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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男人是側坐的姿勢,容貌被籠罩在陰影里,看得不甚清楚,但聲音卻十分好聽,語調平緩,像是玉石碰撞,清泠又有種莫名的誘惑。 萬花樓最近這兩月來的確變了不少,先是更名為美人帳,換了新的牌匾,然后又多出許多奇奇怪怪的規矩。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廳里新掛上去的群芳譜,按照容貌,才藝和所接待客人的身份地位來給樓里姑娘排名,上榜的姑娘不止備受追捧,還能自己選擇客人。 就沖著這條規矩,許多其他花樓的姑娘寧愿花光積蓄也想到美人帳來,弄不明白她們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換了新東家,不也一樣是煙花女子嗎?既然有銀子,為什么不干脆自己贖身。 說話的明顯是個女子,聲音輕柔如水,似乎含著天然媚意,令人感覺如同羽毛從心尖拂過,有種微微的癢意。 她穿了身水藍色的流云廣袖裙,腰身纖細,胸脯渾圓,袖口和領口處的黑色刺繡像是被烈焰纏繞的荊棘藤,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柔軟及腰的黑發,發尾帶著點微卷的弧度,編了幾條小辮,用紅色絲帶隨意地束在腦后,露出整張明艷美麗的臉龐。 臉上看不到一點痘印和雀斑,干凈得不可思議,漂亮的杏仁眼,似乎蒙著水霧,看人時濕漉漉的。 微翹的睫毛,襯著紅潤的櫻桃小嘴,輕輕抿著個弧度,頓時透出種楚楚動人的味道。 令人心內不受控制地生出憐愛之情,只覺得為博美人一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了。 贖身?為什么要贖身,她們缺的可不是銀兩,而是一個歸宿,那群芳譜就相當于酒樓里的菜單,越是排在前面名氣越大,也更有可能被高官重臣看中。 顧安爵伸手拿起杯蓋,在邊緣輕扣了幾下,碰撞出清脆響聲,聲音不大,但在這么個狹窄的房間里已經足夠了。 燭光搖曳,更襯得他指節如玉,就連袖口露出的那一截手腕都忍不住讓他面前站著的藍衣女子有片刻失神。 果然不出所料,穿越女還真是離不開青樓,皇宮,青樓,江湖,這三個地方就像是成了打怪升級必經之地。 凌雙雙猶豫了許久,明知道教主不喜歡被人刨根問底地追問,自己只要服從就好了,卻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教主,那個岑雪 風月美人榜是在七月初七變化的,前幾日凌雙雙突然被人從魁首擠下來,暫且不提千機子破了例,才過去一年不到就換榜,那橫空冒出來的岑雪她也見過一回,雖說的確有幾分姿色,卻根本算不得什么絕色佳人。 凌風告訴你的?顧安爵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其實沒有絲毫的意外,那兩人是兄妹,自然親密無間,況且他本來也不打算瞞著凌雙雙,畢竟都是原主有所虧欠,想要彌補的對象。 凌雙雙臉色頓時變了,嘴唇也被咬得泛白,甚至條件反射地就要下跪請罪。 她跟在闌尋身邊已經有五年之久,自然很清楚對方的脾性,最厭煩的就是別人插手自己的事,或者自己做出的決定被質疑。 自己已然犯了禁忌,竟然還問起教主的私事,更是罪加一等,就算在教中的地位很高,恐怕這次的懲罰也不會輕。 凌雙雙其實一點也不懼怕鞭刑這樣在男人看來都十分嚴厲的處罰,她怕的是被闌尋厭棄,甚至是因此調離教主身邊,那會比直接要了她的命還要難以忍受。 根本都沒看清對方的動作,凌雙雙便感覺自己已經彎下一半的膝蓋陡然多了個向上的力,直接將她托了起來,那力道不大不小,控制得恰到好處。 凌雙雙瞳孔睜大,眼里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愕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連聲線都有些顫抖,教,教主 顧安爵端起茶杯吹了幾口氣,等水面漂浮著的茉莉花瓣慢慢貼在了杯壁上,才輕笑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為凌風敢隨隨便便就把我交代他辦的事情告訴你嗎? 沒等凌雙雙接話,他已經又繼續說下去,至于岑雪,我猜千機子大概是歲數太大,又或者這些年沒見過什么美人。 眼神冷淡至極,顯然對那新出現的風月榜第一美人印象并不怎么好,甚至還有些莫名的排斥。 凌雙雙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話里的意思,不就是說千機子老眼昏花,加上這些年盡看些歪瓜裂棗,已經分辨不出美丑了嗎? 心內已經堆積好幾日的煩悶情緒頓時一掃而空,凌雙雙忍不住樂出了聲,怕在顧安爵面前失態,又很快捂住了嘴,但眼里流瀉的笑意卻怎么也擋不住。 風月榜不過是個虛名,什么第一美人,什么紅顏絕色,她根本就不在乎,就連當年血洗海沙幫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因為幫主仇海說了句詆毀闌尋的話。 凌雙雙心里實在氣不過,足足跳了半個時辰的天魔舞,差點把全身功力都抽干,就為了讓仇海為他說過的那句話付出代價。 大概仇海到死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凌雙雙這女魔頭,直接連同自己整個幫派都給端了。 我讓凌風看著岑雪,只是因為她身上有件東西,不光是對我,對整個南月教來說都極為重要。顧安爵瞇了瞇眼,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 東西?凌雙雙有些不明白,那岑雪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京城閨秀,好端端的怎么會和南月教扯上關系? 難不成是教中某個長老與外面女子偷生下的女兒,因為利益背叛,身上藏有什么機密的信件?又或者是偷了南月教的至寶殘月令? 思及此,凌雙雙的眼神陡然變得危險起來,對岑雪的印象也從正負分界線瞬間跌到了谷底,并且永無上升的可能性。 甚至心里已經在暗戳戳地考慮用什么方法替教主把東西奪回來比較好,盡管她現在還根本不知道那所謂對南月教很重要的東西到底是圓還是方。 誤打誤撞還真被凌雙雙給猜對了,前世被眾人爭搶的秦皇寶藏開啟的關鍵其實就在南月教至寶殘月令上,殘月令也并非所有人以為的令牌,而是一枚青銅鑰匙。 這些東西,顧安爵自然是從劇情里了解到的,原主其實并不知道。 殘月令其實早在上上任教主繼位的時候就不知所蹤了,大概是機緣巧合,它現在恰好就在岑雪手里,所以話音突然止住,顧安爵勾起嘴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朝凌雙雙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是,教主。凌雙雙點頭,對他的決定沒有絲毫異議,還體貼地把門帶上了,畢竟相比以往,教主今日的態度明顯溫柔許多,自己還沒那么貪心,現在已經很知足了。 顧安爵原本以為至少得等到第二天才能看見沈卿離,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堂堂國師大人竟然還干出了偷窺的事? 不過這樣一來,也更能讓他確認沈卿離的身份了,原本的九成把握瞬間變成了絕對。 畢竟那位雖然看起來仙氣飄飄,其實心里根本沒有百姓和皇帝所以為的那樣偉大,也裝不下什么黎民蒼生,是個無情無欲,冷漠到近乎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