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探病風波
陸泉剛收拾完書本,便看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張芊君。她走到她面前,對上她的驟然變亮的雙眼揮了揮手,“我在這兒呢。讓你久等了嗎?” “沒有,沒有。”她有點緊張地搖搖頭,蕩起馬尾,可愛地像只認生的小狗。她比陸泉矮半個頭,還帶點嬰兒肥。 讓陸泉瞬間升起憐愛的心情,她歪著頭看她,“但我還要耽誤你一會,先陪我去拿書包怎么樣。” “嗯!好的。” “被我抓到了吧,又在誘騙小學妹。”蕭戚走過來搭上陸泉的肩,臉蹭著她毛茸茸的頭發,“哎,只見新人笑,哪聞—誒呦!” 陸泉一個肘擊打斷她的戲癮,“我可得趕緊走了。” “好啦,知道你要去還人情。”蕭戚本身就是強勢外露,她一出現,張芊君明顯就變得有些畏縮。但她壓根沒在意,抬手就揉揉女孩的頭頂,“陸泉就麻煩你了。” “你是我媽嗎?” “寶貝兒,你就忙吧,媽先走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 陸泉皺著鼻子轉過頭,笑著幫張芊君整理頭發,“我們走吧。” 張芊君乖乖地跟在陸泉身邊,看著經過的學生都會主動和她打招呼,而她也應對自如。 “明天見,陸泉。” “明天見。” 張芊君想起尹璽給自己發的短信:我會讓叁年五班的陸泉陪你去醫院,她是我的朋友,別客氣,有什么事情盡管讓她解決。 無論是嚴厲敏銳的尹璽還是火爆自我的蕭戚,她都能相處的很好,在學校還這么有人氣,她不禁羨慕起來。 “怎么了,一臉沉思的樣子。”陸泉已經背好書包,靠著柜子看著她發呆。 “沒什么—我,我。”仿佛所思所想被戳破,她窘迫得臉都漲紅了。 她的表里如一,可愛地讓陸泉笑出來,不是帶有惡意的嘲笑,只是看見可愛事情而情不自禁的笑,讓張芊君不由定定地看著,也跟著傻笑起來。 “你怎么這么可愛啊,走吧,小學妹。” 她們一邊往校門口走,一遍商量著。 “我們打車去,花束就在醫院旁邊買。怎么樣?” “嗯嗯。” 現在網上預約出租車很快,陸泉用手機預約完,注意到張芊君轉著眼珠似乎在想話題,便開口道:“買什么花好呢,你有什么喜歡花嗎?” “嗯—百合花行嗎?” “啊,上次見你也是捧著百合花,我記得粉色百合花的花語是純潔可愛。原來是你選的。” 張芊君撓了撓微紅的臉,眼睛亮亮地看向她,“那我們買黃色百合花吧,有祝人早日康復的意思。” “嗯,再適合不過了。等會兒就麻煩你捧一次。” “好啊。”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校門口,陸泉對了下車牌號,便拉著她坐進預約的車里。 “麻煩去水游綜合醫院。” “好嘞。” 車子很快平穩地啟動,封閉的空間里只能聽到空調啟動的聲響。 張芊君偷眼看了陸泉幾回,終于忍不住開口:“學姐,我可以像你請教點事情嗎?” “當然可以啊。” “其實我,就是我,特別容易緊張,一緊張就臉紅,臉紅就更加緊張,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就像你現在這樣。”陸泉笑著伸手摸摸她發熱的小臉。 “別笑話我了,學姐。” “我倒是覺得挺可愛的,不過老是臉紅確實也挺麻煩。”陸泉想了想,“我想,是不是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呢,所以下意識地用力過度,變得容易緊張了。” 張芊君雙手捧住自己的臉,煩惱地說:“可是我忍不住,總是想許多。” 陸泉安撫地笑笑,對她很有信心:“我覺得你只是缺乏經驗。你都能主動進學生會,有意識地想要鍛煉自己。既然有這種積極面對的心態,我覺得完全沒問題。” “真的嗎?” “真的呀,尹璽也不是一下子就變成雷厲風行的會長的,都是一步步積累經驗,積攢信心。當你做事變的得心應手的時候,自然不會緊張也不會臉紅了。現在就先別想著完美地解決哪件事,而是抱著學習的態度去面對,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嗯嗯。”張芊君重重地點點頭,亮晶晶地眼睛感激地看向她。雖然不能立即解決自己的問題,但有耐心的傾聽并為之提出意見,已經足夠使她升起奇妙地勇氣。 兩人閑聊間,到達了目的地。陸泉付完款,兩人找到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黃百合就往醫院而去。張芊君填了來訪客人登記表,從前臺獲得了樓層和房間號碼。寂靜的樓層,飄散著若有若無的消毒液的味道。兩人也自覺地安靜下來,坐電梯,來到603號病房。 陸泉在腦海迅速地回顧措辭和各種情況應該有的應對,才按響門鈴。醫院為了保證病人能夠安靜休息,用的隔音材料效果都特別好。 她們等了好一會兒,一個護士才從里面打開門。 這下里面的聲音再也藏不住了,沒有防備的兩人被狠狠嚇了一跳。 “別哭了!!!別哭了!!求你了!!!”只聽見一個撕裂地男聲近乎于尖叫,底下藏著一個哽咽的女聲。另一個護士身心俱疲地在勸著:“徐同學,小朋友,冷靜一點,深呼吸,你不能這樣隨便拔掉針頭的呀!”這重迭的叁重音,構成一幕激烈沖突的戲劇。 陸泉眼睜睜地看著張芊君退回幾步重新確認了下門口的名牌,又一臉呆滯地看向自己。 什么情況? 護士強撐著疲憊露出笑容,看到她們的校服就猜到是來探望的同學的,勸道:“同學,現在可能不是個好時機。” 另一個護士很快從里面出去,看樣子是要去找醫師來。 陸泉振作精神,往里走去,看到里面的情景,什么雄心壯志都涼了半截。 被強行拔出的針頭,在雪白的床單上拉出一條細長的血跡,一個中年女人捂著嘴崩潰地哭著,嗚咽的聲音兜不住地嗡嗡作響。而噪音源頭的少年正躲在窗簾里,他和窗簾扭成一股麻花,兩手緊緊扣進耳朵,一邊近乎崩潰地尖叫,聲音不夠高時只能發出破碎地氣音,進而引起撕心裂肺地咳嗽。 處在這詭異的空間里,陸泉怔怔看著他伸在外面打著石膏的右腿,這哪里是斷腿!分明是腦子摔壞了!尹璽搞我!害她光想著怎么威逼利誘徐停云了,根本沒提他是個神經病! 跟在她身后的張芊君緊緊拉著她的手臂,陸泉再也笑不出來,心如死灰地看了看周圍,在床邊看見一盆水,腦子里奇跡般地一片空白,總之,得先讓他冷靜下來。 “學姐—”張芊君求助的聲音響起。 陸泉蹲下身端起那盆水,向前幾步利落地澆向徐停云。 被突然澆個透心涼的徐停云像被按下暫停鍵,驀地停止了尖叫。被淋濕的黑發糾纏著覆在他臉上,只隱約能看見他驚惶又迷茫的雙眼,陸泉冷冷地對上。他似乎想站起來,可惜右腳使不了力,赤裸的左腳剛踏上濕滑地板便整個人重重地摔倒,清脆的磕碰聲讓人頓時牙酸。 他狼狽地側倒在水灘里,寬大的藍色條紋病服凌亂地貼在瘦削的身上,嶙峋地鎖骨橫杠著突起,只有嘴唇病態地鮮紅著。他快速起伏著胸膛,仿佛溺水的人,喘息的破碎聲響讓陸泉忍不住皺起眉。 看樣子,病得還不輕。 一旁的護士暗藏感謝地看了陸泉一眼,“兩位同學先出去等著吧,還有劉女士,我們想先整理一下。” “好的,麻煩你們了。”說著,陸泉便把水盆放回原位,拉著張芊君出去。兩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著趕來的醫師護士進進出出好一陣子,走廊里才又恢復安靜。 這一段時間,兩人也逐漸恢復平靜。回想起剛才荒唐的事情,竟越想越想笑。張芊君捂住嘴抑制笑聲,“剛剛,護士喊他小朋友—” 陸泉也忍著笑看她,“沒辦法,養成那種習慣了。” 兩人悶悶的笑聲在走廊里隱秘地響起。 門再次打開,兩人連忙收了笑。是劉如沁,徐停云的母親。 她眼底有些紅印,染著倦色看上去更顯蒼老。說來也奇怪,陸泉看著她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個成語—楚楚可憐,她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美人。深藏擔憂的眼神,纖細的眉毛習慣性聳起,在孱弱的眉間留下深刻的印記。歲月的沉淀在她身上沒有累積出堅實的內在,反而顯出疲憊空洞的軟弱。 今天估計問不到什么。但既然來了,就要做好。 陸泉站起來,面帶歉意地說道:“劉阿姨,我們是巴德明頓中學的學生,今天本來是要探望徐同學的。沒想到遇見這樣的情況,我那樣自作主張,真的非常抱歉。” 劉如沁強笑一聲,浮現苦相:“沒事,都是我的錯。” 陸泉扶著她坐下,試探著問道:“徐同學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她搖著頭,眼淚又泛起:“不是他的錯,都是我害的。” 陸泉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從張芊君手里拿起花束,“今天難得買了花,我去打個招呼。你就在這里陪劉阿姨說說話。” 張芊君點點頭。 陸泉推門走進去,病房已經被整理干凈。徐停云也閉著眼睛,整潔而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她在旁邊的桌子上看到花瓶,因為瓶頸比較細,她就把黃百合都抽出來一個一個插進瓶子里。 等她做完,對上一雙空茫的眼睛。她把剩下的裝飾物扔進垃圾桶,才轉回去看他。 這才發現,被整理清爽的他,長的和他mama特別像。他的臉很小巧,眼窩深陷顯出陰郁的秀美,嘴唇單薄,簡直像女孩子一樣好看。他身型很高,蒼白又消瘦得可怕,讓她想起厭食癥少女。只有清晰的下額骨,筆挺的鼻梁和突出的喉結點出他的男性特征。雖然她之前也夸過李宿夕精致漂亮,但他的漂亮著根于他的鋒芒必露和堅定的自我,而徐停云有一種從內而外的脆弱,惹人憐惜又或是激起人的施虐欲。 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突然擊中了陸泉,還沒來得及辨析,就隱沒于記憶深處,卻也成功讓她停下離開的腳步,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她看著他疲憊空茫的眼神,猜測他還在發完神經的恢復期。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引得他緩慢地把視線從黃百合轉移到她身上。原來他還是有意識的。 “我說話你聽得到嗎?” 他緩慢地眨著眼睛看她, 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表達什么。 陸泉忽然起身湊近他,引起他眼皮一陣輕微地抖動,注意到他的眼神中逐漸凝聚起神采,她才輕笑出聲。長發從肩頭滑落,垂到他蒼白地臉邊,引得他的手指不自覺地輕顫。他的嶙峋的喉結滾動幾下,似乎囁嚅著想說些什么。 精靈般的女孩霸道地占據住他的全部視線,他怔怔地聽見她頗為失望地嘆息:“徐停云,你真的不是女孩嗎?” ---------------- 美麗的人都是雌雄同體。特別喜歡有女性特質的美少年。 一個預告:和徐停云相處的陸泉會漸漸釋放黑暗面。 歡迎留言!今天看見新留言開心了一整天!字數爆表啦!討論劇情人物都歡迎,有想看的梗也可以交流,如果適合本文會考慮寫,會標注當作福利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