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走不了了
“再等一等,差不多就該我上場了。” 林正陽坐著,聽著鑼聲,卻不為所動。 他們所在的小屋,處在林家族地偏僻處。 整個平成縣內,林家族地里約有三百多戶,兩千多口人,聚居于此,而別的幾支在臨近幾縣開枝散葉。 很顯然,今晚來襲者并沒有打聽到林正陽的住處。 這其實不難猜測,一來是時間倉促,二來本來林正陽這個住處他自己也不常住,加上今夜特意用術法加了遮掩,就更加無人注意了。 所以對方只能選擇潛入打探,或者直接強攻。 但無所謂。 來襲的是誰,有多少,其實無所謂。 絕不會超過林正陽的應付能力。 林正陽已經記起玄素道人地仙法證道成仙之前部的經歷,再加上鬼仙的境界與法力……這已經能做很多事情了。 “其實你還是心軟了。” 小哀對林家的態(tài)度可謂是冷淡了。 作為手握輪回之城大權,替林正陽cao持內務的妻子,她一個政令動輒都是牽扯數(shù)個世界,影響幾百億人口。 區(qū)區(qū)一個小家族,要不是林正陽在這里,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 濃霧無端涌現(xiàn),迅速籠罩大地。 聲音漸漸遠去,天地間萬籟俱寂。 此處,已化作異域。 數(shù)十名身披黑甲,穿著黑衣的黑衣人,迅速在黑霧之中穿梭。 術士招來的黑霧,消去了聲音,隱匿了痕跡,是此行最大的倚仗。 他們必須在黑霧失效之前,俘獲目標,并且連夜撤離,不會給當?shù)鼐儽I半點機會。 “這個林家,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王梓深吸一口氣,望著遠方,身邊護衛(wèi)著幾名騎士,矗立在陰影里。 盡管天上的月光已經被法術遷移來的云朵遮蔽,帶著咒力的黑霧也是籠罩了方圓幾百米,一切都還算在預計之中,但他就是有種微妙的既視感,就仿佛此行不該這么順利。 “·······里面真的沒有高階的修士嗎?” “根據(jù)縣城里面的眼線打探,林家曾經出過一名鬼仙,不過在十年前陽壽已終,不曾轉世,已經轉入冥土了?!?/br> 鬼仙的雖經過鍛煉,但終究受限于天年,陽壽盡了就得面臨一次抉擇——是拋下今生選擇轉世,還是進入冥土繼續(xù)修行。 此世并不存在所謂輪回機制,至少自然情況下,不存在死后靈魂輪回。 想轉世為人,至少得有鬼仙的道行,才能有機會保證真靈不昧,將來有機會找回前生識憶。 至于凡人·······除非前生是名滿天下的大賢大德,死后受數(shù)十萬人敬仰,受香火祭祀,魂體安固,擁有神力,實際上已經化作了鬼神,才有那么一點機會做到。 凡人死后,通常只有渾渾噩噩的魂靈,本能地被吸引,下降到冥土,通常連完整的形貌都沒有,只是一道蒸汽、影子、霧氣露水一般虛幻的東西。 只有極少數(shù),能在死后逐漸尋回靈智,經過鍛煉后保持清晰的形貌。 這些能維持住生前形貌的魂靈,才算得上是鬼眾,在冥土也是前途遠大,是大部分冥土居民的來源。 死后在冥土修行,不比在陽世迅捷。 因為冥土環(huán)境惡劣,而且魂體不堅固易受干擾,所以尋常靈魂修行千百年,未必比得上陽世十年五年。 很多鬼眾修行數(shù)百年,也未必見得能得一個草頭神位,更別提鬼仙。 最后也只能等到陰壽終結,化作灰灰,彌漫在某一層冥土中,或是成為灰塵,或是突變化為孽鬼等等魔物,或是莫名其妙消失不見········· 生人有陽壽,死者有陰壽。 陰壽可以延長,無論是哪一方的神位,還是鬼仙的道行,或是某一朝的廟封,都是可以延壽。 鬼仙能受尊重,正因為其能人所不能。 數(shù)萬萬鬼眾修行,成者屈指可數(shù)。 由凡鬼拾階而上,修成鬼仙,得成正果,不是依靠神道,而是自力修行,其中難度,不是外人可以知曉。 大部分冥土鬼仙,都是陽世修士轉入冥土繼續(xù)修持而成,并非毫無根基。 即使如此,愿意轉世為人的,也是不多。 轉世很難,非常難,其中各種忌諱,稍有差錯就是雞飛蛋打,不是輕易。 身為世家子的王梓,就知道一個秘辛。 話說他王家祖上曾有一位前輩,本身也是鬼仙道行,一百二十六歲那年就開始物色轉世母體。 事先已算定,就在王家一分支之中,看過三代命格,又算過生辰,暗中還觀望過祖上墓葬,最后更是親自照看,調整這家人格局,維持在不大不小,剛好小康之家。。 前后耗時十幾年,兩代人的光陰,才找出了一個合適的時機,道出轉世因果,爭取其本身同意。 轉世不可不提前說明,否則可能兩相抵觸,不但不有益于將來,反而會與母體相互阻礙,彼此消磨,平白為轉世增添障礙。 胎兒一月時,就需要將部分魂力渡入,更需要時刻看護,以免遭遇天妒。 期間會有種種意外發(fā)生,如果本身緣分不夠,祖德不厚,就很難渡過。 那位王姓老祖宗,本以為自家往日修行得力,兼之早年為官一方薄有功績,卻不想連遇二十七次意外,最后還是借助了一位貴人的幫助,才勉強過關,可惜就算是這樣,也失去了大半記憶,僅有殘缺記憶還在。 之所以王梓對此了解清楚,因為這人其實就是他·······沒錯,他就是這個倒霉蛋,轉世成功的倒霉蛋。 “僅僅只是普通鬼仙,不至于這樣·······” 他頓了頓,又原地踱步。 鹿皮靴子踩在松軟濕潤的泥地上,不久就踩得泥濘一團。 “是否讓術士再窺探一二?” 平叔建議著。 “不可,臨行前我們只有七位術士隨從,先后幾次掉隊,只剩下五人······今夜施法遮住月光,又釋放霧氣,還有迷惑敵人,樁樁件件都是消耗很大的法術,他們已經沒有多少余力了,就算有些,也得預備著敵人的反擊?!?/br> 護衛(wèi)的隊長,緊緊跟著王梓,提出建議。 “之前已經觀望過一次,并沒有發(fā)現(xiàn),應該不需要繼續(xù)了?!?/br> 用法術探查某個修士住宅,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眾所周知,若是兩名修士之間層次相差較大,那么功行淺弱之人是不可以隨意觀望的。 譬如若是不刻意顯露身形,那么低輩修士是見不到他的,且境界越往上去,這里差距越大。 未曾成仙之前,彼此差距雖有,卻還未曾拉出太大。 普通修成陰神的鬼仙,未必就真的厲害到哪去。 但是度過三災,在鬼仙之中登峰造極,修成無暇陰神,距離仙靈只差分毫的那種鬼仙·······就真的是不可窺探了。 未成仙道,無法發(fā)現(xiàn),就算拿著法器,也照不出影子。 就算當面遇到,也會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這是兩者差距已經達到質變的程度。 若是真正的仙靈出現(xiàn)在面前,完可以收斂本身一切反應,讓自己處于常人五感無法觀測的地步。 同時,凡人的所思所想,一切顯露在表面的念頭,包括潛藏在海面之下如同冰山的龐大潛意識之中那些自身難以察覺的隱秘思想,都對仙靈是毫不設防的。 未成仙道之人,在修成仙靈的地仙面前,無法隱瞞任何思想,每一個隱秘的潛意識念頭都等于在敲鑼打鼓,拿著喇叭大喊······· 用法術去觀望某個修士,在這個世界是存在極大的風險的。 一旦被發(fā)現(xiàn),甚至于彼此差距過大,會造到致命的反擊。 “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什么前面幾次都沒有找到林正陽的蹤影?” 王梓嗅到了某些不好的氣息,面沉如水。 “難道他就這么恰好,偏偏不在術士法術查探的范圍?” “連續(xù)兩次,三次,次次都沒有他,整個林家才多大?” “你們都知道,我前世也是王家人,轉世到了王家分支身上,不想這一支入了越侯府,如今卻是個庶子·······可惜命格相合而且生辰都與我相配的母體并不多,即便是這樣尷尬的身份,也是沒得選了········” 這里都是他母族的人,所以王梓也不忌諱,直接說了心里話。 “前世我曾修成鬼仙,也知道一些氣數(shù)的奧秘·······我轉世一次,重活一生,這等事情逆天而行,本就大傷氣數(shù),這幾年連連不順,也有這個因素。我用法術壓下,又借助侯府名義辦粥場,積了些許陰德,總算化解部分,剩下的靠著一些丹藥,以及王家祖輩一些支持,總算去除得七七八八,維持著正常水準。” “可要是想爭奪侯府世子大位,這就很不夠了,這不是我才器不行········我自忖兩世為人,當過郡守,擔任過城隍,又在冥土修行幾十年,不敢說比擬大賢大德,但也算人情練達,世事通明,至少給我繼承區(qū)區(qū)一個越侯爵位,我今生這個父親,還真不如我·······” 一邊說著,一邊就咬緊牙關,冷冷笑著,帶著些肅殺的氣氛。 “這必是有人堵我前進之路,不然我事先籌謀,此時早已該得手,不要說區(qū)區(qū)一個世子,就算是越侯爵位,也該早就是我囊中之物······可惜我醒悟前生,比預計之中慢了三年,如今居然連入道都不可為,被區(qū)區(qū)一個女人逼迫!” “現(xiàn)在想想,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尋所謂真種,我就算練武,也一樣能以武入道,而不是把大好光陰,放在外面游蕩·······這幾年,浪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母族那里支持的人手折損了多少?要早用在我身上,這會兒光憑武道,我也該參悟真形,以武入道了!” 他胸中好似有火在燒,一腔憤懣無處傾瀉,反倒是的他越發(fā)冷靜。 以往一些被蒙蔽的真相,此時好似有一道無形的“線”,將那些忽略的細節(jié)一一串聯(lián),然后—— 指向越侯宗祠。 “果然是那個時候,被發(fā)現(xiàn)了端倪,歷代越侯,主持福地氣數(shù),潛移默化間影響我此世的意識,真是好算計,好算計········” 此時再看著林家,沒有了那無形的運力影響判斷,他心下一片清明,卻是感覺到靈覺在不斷示警。 看似一片正常的林家大宅,實則隱藏著無法對抗的大恐怖。 很顯然,那始終無法在法器上顯形的林正陽,就是一位隱藏很深的高階修士。 “我們走不了了,這根本就是歷代越侯給我王家挖的大坑········不愧是三百年世襲罔替的侯府,這手段真是滴水不漏!” 還有半句話他吞下沒說。 即便此刻走了,回去更是會有無數(shù)大坑等著他,還有他背后的王家。 這根本就是越侯對王家鯨吞的一個巨大陰謀。 要知道,他當初選定轉世母體時,那時可根本不知道會出生在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