青青聽出了這句話的不尋常：“你和她有沒有關系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自然有，日后結了婚，如果不說清楚，難免會有嫌隙。”許劉強說的一板一眼。

    燕紅都聽愣了。

    要不是陸青青一早跟她說過，她對這個許劉強一點意思都沒有，她差點就信了。

    陸青青原本是來撇清關系的，被許劉強扔了這么一句，搞得她好像來吃飛醋似得。

    這個男人，段位不一般啊。

    就算不一般，陸青青也不打算跟他糾纏下去了。

    她伸手，在自己襯衣的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來那三張被她揣的皺巴巴的糧票，遞給許劉強：“這個，我先還給你，入秋了，很快工分就會算下來，到時候我有了錢就還錢給你。”

    許劉強看著她手里的糧票良久：“我不要，你留著吧。”

    “我還給你的就是給你的，給你了，你再扔跟我也沒有關系了。”陸青青左右看了看，直接將糧票塞到了他外面褂子的口袋里，拉著燕紅就走了。

    燕紅回頭看了好幾眼，許劉強轉過頭，那雙囧囧有神的眼睛正盯著她們看。

    燕紅回過頭來，跟陸青青竊竊私語：“哎呀，我覺得許劉強對你真不錯，原先窮的時候，你要什么他都想辦法給你弄來，其實你跟了他也不錯，可惜了是個殺豬的。”

    陸青青瞪了她一眼，咋地，她還想學自己當紅娘啊。

    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段位。

    “我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我又不喜歡他，我跟他在一起圖他沒錢沒貌不洗澡啊？”

    “你這個人真是，怎么這么膚淺？”燕紅這些日子跟梁定杰待久了，說話竟然也文縐縐的了。

    而且還是文縐縐的罵人！

    “我膚淺？那你干嘛非要和梁定杰在一起？那個叫丁山的男知青可不一直對你不錯？你干嘛不跟他在一起？”陸青青反駁。

    “他怎么能和梁定杰比？”一說她心尖兒上的人，燕紅立馬不樂意了。

    “所以啊，你知道你非要讓我和許劉強在一起時候我什么想法了吧？”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奇怪，強加給別人的不覺得有什么，別人給自己了就要炸毛。

    燕紅跟著她走了兩步，沒憋住，側頭問她：“那你說許劉強為什么非要和你結婚啊？他找剛剛那個傻乎乎的女孩子結婚不也挺好的，結婚后肯定他說什么是什么。”如果陸青青真和許劉強在一塊兒了，那陸青青肯定一輩子都把許劉強壓得死死的。

    “那你說呢？”陸青青已經不想和傻妞分辨這么問題了。

    偏偏傻妞很感興趣：“因為你漂亮。”

    嗯……這話她愛聽。

    “不過剛剛那個傻丫頭真是讓人心疼，許劉強說話都那樣了，她還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想到剛剛那個李紅，陸青青是真的很想幫幫她。

    “說起這個，我正要說你呢，你剛剛干嘛那么多話？她自小在農村長大，受的就是這種教育，你剛剛的話說下去，她不會感激你，只會覺得你這個城里來的知青瞧不起她個鄉下姑娘。”第一次，燕紅不再是個傻白甜，關于這件事情的核心問題一下子戳到了陸青青的心窩子里。

    “……”陸青青默然了。

    燕紅上了教書育人的癮：“你沒聽見她剛剛上一句是別人說她能吃，下一句就是別人說她可以當豬賣，她其實骨子里刻著自卑，又勇敢不起來，不得不向命運低頭，你對她說了也沒用的，這樣的女孩子在農村比比皆是，你能救誰啊？”

    燕紅這話倒不假，在這樣的時代大背景下，所有農村女性的命運好像只有一種。

    嫁人，生子，犧牲自己一輩子的時間來燒火做飯，看孩子，老去……

    她看著心疼，卻沒有任何辦法，她沒辦法改變這個社會。

    燕紅看陸青青少有的臉色沉重起來，覺得自己可能說過頭了。

    陸青青也不過就是好心，沒別的意思。

    “走吧，別想了，咱們去約唐曉光上山看楓葉去，你不是說秋天的楓葉紅似火？我也想去看看，梁定杰天天說我讀書不夠多，我也要去詩情畫意一下。”燕紅拽著陸青青的胳膊跑回了知青院。

    兩個人軟磨硬泡，才將死守看書陣地的唐曉光拖出戰壕，明天一塊兒上后山去看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