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北海

    夜，依舊靜澀的夜。

    湛藍的夜空里，一輪滿月把它清亮的光輝投到藍墨色的海波上，海面上顯出一道長長的顫動的光柱。亮著油燈的漁船蕩漾在海的中央，正完成著他們日復一日的捕撈作業。

    “天又冷了些，幸虧今晚的收成還不錯。”看著船底那捕獲的魚群，身穿厚實打漁服的老爹呵呵地笑著。

    “我說老爹，打漁的活以后讓我們這些年輕人完成就行，反正方法我都懂，別跟我們出來了”漁船上，跟隨父親打漁三年的進夫對著他年邁的老爹說道。

    “笨蛋！”老爹卻生氣地拿起了水桶中的木勺狠狠地打在進夫的腦袋上，“你這種沒接受過海神洗禮的家伙哪懂得大海的可怕！打漁靠得不是年輕，是經驗！”

    十三歲就開始跟隨曾祖父打漁的老爹如今以年過五十，除了變天時關節偶爾的酸痛外，身體仍然十分硬朗，只有他常年出海被海風雕刻的皺紋才暴露了他的年齡。

    “聽老爺子的，準沒錯，進夫，打漁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一旁說話的，是外表兇悍，身材魁梧的九鬼叔，正樂呵呵地拿出火機，點起了夾在指縫的香煙，坐在一旁打趣地看著這對每天為了瑣事爭吵的父子。

    九鬼叔，年少時已經跟隨我的老爹出海，如今也算是我老爹的半個徒弟。

    別看他如今和藹可親，據說在年少曾是西城會的組長，因為被追殺而隱姓埋名于我們的漁村。后來感謝老爹的收留而成為了他的幫手，開始了捕魚的生涯。

    打鬧的喧囂中，捕撈的作業也逐漸接近尾聲。

    冷晨的海風寒冷而潮濕，每次這個深夜的時分，最適宜就當是用熱騰騰的食物驅趕嚴寒。

    正當大家都坐了下來，拿出了些剛才捕撈的魚，準備如往常般打個火鍋讓身子暖起之時，老爹抬頭眼瞧天空，接著使勁用鼻子猛吸一口，據說這是老爹那么多年來獨特的猜謎方式。

    “嗯，魷魚，章魚，虎蝦如果多些菌菇跟蔬菜就成了雜錦鍋了。”

    “老爹，別再玩猜鍋里食物的把戲了，材料不都是你放進去的嗎？你看，九鬼叔都已經吃起來了。”趁著老爹還在裝神弄鬼的時候，九鬼叔已經夾起剛出鍋熱騰騰的虎蝦大快朵頤。每當進夫看見老爹總以這個姿勢去判斷鍋里的食材，進夫總覺得莫名好笑。

    “不過話說回來，空氣里的濕氣加重了。”

    宵夜過后，坐在船頭一側，對大海的變化無比熟悉的老爹皺起了眉頭，這幅表情讓九鬼叔也慎重起來，“老爺子，難道有什么問題？”

    “這個說不上來，我們還是收拾東西，早點啟程吧。”

    老爹支支吾吾，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覺得不自在。

    但凡靠海維生的漁人，由于與海長時間的搏斗，因此大多都有自己一套判斷危險的方法。而這其中，以老爹的感知最為準確，這也是老爹在這小漁村中頗負盛名的緣故。

    “行，進夫，進去發動漁船，或許我們該走了。”

    “開玩笑的吧九鬼，我看現在的天氣還是不錯的，況且收音機也預報了天氣，未來幾天的溫度實在是打漁的好時機。況且還有下一個捕獲點沒去呢”

    “進夫，打漁重要還是小命重要？別廢話，快去快去！”

    “是是是”

    雖說嘴上嘟囔著抱怨，但深知老爹奇妙之處還有九鬼叔那煞有其事的神情，進夫還是乖乖地直起身來，往駕駛室走去。

    簡陋的駕駛室內燈火通明，進夫猶如往常半打開安放桌面的收音機，那是他們平常打漁時，為數不多的娛樂。雖然這大半夜的，收音機里還在報道天氣的節目應該是沒有的，但此時他就是想打開它，因為現在的氣氛讓他有些莫名的害怕。

    “這時間找找還有什么深夜節目吧”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緊急新聞日本機場”看聽到了新聞的字眼，收音機的聲音就莫名地變得詭異起來，發出了“吱吱、吱吱”的奇怪響聲。

    “咦？是收訊不好的緣故嗎？還是受潮？奇怪，早上還好好的——”隨即拿起了收音用手敲打了幾下，記得老爹常教育他，修理機器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拍幾下，因此家里的電視也只有老爹能打得開。

    “嗯，果然，這方法只有老爹能用啊。”就在進夫拍打完收音機為自己這愚蠢的行為懊惱時，卻發現此時的漁船正開始晃動了起來。

    感覺奇怪的他眺望窗外，卻發現原本深藍的海面，不是為何已經被披上了深紅的薄紗。海面倒映著血紅色的月光，毫無起風的環境下，居然泛起了魚鱗般的漣漪，一片接著一片，詭異地閃動著。四周的海潮之氣也仿佛像是血液一般的咸澀，難免不讓人對這無法解釋的景色產生粘稠之感。

    不錯，正是粘稠。翻涌的潮水，在他看來，就如身處血海中。想到這里，便不自覺的干嘔起來。

    強忍著內心的驚恐，進夫趕緊開啟發動機，聽著螺旋槳開啟而發出的噪音，如今卻覺得分外的動聽，如今在他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年頭，趕緊回到碼頭，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

    漁船不斷往回去的航道行駛，不過開船的人已經由進夫換成了九鬼叔。相對于進夫的驚恐，九鬼叔則顯得比較鎮定。用他的話來說，這滿眼血紅的場景怎比得上年少時千人斬的時期。

    “老爹，這難道是海中的鬼神在作怪？怪我們人類不斷捕魚？”

    “少說這種沒出息的話，鬼神又如何。我們與海搏斗的男兒豈是軟弱的存在？只要到了岸一切都會沒事的。”

    聽著老爹的胡話，進夫懸著的心又慢慢平復下來。只是他卻沒看到，老爹隱藏于眉間的愁容。

    越接近碼頭，洶涌的潮水越發湍急，后浪推前浪，一排排血色的潮水簇擁著沖過來。九鬼叔用力緊抓方向盤，防止漁船航線的偏移。但海浪聲似雷霆萬鈞，勢如萬馬奔騰。大海霎時間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戰場，不知何時出現的海風吹著尖厲的“號角”，海浪似乎是千百個英勇的戰士，向海岸猛烈地進攻著，發出隆隆呼喊。小小的漁船越發渺小，只要被潮水輕輕一拂，就仿佛一下子“沉”到“海底”去了。

    “老爺子、進夫，很快就能到岸了。我們成功了！”結合了多年的航海經驗與運氣，九鬼叔駕駛的漁船終于穿越了巨浪，海面又再度回復平靜。

    正當進夫與九鬼叔相互歡呼時，老爹的不安之感卻毫不遜色于剛才，但看著歡喜的兩人，他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靜靜地觀察著，小聲說道，“霧，是越來越濃了。”

    前方的血霧越發濃稠，甚至模糊了前方。

    “怎、怎么回事快停下！咳咳、咳咳！”不知不覺見，霧已經濃得讓人無法呼吸，剛大口吸入了血霧的進夫不自覺地咳嗽著。但這也無法阻止進夫的驚訝，因為，此刻出現他們眼前的，是一堵血霧形成的墻，正擋在了他們往返的航道上。

    “九鬼，回轉！”由于迷霧的朦朧阻擋了眾人的視線，當他們發現血墻近在咫尺時，已經太晚。當機立斷老爹撲向方向盤處，大聲吼道“進夫抓緊，別被甩出船了！”

    被老爹提醒的九鬼連忙拉起手剎，同時老爹自己亦使勁扭動方向盤，企圖讓漁船拐彎，以免觸碰墻壁。

    但是，還是太遲了。

    在轉向的過程中，船尾的末端還是輕微觸碰到血墻。下一刻，從墻身引來高熱的煙火瞬間將船身點燃，四散的火焰如猛獸般快速吞噬這小小的漁船，過程僅僅是一瞬間。

    在不可置信的眼光中，三人瞬間化為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