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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五岳獨尊在線閱讀 - 第150節

第150節

    思及此處,林旭心中雖有不甘,也唯有連忙點頭稱是,說道:

    “這……那是自然?!?/br>
    如愿得到了這個確鑿無疑的答復,貝大夫似乎感到心滿意足了,笑著起身說道:

    “既是如此,我等便告辭了,不打攪尊神辦正事?!?/br>
    說罷,貝大夫沖著同來的賈丹比劃了一個手勢,兩妖大搖大擺地朝著包圍圈的外面走去。望著它們的遠去背影,林旭面色難看地嘟囔了一聲說道:

    “……恕不遠送?!?/br>
    深呼吸數次,平復了波動的情緒,林旭叫過兩個兒子,一指貝大夫遠去的瘦消背影,說道:

    “林離,林合,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智慧的力量,單以武力而論,這倆家伙今天該死一千次亦是不為過,但人家用道理拿住強者,得以從容脫身離開險境,這就是生存智慧。唉,貝大夫的心計的確真不是我所能比擬的呀!這份機變之巧妙你們必須要好好學,當今之世,眾生如釜底游魚朝不保夕,全憑武力又豈能安身立命?此番霍山君自斷臂膀,還真是匪夷所思?。 ?/br>
    012  國士

    一陣略帶幾分焦枯味道的微風,輕輕地吹過荒蕪了的田地,阡陌上生長茁壯的野草隨風左右搖擺,一顆露珠從嫩綠的葉尖滑落下來,宛若一滴淚珠。這時,路邊干涸的渠道中,一具被塵土虛掩著散亂白骨隨著荒草低垂而暴露出來,戰亂兵禍的蕭瑟氣息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路邊一株枯死烏桕樹上蹲著幾只烏鴉,它們嘎嘎怪叫起來扇動翅膀,斜眼張望著打攪了自己進餐的行路人。

    抬頭看了一眼這只烏鴉,白正宗頓時情緒低落地垂下頭,加快了步伐繼續往前趕路。

    所謂近鄉情怯,越是靠近老家,游子的心情也就越是擔心害怕。在返鄉的這一路上,白正宗已經看過太多慘不忍睹的人間悲劇,他實在不知自己家中會變成何種模樣。作為林旭塑體重生計劃的小白鼠,幸運地獲得了第二次生命,白正宗孤身一人穿行在戰亂的中原腹地,不單要躲避亂兵和盜匪的劫掠,時不時竄出的成群野狼和野狗,這些吃慣了人rou的家伙也并不好對付。

    一路上歷經磨難才回到了河東老家,白正宗仗著一口地道的鄉音取得了僥幸存活的本地人的信任,幾經輾轉找到了他的一位母系遠房親戚。

    雙方一見面,面有菜色的親屬看清來人是誰,他可是嚇得不輕,無比驚詫地說道:

    “白大爺,聽說您不是已經……那個了嗎?”

    一個人死而復生這樣的稀罕事,大概千百年也未見得出一回,豈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況且,白正宗也不希望別人用看待怪物的那種眼光盯著自己,他只得設詞搪塞說道:

    “呃,那是謠傳。對,謠傳。”

    閑扯了幾句岔開話題,隨后白正宗迫不及待地問道:

    “徐賢弟,我家里可還好?”

    “唉,去歲兵亂,胡人由鄉里經過,你們家跑得慢了點,如今……”

    聞聽此言,白正宗登時如遭雷殛,手腳冰涼嘴唇顫抖。過了好大一會功夫,他緩過勁來,追問說道:

    “難不成,連一個活的都沒了?”

    這位應該管白正宗叫一聲表舅的徐麟搖了搖頭,說道:

    “該是有跑掉的,大伙當時都在逃難,回來之后也未曾找見哪!”

    聽了這話,白正宗心如刀絞,仰面高呼說道:

    “蒼天哪!你欲絕我的生路嗎?”

    只有人真正死過一回才能曉得活著不易,白正宗也是作過鬼的,又獲得了第二次生命,胸襟眼界自非凡人可比。在一通慟哭嚎啕過后,他擦干了淚水,開始冷靜地為日后打算。

    那個白正宗為之效忠奮戰一生的大秦帝國業已灰飛煙滅,即使洛陽朝廷沒有覆滅的時候,為大秦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的白正宗也沒被朝廷大佬們正眼瞧過。剛剛他已經仔細問過徐麟自己的身后事,大秦朝廷是如何處置的。當年白正宗在膚施城兵敗自刎的消息傳出后,他家中的遺屬沒得到半點撫恤。換句話說,白正宗的這條性命雖然已賣了,架不住買主在事后翻臉不認帳。

    常言道:學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華夏的“士”這個社會階層從春秋時代列國紛爭開始興盛繁榮,具有一些顯著特點,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準則就是待遇問題。

    春秋戰國之交,三家分晉的前夕,那位堅持要替被趙襄子所滅的智伯復仇的刺客豫讓。當被趙襄子當面問到,為什么從前所侍奉的主家同樣被滅,他不會如此賣命的理由時。豫讓毫不掩飾地自我剖白說,前面侍奉的那些主家只給了他相當于一般士人的待遇,所以他就用一般士人的標準來報答主家的給予。智伯是按照對待一國之中杰出人士的禮遇來對待豫讓,那么他有義務按照國士的標準來報答主家的器重與賞識。

    由此可知,士人出仕的基本原則是物質待遇和接待規格并重,一旦接受了什么等級的待遇,此后就該按這個標準做人做事,這是天經地義的。

    儒家亞圣孟子也很坦白,赤裸裸地叫囂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天下間的一切權利和義務都必須是符合對等原則的,那種上位者要求下位者承擔無限義務;無償付出;無私貢獻;假使撇去了大義的浮云和掩人耳目的道德外衣,映入眼簾的唯有明火執仗的若干大盜而已。

    面對著如此蠻橫無理的主顧,士人可以名正言順地選擇拂袖走開。一句話,咱們是等價交換,沒好處的話,大爺憑什么低三下四伺候你呀!

    這種彼此心照不宣的社會契約,直到始皇帝趙政一統天下迎來了終結之期。隨著列國競爭的格局成為歷史,待價而沽的賣方市場猛然間跌入了別無二價的買方壟斷市場,華夏士人的獨立精神隨即受到沉重打擊。

    稱得上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白正宗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可稱是大秦的國士了。然而,大秦帝國居然用如此冷淡的態度來報答他的付出和貢獻,這又豈止是當作庶人對待,根本是視如草芥一般輕賤。既然如此,事實證明雙方恩斷義絕,漫說洛陽朝廷已成明日黃花,即使昔日的大秦皇帝猶在咸陽,深感心灰意冷的白正宗也失去了效忠這個帝國的理由。

    雇主負義在先,惡意地撕毀了雙方業已達成的默契,白正宗如今恢復自由之身,他盡可隨意挑選新主顧,不會有人跳出來責難某人不忠不義。

    自覺成為了待業中年的白正宗,此刻正摸著下巴上新冒起的一層胡子茬,琢磨前途走向,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紅巾軍?呸,一群賊寇,白某豈能從賊?”

    跟山賊草寇屬于同行的紅巾軍,白正宗鐵定是看不上眼的,跟葉飛那帶路黨一樣投奔鐵勒人,那就更不用考慮了。前些年白正宗還跟那班人殺得七葷八素,最后賠上了一條老命,難道要他屈膝侍奉蠻夷嗎?這玩笑是不是開大了?

    天下紛爭的亂局接近尾聲,留存下來的勢力也不太多了,白正宗選來選去只剩了一個不錯的選項,那就是南下渡河投奔興漢軍。不管怎么說,陳涼建立的大漢總還有幾分蓬勃向上的精神頭。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也頗得人心,白正宗思來想去覺得只能這么辦了。于是,在林旭南下百越之地討伐虎妖霍山君的同一時間,名副其實兩世為人的白正宗摸到了興漢軍南陽大營的門口。

    陳涼的一部三國演義沒白看,深得亂世梟雄曹cao唯才是舉的精髓,在他上位之初頒布的那道求賢令長期保持有效。

    只是話雖如此,一名普通平民百姓想要毛遂自薦,總歸還是得有人引薦一下才穩妥,貿然跑到營寨門口要求找工作的楞頭青著實不常見。

    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沒能成為明面上的規則,只因為一旦拿出來一說就站不住腳,猶如冬日冰雪見不得夏天的陽光。

    白正宗來到興漢軍的營門口,自稱是來投奔興漢軍的賢者,幾名把守營門的軍官不敢擅自作主,連忙派人向內通報。聞知這條訊息,專職負責文牘工作的參軍祭酒寧采臣,受到無暇分身的陳涼指派前來營寨門口,先替陳涼驗一驗貨色。

    這時,寧采臣來到近前,他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身形孔武有力的白正宗,覺得此人氣度不凡,寧采臣也正了正衣冠,拱手說道:

    “敢問,可是足下欲求見漢王?”

    聞聲,白正宗同樣拱手還禮,說道:

    “正是,不才白某前來投奔漢王。”

    人的名,樹的影。但凡出來混的,終歸要講個名頭高低,攔路搶劫的山大王尚且要取個坐地虎、鉆天侯之類諢號打響自家招牌,何況是自問有幾分才干的人物呢?

    寧采臣定神瞧著白正宗,愈發感覺此人非比尋常,于是他耐心詢問說道:

    “那敢問足下如何稱呼?”

    白正宗的眉頭一挑,朗聲說道:

    “在下乃前大秦上郡太守白正宗?!?/br>
    聞聽此言,寧采臣臉上表情看起來很古怪,沉默片刻之后,他苦笑著說道:

    “噢,在下好像聽聞白郡守不甘受辱于胡人,在破城之日便于膚施城頭拔劍自刎而亡,未知足下……”

    講話文縐縐的讀書人特別喜歡講究個措辭委婉的調調,實際上,寧采臣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我知道白正宗死了,你小子跑來想要冒名頂替的話,對不住,這事已經露餡了,識相的話自己趕緊滾蛋吧!

    抱定了真金不怕火煉的主旨,白正宗絲毫不為所動,自負地一笑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可否代為通稟一聲?”

    見狀,寧采臣也算見多識廣,既然曉得對方有恃無恐,他也不必非得做這個惡人不可,當即點頭說道:

    “呵呵,既是如此,請先生在此稍候?!?/br>
    說完,寧采臣轉身快步來到中軍帳,一五一十向陳涼匯報了此事。聽罷寧采臣的報告,陳涼略加思索,搖著頭起身說道:

    “孤一向求才若渴,焉能見賢才而不問?縱是有假,孤也不過空忙一場,好過怠慢了賢達之士,你來引路?!?/br>
    當年,林旭開始暗中培養陳涼的時候,尤為注重對他個人器量方面的塑造,時常灌輸一些諸如禮賢下士和千金買馬骨的歷史典故,這些內容也被好學不倦的陳涼牢記于心。盡管外面這個前來投奔的白正宗真假莫辨,但是堂堂的白郡守之名在關中,乃至于整個中原都有著強烈的象征意義,很多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很快想通了這一點,陳涼倒也不介意冒著上當受騙的可能親自接見來人,他錯了一回又有何妨,外人知道了還得夸贊陳涼求賢若渴,所以才會上當呢!

    雙方一碰頭,陳涼剛一看到虎背熊腰,面有風霜之色的白正宗,認真端詳了幾眼,他心中已然有底了,這位就算不是白正宗也斷非尋常人物。

    當即,陳涼搶先幾步,一把拉著白正宗的手說道:

    “孤正是陳涼,未知閣下可是白公正宗?”

    聞聲,白正宗連忙躬身下拜,口中說道:

    “在下白正宗,參見漢王殿下?!?/br>
    比起以貌取人這種膚淺的觀察方式,久居高位的陳涼養成的習慣是觀察氣度精神。一個人的生活經歷和出身背景直接決定了他在舉手投足間,必定會帶有某種特點,從來沒有例外的。除非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專業表演者,持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扮演另一個人,否則的話,單憑觀察氣度的辦法就很容易知曉,觀察對象那些無法抹除的外在特征。

    身材高大的白正宗站在那里,雙腳不丁不八,雙手自然垂下,左手總是不自覺地稍稍向后移動。

    近些年來在行伍中摸爬滾打的陳涼知道,這是那些習慣了手扶腰間刀劍的武將才會養成的細節習慣,像是司徒雅和苗仁輔都有類似的小毛病,只不過是輕重程度不一。再看一看白正宗的眼神,迷惘之中略帶幾分哀涼之氣,面對陳涼這樣氣場強烈的人物,交談之時仍能寵辱不驚侃侃而談。至此,陳涼不再懷疑白正宗的身份來歷造假,這個時代還不興拿著野雞大學的假文憑到處招搖撞騙,如此杰出人物也不可能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定會有不少人認識,壓根沒必要冒充別人。

    想清楚了這些疑點,此刻陳涼加倍熱情地拉著白正宗的胳膊,連聲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白義士之名天下皆知,您能前來指教陳某,實乃不勝榮幸,快些里面請?!?/br>
    013  自爆

    煙靄縹緲,浮云蔽日。層巒疊嶂的百越群山在淡淡的薄霧籠罩下顯出了深幽難測的空靈意境,如此空山鳥語的自然景致,沉靜中透出幾許清冷。

    林旭手上端著茶碗,一邊聽著林離朗讀報告,一邊指點祂相關注意事項,說道:

    “照這么說,疏散工作全部完成了?”

    篤定地點了點頭,儼然一副翩躚美少年模樣的林離自信地笑道:

    “是,父親。最遲明日清晨即可完成,萬事俱備了?!?/br>
    聞聽此言,林旭一拍充作茶幾的巨石,說道:

    “好,事不宜遲,那就定在明日動手吧!”

    林旭目光中流露出激越神采,振臂高呼說道:

    “諸位石敢當,待明日封鎖這片山區要靠你們了。”

    隱身在百越萬山叢中的石敢當們開始應和說道:

    “天……王……放……心,我……等……定……不……辱……命?!?/br>
    萬般無奈地忍受著這幫完美下屬身上唯一的一個不太叫人滿意的毛病,林旭苦笑著說道:

    “好,一言為定,計劃不變?!?/br>
    上天欲使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追隨在自己左右多年,素來忠心耿耿的貝大夫和賈丹這兩大心腹死黨一同叛離自己,這一事件帶給霍山君的精神打擊自然極大。其實,向來心思深沉的霍山君在正常狀態下,絕不會容許此類事件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這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竟然變成了現實,最合理的解釋是霍山君本身出了問題。

    外有強敵迫近,內則人心惶惶。特別是霍山君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大異往常,它也不禁生出了疑惑,對著一面青銅鏡發呆,喃喃地說道:

    “我!我!我這到底是怎么了?”

    此時此刻,呈現在鏡子里面的虎妖霍山君,平日里不怒自威的面龐扭曲變形,眼眸中隱約透出紅光。霍山君自己從鏡子的倒像中看去,在它的眼眸深處,猶如有一團火焰正在躍動燃燒,那似是要燒盡世間萬物的業火。

    “當啷!嘩啦啦……叮叮當當!”

    怒意難以遏止的霍山君抬起手,重重一拳砸向了青銅鏡,這件可憐的金屬器物像玻璃一樣輕易破碎,飛濺的碎片掉落地上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近來這段時間,頭腦始終處于難以言喻的渾渾噩噩狀態,霍山君受到兩個死黨叛離而去的消息刺激,總算稍稍清醒了一點,旋即,它意識到自己遇到了生平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這個致命威脅不是來自外面正在不斷收網的老冤家林旭,而是自身失去了某些東西。驀然開始驚愕自省之時,霍山君才發覺了自己的行為詭異得難以形容,鬼使神差般犯下了諸多低級錯誤。

    相比于林旭的步步緊逼,這個發現才更叫霍山君覺得一陣寒意深入骨髓,它實在想象不出是什么力量能夠無聲無息地控制自己。

    心魔!修行者和妖怪們對這類玩意絕談不到陌生,普通人類也有心魔,但是未經錘煉精神雜質太多,根本無從將心魔的力量充分展現出來。唯有那些一只腳踏入了化神境界的強者才會遭遇到心魔侵襲的大危機,道行修為達不到這個檔次的,即便你想要走火入魔都沒有資格。

    內疚、懊悔、仇恨、愛慕、嫉妒、貪婪,凡此種種的心靈缺憾,皆是心魔得以誕生的種子。各種或明或暗的欲望則是心魔賴以滋生成長的肥沃土壤,宿主對自己心靈的放縱和玷污是在為心魔的成長澆水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