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潮濕的心情
孩子氣——被這樣說,還是第一次。 被扇了耳光還能笑起來的人,也是第一次見,徐停云可真是個怪人。 又或許所有人都是奇怪的,只是大部分人選擇把那些真實的扭曲的部分壓抑在心中,而任性表達出來的就變成了怪人。 干硬得像藤蔓一樣的手指糾纏著覆蓋在她的臉頰,嘴唇又柔軟得像百合花。透過他剔透沉郁的雙眼,她看見他那裝在柔弱蒼白皮膚下渴求又灼熱的靈魂,還有即將掙脫而出的瘋狂笑容。 她情不自禁好奇起他為了自己而痛哭的樣子。由靈魂擠壓出軀殼,撕心裂肺的淚水。那淚水會滲出干涸的枯井,美麗得讓她會忍不住傾身下望,直致墜落--會產生這樣的欲望,她果然還是有點不正常的,或許又不止是有點的程度。 陸泉早就發現自己擅長說謊。普通人說謊,多少會有一點內疚或是心虛,所以總會在表情動作上體現,但是她不會。因為她不認為說謊是件不道德的事情,而是把它當成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 她認為,成年人之所以能夠毫無心理負擔地說著相互欺騙的所謂社交辭令,正是他們把這種“謊言”歸結為一種社交規則,甚至還會推崇贊美這些“謊言”。他們不想小孩說謊,只是不想被挑戰權威而已。 有這些想法做支撐,陸泉更加肆無忌憚,反而因此得到不少虛名。被人喜愛、還是被當作好人,她卻很少能真正開心,因為只是想活得更輕松一點而已。 而不表達出來的真實是不被認可的,就像很多名人傳記一樣,寫出來的永遠是他人眼中的“真實”。 在徐停云面前,陸泉突然嘗到了做自己也不錯的滋味。而能做自己--是多么大的誘惑。 “陸泉你看,下雨啦。” 蕭戚側著身把手肘撐到她的桌上,笑著欣賞雨水在窗面上交織出的網。她很喜歡雨,讓她說卻又說不出理由。就和問她為什么喜歡音樂一樣,她也說不出來。也許她就是喜歡這種曖昧不明的無法解釋的感覺,會讓她覺得這是命中注定的神秘浪漫。 如果問陸泉同樣的問題,她就會說:因為下雨天人人都會打傘,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身邊撐開一個安全距離。至于她會不會說出口,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會不會影響到去酒吧的客人?”陸泉也轉頭看向窗外。 “別擔心,天氣預報上說這雨下午五點多就會停。”她忽然伸手按住陸泉的手腕,“你必須得來啊!熬通宵你也得來!” 陸泉還是笑起來,“知道啦,我本來就夠好奇的。記得戴那個面具哦。” “放心吧,”蕭戚笑容擴大,“上次練習時和隊員們說了下,害得殷赫也想帶了,畢竟他也是高中生嘛,要是被發現了也沒好果子吃。” “這樣我們樂隊就有兩個蒙面人了,挺好哈哈。” “那我可是個大功臣。” 蕭戚會怎樣想自己呢?她會害怕厭惡自己的虛假嗎?看著她搭在腕間的溫熱手指,她不敢賭,她太需要蕭戚的笑容了。 上課鈴聲結束了兩人的閑談,陸泉的手機突然震動一下,是條短信:今天午休,我可以占用你一點時間嗎。她垂眼冷淡地瞥著發信人:溫沉惠,然后毫無興趣地刪去,把手機收回口袋。 這一插曲在漫長的上午課中很快被遺忘。雨天的樓梯間水漬四散人群擁擠,下了課,陸泉和蕭戚也就沒有著急去食堂,而是跟在人潮后慢慢走下去。 到了廊下出入口,蕭戚打開長傘,習慣性地把陸泉罩進傘下。 “今天我打傘吧。” “跟我假客氣呢,不過等會兒可以請我吃冰激凌--哦呀,那不是林松潛他爸嗎?他好像不是這棟樓吧。” 陸泉微不可見地皺皺眉,朝她的視線方向轉臉望去。 人影密集處右邊的空蕩墻壁下,溫沉惠正持傘而立,他一直尋找移動著的視線幾乎是同時抓住陸泉。紫色傘邊正橫擋到她平靜的眉眼上方,他正要勉強升起一個笑,她卻已經轉過臉,淹沒進五顏六色卻又黯淡無光的雨傘群中。 “別管他,我們走吧。” 蕭戚不禁幸災樂禍,搭著她的肩膀就走,“干得好,誰讓他老是多管閑事。” 然而真正容易心軟的人也是蕭戚。等她們吃完走回教學樓,遠遠就看見了依然垂頭等待的溫沉惠,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隔著重重冰涼的雨幕,像個形單影只的裝飾雕像。 “他不會飯也沒吃就在這里等吧。” 隨著走近,他很快就看見陸泉,立馬復活般直起身,壓著嘴唇執著又乞求般盯著她。壓抑性的動作和渴求的眼神融合成一種可憐巴巴的神態,就像只訓練良好的小狗,除非主人一聲令下否則絕不輕舉妄動。 一個學生從他身邊經過,砰的一聲撐開雨傘,水珠立即紛紛彈到他身上。蕭戚看見他猛地一抖,終于拉住陸泉,“你就當可憐他,先聽聽他想干嘛吧。” “萬一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看著蕭戚真誠的眼神,陸泉才停下要登上臺階的動作,妥協地朝不遠處可憐兮兮的溫沉惠勾了勾手指。便見他雙眼一亮,緊握著傘要跑過來。 “地上滑,你小心--!”蕭戚的警告還沒落音,溫沉惠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身體與眼鏡齊飛,一屁股結結實實地砸在瓷磚面上。 一聲寂靜的重響后,他整個人便如同呆滯的人偶娃娃,只會保持那一個姿勢。路過的同學很給面子地當沒看見,憋著笑繞過他目不斜視地走過。 蕭戚rou疼地皺著臉去拉他,“讓你跑!也不看看地!” 倒是陸泉忽然感覺心情輕松不少,大發慈悲地撿起地上有些變形的眼鏡,走過去,笑著俯身給人偶娃娃戴上。 她帶笑的臉在溫沉惠的視線中突然清晰,“你要坐到什么時候?” “我、我—”回過神的溫沉惠,當即羞憤欲死地抱住自己的臉, “你到底起不起來!?羞恥個屁啦!”蕭戚本來就拽不動他,他還在那當埋頭鴕鳥,氣得多拍了下。 “看情況他褲子也差不多濕透了,帶他去我們那層的休息室吧。” “行,休息室我記得有備用校服,”她和陸泉合力把他拉起來,瞪了瞪溫沉惠,“你最好祈禱有。” 那一跤確實不輕,讓溫沉惠的大腿屁股都一陣麻痹的疼,只能使勁埋著臉一瘸一拐地被她們帶到休息室。 “還好是空著的。”蕭戚架著他,陸泉則從一旁的鐵柜里拿出一張大毛巾墊在椅子上才讓他坐下。 安頓好他,蕭戚把他的傘扔進一旁的傘架里,“沒什么大事吧,不然真要去醫務室了。” 學校的醫務室在辦公樓一層,這里只是每個樓層的休息室。中間有張白色方桌,上面備著理療箱,靠右里側還擺著一張單人床可供人休息,方便學生們處理日常小傷。 溫沉惠還死死埋著頭,“我、我沒事的。” “也是,屁股上脂肪多。”看他那沒出息的樣子,蕭戚就忍不住撇嘴,轉身打開儲存柜看了看,“你運氣不錯,這里有預備校服。等你能走了,就自己換吧。” “謝謝。”溫沉惠悶聲點點頭,潮濕的發尾跟著動兩下。 陸泉坐到對面的椅子上,“我在這里陪他一會,你先去午休吧蕭戚。” “也對,他找你有事來著。”她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溫沉惠,真的別再滿嘴林松潛了,他是沒斷奶怎么著?還是你父愛泛濫沒處發?” 看著他依然垂著頭,蕭戚自討沒趣,朝陸泉擺擺手,“那我走啦。” “嗯。” 蕭戚反手關上門,陸泉臉上的微笑才落下去,向后靠進轉椅里,懶懶地撐著下巴,視線依舊盯著白色的木門。 “你不是找我有事嗎?” 溫沉惠低垂的視線只能看到她從一旁伸出的腳,他直直地盯著她黑色皮鞋上被臟水濺上的許多灰點,突然而固執地認為都是自己摔跤的錯,才讓她臟了皮鞋。被一股沖動而蠻橫的自責驅使著,他忍著麻痹的疼站起來,在陸泉奇怪的視線中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前,又咬牙慢慢蹲下,從褲腿滴落的水滴標出了他的行走軌道。 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張幸存的手帕,低頭為她認真地擦去鞋面的臟點。 陸泉姿勢不變,只冷淡垂著眼看著他莫名奇妙的動作,像個傲慢的貴族小姐正挑剔著她的男仆。 忽然,男仆低垂的臉上掉下兩滴水珠,在逐漸干凈的鞋面滑落。 他哽咽著,口齒不清:“對不起、對不起--” 而陸泉則被那不停下落的水滴吸引,入神地追隨它們的滑落軌跡。 ——— 這里說對不起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吧,畢竟他也在決裂現場聽完了全程。 因為字數太多,改成兩章發。另一章明天估計能發。 陸泉需要蕭戚的天真浪漫,不然生活就會變成一潭死水。 陸泉開始慢慢做自己啦!陰暗面就發泄給男配們吧! 這幾天真的很忙,這章都是今天急忙寫的。大家還喜歡嗎? 還是推薦大家關注一下我的微博,幾乎都是寫文相關和更新提醒,大家可以放心。因為有時候會有章節修改,不提醒的話怕讀者們錯過。 總之期待和大家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