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吸她入肺腑
未英同未采,當時正執行一樁滅口取物的任務。他們追蹤的人行至邯鄲附近,未采現身沈城附近的時候,已經是將追蹤目標順利解決,從其手中取走了那伙人護送的一匣子東西。 匣子里是什么裴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這所謂的滅口取物,在她眼里,正經就是殺人越貨。 她本以為未英身在其中,也是如未采一般狠厲冷情之人,只是一路同未英返回九江冷名樓的本營,竟發現這孩子雖手上人命不少,卻是個對未采言聽計從的。 尤其她發病那幾次,未英焦急的照料讓她不免想,他才十三歲,若是自己肯拉他一把,他會否能跳出泥潭,重新做人? 行至一村莊時,她故意讓未英去村中討熱水,她跟在他身后小心看他行事,她沒想到未英對那些村民竟十分客氣有禮,就像哪家私塾的學生一樣。恰有一戶人家夫妻吵架,男人掄起了斧頭,女人沖進廚房拿起了菜刀,她當時都有些傻了眼,未英卻在從旁路過時,非但沒躲,反而若無其事地上門討水,那會兒,他可已經是討得了水的。 那夫妻二人正是火氣上頭的時候,當然不會給未英水,只是被未英這么一攪合,砍殺的氣焰立時下去了,吵嚷了幾句,男人摔了斧頭,女人也扔了菜刀。 裴真暗自抹了把汗,再看未英,順眼了很多 去到九江時,她體內的異體排斥之痛還沒有終結,未英替她找了冷名樓內鬼醫王焚,她趁著王焚稱奇,藏起了劍,任排斥發作。最后也不知是王焚的藥起了作用,還是她的排斥到底是結束了,慢慢好了起來。 好起來的第一樁事,便是自稱失憶,王焚替她默認了;第二樁事,就是離樓,厲莫從盯著她看了良久,答應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讓她為難的并不是冷名樓的人,而是那個本該和她沒有瓜葛的人。 從北京城右安門出來,木原幾人直呼連京城外的風都清甜起來,裴真靜靜坐在馬車上,感覺不到任何清甜的風。 直到涿州,他們才停了車。另外分頭行事的幾人,早已在此等候,大家簡單地碰了個面,還是約定分道揚鑣,最后在樓里匯合。 未英的傷還得謹慎著些,他們往樹林里歇了,木原壘了石灶燒水燒飯,裴真便帶著啞巧尋找凈水。 兩人尋覓了些時候,終于聽到了水聲,裴真抬腳欲去,腳下去突然一頓,眼睛往前方的一棵桃樹枝上看去,只見那桃樹枝上立了個小鳥,黃絨絨的羽毛,淺色漸紅的喙,兩只寶石一樣的圓眼睛,正歪著腦袋看著她。 啞巧沒瞧見,尋著水聲跑走了。裴真兩步走上前去,她還沒開口,有聲音先傳了來。 “你們的馬車太快了,我差點沒追上!” 那聲音清脆悅耳,大珠小珠落玉盤,尤其嬌嗔起來,像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跺著腳撒嬌。 裴真一下就笑了,伸了手,“啾啾,到車里來,就不累了。” “誰叫啾啾?”文鳥不服氣,卻張開了翅膀,撲閃著飛到了裴真手心里,“這名字一點都不好!” “你本叫什么?”裴真將她捧到臉前,小聲問。 寶石般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文鳥不悅地哼了一聲,“還沒。” 裴真揚起了笑,“那還是先叫啾啾吧!” 啾啾沒再說不行,只是又沖她哼了一聲,道“我一直跟著你,瞧見你給未英療傷。靈力這東西,你可小心莫要讓人瞧見。你看我身上這些傷,當時遭人迫害,險些丟了修為丟了命” 啾啾說起它和其他靈物被人囚禁,險些被吸光了修為的事,說道那有所圖之人煉制丹藥企圖以靈物靈力飛升,連裴真都嚇了一跳,“竟還有這種歹人?還有這等邪術?” “幾百年出一個吧。”啾啾嘆道,“不過也不好說,近幾十年山海之間靈氣充沛,孕育的靈物多了,免不了被有些通曉事的人察覺。咱們身為靈物,只得加倍小心謹慎了。” 這是她為何之前閉口不言的原因。 裴真聞言了然。 人世間的事太復雜,面孔表里千層,敵友瞬息萬變。 待到啞巧回來,瞧見啾啾又驚又喜,翻著手問裴真,“是韓府那只嗎?” 裴真說是,“我臨行前放了它離去,沒想到它認準了我。” 啾啾背著啞巧,朝她翻了個白眼。 啞巧當然沒瞧見,撫著她的羽毛稀罕了一陣,忽的抬起來頭來,“這鳥會不會是韓烺派來的jian細?” 裴真被她問得一愣,又搖了頭,“韓烺如何曉得我們已經走了?不會的。” 啞巧松了口氣,不由多看了裴真一眼。立在裴真手心里的啾啾也看了過去,一人一鳥皆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臉上淡淡的落寞。 她轉過臉去,“趕路要緊。” 京城,四角胡同韓府。 黃諒一臉擔憂焦急,看著韓烺失魂落魄地坐在無問軒書房的椅子上,目無光彩,一動不動,他心里直抽。 這是造的什么孽! 他無奈地看了一旁的韓均一眼,只見入定多時的韓均忽地站了起來,一下將韓烺拉了起來。 他嚇了一跳,韓均卻一嗓門喊到了韓烺耳朵邊。 “爺!醒醒!先把她抓回來,要殺要剮還不隨你!”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把那魂魄離體整整兩個時辰的人,終于喊回了神,只見他渙散的眼神慢慢凝在一起,又在某一息,冷光乍現。 “你說的是!” 他蒼白的臉上狹長的雙眼瞇了起來,“她不能就這么走了,不能就這么銷聲匿跡了!” 不知道是不是說到銷聲匿跡,他心中一痛,又刻意忽略了過去。 她逃不掉! 便是她是縷風,他也要吸她入肺腑! 韓烺臉上有了扭曲的生機,黃諒小松了口氣。人有了念頭,有了盼頭,總比頹著好。 他贊賞地看了韓均一眼,韓均正靜待韓烺的吩咐。 此時的韓烺,方才唐家人突如其來的告知,就像是凜冽寒風中的鵝毛大雪,讓他呼吸艱難,讓他重跌地上,讓他視線凌亂。 而現在,雪停了,盡管冷氣侵入了他的心肺,可他站了起來,將這些雪結結實實地踩在腳下,任何一片雪,都不能再奈何他。 唐家人不說,以為他便猜不出來了嗎? 那江南制式的羽毛箭、有組織的同行人、不為殺人只為情報,或許她背后的買家不可猜,可她一定是,冷名樓的人! 冷名樓殺手 韓烺抬手按住了胸口那長長一道劍傷,那是她親手劃下,又親手上藥的傷。 沒舍得殺他,以為他會給她留下余地,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