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你的名字
那種眼神,陸泉簡直熟悉到惡心。 無數(shù)次宴會派對,每次挽著林松潛的手,每次被介紹身份,她都能從過來搭話的男人眼中看見。 西裝革履,舉止優(yōu)雅,甚至相貌英俊的男人們,盯著她眼珠上下一個來回,興味爬上嘴角,便把她整個人在腦海中扒光一遍,咂摸著她和林松潛之間無數(shù)可能的齷齪。 “陸泉?”聽到李宿夕的聲音,她猛地轉身反把他嚇一跳。 李宿夕及時止住腳步,聽到她低聲發(fā)泄道:“我討厭他!” 對上她憤怒的雙眼,李宿夕頗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眼走廊里往來不斷的客人,扶著她肩膀兩人再次靠邊站著。 “討厭他,我們就是朋友了。”李宿夕抱著手臂,肩膀抵著墻壁歪頭看她,朝她勾勾手指,“想不想聽他的笑話開心一下?” 陸泉面無表情地瞅著他,身體卻誠實地朝他傾過去。 李宿夕壓了壓上翹的嘴角,“你知道為什么羅嶼豐要鎖叁樓嗎?” 陸泉皺著眉搖搖頭,他便繼續(xù)講道:“在一次特別嗨的派對上,就在要散伙的時候,有人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兩個來客,手機也落在客廳里。大門是上鎖的,圍墻也很高,于是都猜是喝醉了睡死在哪里。 于是加上兩人的司機都幫忙去找人,外面的泳池花園也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陸泉正聽得認真,他卻壞心地斷開,不由著急地催促:“快說啊!” 見她眉眼間的煩躁都消失了,李宿夕才笑著繼續(xù)說下去:“結果是在羅嶼豐房間找到了。” 說著他低頭湊近她耳邊,還用手擋著,“兩個人喝醉了在他的衣櫥里zuoai,把他的衣服弄得亂七八糟,完事就光裸著身體睡得不省人事。” 陸泉立即緊緊捂住嘴巴,聽他繼續(xù)說完,“然后羅嶼豐就氣瘋了,當時把喝的紅酒給嘔出來,之后就被傳成—衣櫥秒變性愛旅館,羅嶼豐當場吐血!” 陸泉笑憋得太痛苦,頭抵著墻笑得渾身顫抖。一想象羅嶼豐當時驚恐嘔吐的臉,她的笑就停不下來。 李宿夕看著她手指下漲得粉紅的臉,頗有些奇妙的成就感。讓人出丑是他的強項,逗人笑卻是屈指可數(shù)。自己竟然也會因為別人的笑而感到純粹的快樂,戀愛的心情還真是一場無可救藥的錯覺。他垂眼笑了笑,很快收拾好心情,站直身體問她: “不過哦陸泉,你會跳舞嗎?我是指在夜店的那種。”之前學校舞會的回憶突然被喚起,明明才過了幾天,竟有種遙遠的懷念感。 陸泉慢慢控制了笑意,笑影殘留在眉眼間,誠實地回道:“只會亂蹦。你會嗎?” “成年后陪我姐去過幾次,亂蹦我也非常拿手—” “那也不怎么樣嘛。”兩人邊說邊朝舞廳走去。 舞廳的墻壁是隔音墻,音響設備也靠里,因此音樂只從出入口泄漏。出入口掛著珠簾,室內(nèi)亂閃的彩燈在白色珍珠上跳舞,珍珠又將彩點映射到前面的黑色瓷磚上。 人影經(jīng)過,抖落一地粼光。 李宿夕紳士地撩起珠簾,這次陸泉沒有向他道謝。和他并肩走進昏暗又絢爛的舞廳。沒有窗戶的設計使房間陷入昏暗,天花板四邊滾動的彩燈,和瓷磚上圈出舞臺區(qū)的地燈相互應和。 舞池中間有個突出的圓形舞臺,上面閃爍著宇宙球燈。區(qū)外則分布著小型吧臺,幾個侍從站在角落,雙手托著的餐盤上有各種顏色的飲料酒品。 十幾個人在舞池中央疏疏密密地搖擺,在絢麗的彩燈下若隱若現(xiàn)。 兩人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等眼睛適應了一會,才走到一旁的小吧臺邊站著。音樂聲太響,兩人只能靠在一起說話。 “你不知道,我姐跳舞跟瘋子一樣,每次和她去都超丟臉的。” 彩燈在兩人白皙的臉上亂閃,陸泉看見他皺起的怪臉,好笑地湊到他耳邊,“可是大家都瘋啊,干嘛丟臉。” 李宿夕橫她一眼,“就說風涼話吧你,音樂停下來她還在大喊大叫,嚇得我差點當場跑路。” 陸泉想象一下畫面,便在他臉邊悶笑出聲。李宿夕近距離注視著她可愛的笑,理智卻在催促,預熱已經(jīng)差不多,開口就要問她jiejie的事。 中心圈卻忽然發(fā)出一陣響亮的起哄聲,兩人不由轉頭看去,原來是一對男女被推上圓形舞臺,立即有彩燈集中于他們。動感的音樂快節(jié)奏響起,兩人嬉笑一陣也大方地跳起貼身熱舞。 陸泉抬著頭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他們熟練又絲滑的動作,讓她奇妙地聯(lián)想到在繽紛的熱帶魚缸里,相互糾纏起舞的五彩鰻魚。貼在腰后的手隨著對方搖擺,頂出皮膚的肩胛骨畫著圈,纖長的手臂隨之起舞。 曖昧絢麗的燈光勾出身體貼合的輪廓,鼻梁摩擦,嘴唇間亮光閃爍。曖昧性感的藝術,大概就是如此。 李宿夕撐著臉瞥著她映著彩燈的眼睛。被打斷問話竟讓他悄悄松了口氣,這樣新奇的表情,倒難得像個單純的少女了。他不由彎起嘴角,就這樣也挺好。 二樓的游戲廳里,鐘蘭登狠狠摔掉手柄,向后倒進沙發(fā),“媽的。” 顯示屏亮出對戰(zhàn)的結果,正為勝利者拉開彩炮,沉毅飛滿意地把手柄放回茶幾。 “記得賠一個新的給羅嶼豐。” “我賠他個鬼。”把他受辱的視頻當笑料發(fā)給別人看,光這也就算了,還辦康復派對?!邀請一群人在他的傷口激情蹦迪! “個混蛋玩意兒,別落我手上!”他咬牙切齒地踹了踹茶幾。 沉毅飛皺皺眉,但知道他心里不爽也就沒制止他發(fā)泄。 “別氣了,我今天專門陪你玩?zhèn)€夠,行吧?” 鐘蘭登冷笑,“你當我傻子啊,不是你羅老板的命令來監(jiān)視我么,”他直起身逼視沉毅飛,“你跟外面那條狗有什么區(qū)別?” 本來表情淡淡的沉毅飛發(fā)出一聲嗤笑,“監(jiān)視你?連個女人都打不過的廢物。” 他用手背不輕不重地拍拍鐘蘭登的臉,眼中泛起兇光,“少給我齜牙咧嘴,你今天要是敢壞事,信不信我再讓你休息一個星期?” 沉毅飛表面上是四人中最低調,其實最是兇狠。曾經(jīng)在一場棒球友誼賽上,對方投手不小心投出觸身球打到他的頭盔,他站起來后便直接揮著球棒沖上去打斷對方的使用手。自此,那個學生再也不能投球。只要見過那場比賽,沒人能忘記他的猙獰面目。 鐘蘭登咬咬牙,又哪里敢真的惹他。他們沉氏兄妹一個賽一個的瘋,簡直一家子神經(jīng)病。他一巴掌揮開沉毅飛的手,“要你廢話。” 說完,他就猛地站起身,“我要去舞廳。”蹦迪就蹦迪,他親自蹦!打開門,厭惡地盯了一眼旁邊站著的瘦長身影,便拉著個貓臉帶著兩個尾巴氣勢洶洶地往舞廳去了。 剛揮開珠簾,就被幾個西區(qū)學生迎面包圍。 “嘿鐘蘭登,你終于來啦!” “我們都在猜你到底康復了個什么呢?是不是最近玩得太狠啦?” 瞥見他在爆發(fā)邊緣,一旁的沉毅飛解釋道:“騎馬時候摔傷了,還好不太嚴重。” “誒?是這樣啊?” “那太危險了,我曾經(jīng)也摔過—” 鐘蘭登不耐地聽著他們扯皮,刺耳的音樂也讓他愈發(fā)暴躁。陰霾的視線在室內(nèi)一陣亂掃,不知道在搜尋著什么,很快他的視線被定住,不管不顧地抬腿向那走去。 沉毅飛見領結少年緊跟在他身后,也就沒有立即跟上去。 藍色的燈光染在陸泉白凈的側臉,她的雙手隨性地搭在桌面,隨著動感的節(jié)奏點著手指,黑色的卷發(fā)也藍盈盈地發(fā)光,在昏暗的視線內(nèi),有種失真的精致和神秘,仿佛賽博朋克游戲中充滿魅力的AI仿生人。 看見她的瞬間,鐘蘭登的心神就被徹底占據(jù)。他不耐地撥開擋路的人影,貪婪又憎恨地鎖定她,徑直朝她走去。她的臉漸漸清晰,他急切地伸手而去— 下一秒,她就被人拉開,驚訝間終于轉臉看見了他。 陸泉在李宿夕身邊站穩(wěn),嘲諷的眼神在鐘蘭登額間隱約的膠布上一點而過,不怒反笑。 她戲謔的笑容明顯是火上澆油,氣得他睜圓了貓眼,剛想上前一步就被李宿夕按住肩膀,他正要爆發(fā),余光見陸泉的手朝自己伸來,他當即臉色大變,身體自覺往后一躲。 這一躲不僅讓陸泉李宿夕艱難憋笑,也讓他自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崩潰表情。 羞憤讓他的臉漲得通紅,攥著拳頭就要沖上去,就被身后的少年拉住了手腕,他竟一時掙脫不開,當即轉身,對著少年的膝蓋就是狠狠一腳! 哐當一聲,少年立即疼得趴伏在小吧臺上。 正想再補上一腳,就對上沉毅飛冰冷的警告視線,想起剛剛的窩囊樣子,他一甩手還是氣急敗壞地落荒而逃了。 鐘蘭登一陣疾風驟雨的行動,都讓陸泉兩人產(chǎn)生了深深的疑惑:他到底干嘛來了? 還好周圍的音樂一直很吵,沒什么人關注這里。即使看見了也沒引起什么喧鬧。 陸泉好一陣無語才整理好心情,走近那少年,盡量大聲問他:“你還好嗎?” 他還趴伏在桌上,因為疼痛彎著身體。看著他頸后被頂起的脊骨,陸泉忽然有些熟悉,不由視線向下,便看見垂下的黑發(fā)中,被綠色燈光勾勒出的五官輪廓,嘴唇還緊緊抿在一起顫抖著忍疼。 還真是個熟人。 于是,她抬頭看了看李宿夕,示意般攙扶起他的左手臂,李宿夕見狀癟癟嘴,只好去攙扶他的右手臂。 一開始他還有些抵抗,身體都僵硬著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被疼痛打敗,一瘸一拐地被攙扶著出了舞廳,任由他們把自己扶進旁邊的換衣室。 換衣室入口處有排隊用的沙發(fā),現(xiàn)在正好沒人使用。 “拉起來看看有沒有紅腫,我?guī)湍闳ツ命c冰塊敷一下吧?” 陸泉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他,這人又高又瘦卻神奇的沒有存在感,臉有些窄長卻也不難看,甚至配著他清淡的五官有種特別的氣質。失去血色的臉,再加上黑白兩色的侍從服裝,就像一抹尚有實體的鬼魂。 此時,他彎腰緊緊捂著膝蓋,似乎是因為疼,又似乎是為了不和他們視線接觸,聲音又淡又輕,“不用了,謝謝。” 陸泉對著李宿夕一陣眼神交流,終于讓他妥協(xié)。李宿夕用力盯她一眼,才假仁假義地拍拍少年的背,“不要逞強,我去問人要個冰袋。” 他走后,一種無言的尷尬漸漸在空間中凝聚,陸泉新奇地看著他低垂的側臉,輕嘆一聲:“真是不公平。” 少年還是一聲不吭,只是眼皮下的眼珠朝她的方向快速轉動一下。 陸泉為了和他正面交流,也將手肘撐著大腿,撐著臉望著他蒼白的側臉。 柳彥的余光里看見少女的馬尾隨之蕩下。 “這是我第叁次遇見你,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卻不知道你的。” 她垂眼看著他發(fā)尾下脆弱的后頸,耐心地等著,沒想到他始終不發(fā)一言。 對了,他剛剛被狠踹一腳時,竟然都沒有叫出聲。是因為熟悉這種對待了? 陸泉皺皺眉,突然伸出手指試探地按了按他的臉頰,他果然觸電般一抖,木納又驚疑地朝她微側過臉,一雙空洞洞的眼呆呆地質疑她的舉動。 陸泉被他兔子一樣敏感的反應逗笑,“抱歉,還以為你是機器人。” “咳咳。” 頭頂上傳來一聲做作的咳嗽,陸泉起身看去,“謝謝啦。”拿過李宿夕手上的冰袋放到他膝蓋上,只見他又恢復成剛剛油鹽不進的樣子。 “就讓他在這休息會兒吧。”李宿夕故意不滿地叉起手臂,“大忙人,外面有人找你呢。” “我?誰啊?” “不知道,是個女的,就在門口。” “我馬上去。” 更衣室很快又恢復了安靜,柳彥默默把冰袋搭在膝蓋上,垂著黑沉沉的眼珠繼續(xù)數(shù)著黑褲子上腳印的紋路。 34,35,36— 紋路斷裂,讓他的大腦瞬間陷入一片空白,才愣愣地伸出瘦長的手指摸了摸臉頰。 ------ 讓領結少年當無臉男好不好啊? 喜歡貓的原因跟羅嶼豐的性格缺陷有聯(lián)系,其實一直有在鋪墊,之后會讓陸泉看穿他當面羞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