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剖真心萬劫險復(下)
“迷藥?呵!” 沈壇自站在門前,臉上恨意如同滿地的鮮血,“這可是黃泉茄jia1葉!我與他,早已不死不休了!” 黃泉茄葉,西域罕見劇毒,由天山冰茄嫩葉凝煉而得,無色無味,飲下片刻非死即殘,有市無價。 果真,已是不死不休了! 雪娘渾身顫抖,見沈壇一步一步冷笑著走來,騰地一下站起了身,擋在倒地抽搐的沈城身前,“你不要過來!” 沈壇看她的目光,如同在看兒時那個,抱著布偶過家家的小女孩,他眼里起了嘲諷的憐惜。 “雪娘,我的meimei,你還是乖乖躲在哥哥羽翼之下吧!不然涂家人怎么將你和外甥生吞活剝,你都不明白!” 雪娘心如刀割。 是!她是傻,是蠢,是無用!可將她生吞活剝的人,她如今知道了,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親兄沈壇! “你、不、要、過、來!” 她一字一頓,拔出腰間短劍,“有我在,你別想再害阿城,別想拿走古劍!” 沈壇不可思議地打量了她一下,臉上不耐閃過,“我看你是瘋了!” 刀光劍影一瞬而起,雪娘雖不及沈壇良多,可她憑著一腔怒和恨,一時竟讓沈壇無暇再害沈城。 “你給我滾開!”沈壇臉龐扭曲起來,“我今日必取沈城狗命!” 兄妹互不相讓,殺意漸濃,而此時的沈城,只覺得自己滿腔的血都吐了出來。 是他低估了沈壇的恨,他原以為這杯毒酒下去,雪娘信了他,他同雪娘、沈壇的恩仇能告一段落,沒想到沈壇瞞著雪娘,出手便要置他于死地。 沈壇怎么會不這樣做呢? 沈壇早就知道他的劍術在其之上,說是為了提攜他,為他尋了一位武林世家女子作陪練。彼時他正是窮到吃不上飯的時候,他什么都沒想就答應了。 他就這樣同雪娘度過了最快樂的一年,直到沈壇說,雪娘,是他親妹。 沈壇,早就布置了這一手,為的,就是以防萬一他現(xiàn)于人前。 可惜就是這么不巧,他以旁枝身份參加了第二次侍劍人之選,而古劍,兩次選了他。 沈壇如何不恨?! 他撐著劍起了身,同古劍低聲道“既然你不讓我死,那咱們可就得好好活著了!” 古劍震顫。 他笑了,古劍這是應戰(zhàn)了! 他揚劍而上,沈壇連連敗退。只可惜沒能吐出的毒酒殘留,讓沈城力不從心,而沈壇卻再不肯放過他分毫,眼見不能手刃于他,揚聲叫來了候在門外的人手。 他以為不妙,眼看雪娘已被沈壇狠心傷及五六處,又極力拼殺了幾個回合,可他越拼殺,毒就蔓延地越快,就在他一口血噴出,精力不濟摔倒在地的時候,一群穿著白色孝服的人,將酒樓團團圍住。 是雪娘喚來的涂氏的支援。 強龍不壓地頭蛇,沈壇憤恨落荒離去,雪娘見他毒發(fā),請遍江陵名醫(yī),可沒人能解得了黃泉茄葉的劇毒。 有一位大夫試著提了提,“這毒若是遇上邯鄲城的金圣手,或許可解!” 雪娘恨不能陪他北上。可她是涂氏的太夫人,丈夫熱孝未過,兒子尚且年幼,他知道她的困境。 他和雪娘,能有冰釋前嫌的這一日,他已經心滿意足。他們都知道從前再也回不去了,往后各自安好,已是上天眷顧。 他孤身離去,從江陵一路向北。只是那伙如影隨形的追兵趁機又襲擊與他,加之沈壇的不肯罷休,直到如今,他才到了邯鄲城外。 可惜那群人又追了上來。 林子里的枯枝爛葉被他踩得嘎吱作響,他盡力跑著,可他知道,他已經跑不動了。 他往一旁突起的一塊枯樹上奮力一躍,高高立在了樹上。 他喘著粗氣,看著近前的幾人,“要我的古劍,還不肯現(xiàn)身,只讓你們這些嘍啰賣命,我可看不到誠意!” 幾人見他立于樹上,還有閑心問話,倒是謹慎著沒立時上前。沈城看勢頭不錯,正要再扯上兩句,好歹讓他喘口氣,不想有一陣腳步聲傳來,沈城向后看去,雙眼一瞇,心里罵了聲娘。 真是天要亡他,沈家的人也來了! 前有狼后有虎,他沈城豈不是要命喪于此? 果然那群人同沈家人喊起話來,這分明就是兩方依然勾結在了一起的意思。 沈城前后看看,忽然問道“沈城有一問。若是我今日命喪于此,古劍蓬萊是回歸沈家,還是被你們這群連名都被沒有的人帶去?” 這話問得雙方一默,沈家的人臉色似有晦暗,不肯露名的那群人道“這事輪不到你管!快快交出古劍,尚有活路!” 沈城卻明白了,看來沈壇已經將古劍許給了那群人。 那群人背后的人,到底是誰? 此時卻是不能再追究此事,保命要緊,不然真就如他們所說,輪不到他來管了。 他略一思慮,朝著沈家人冷哼一聲,“沈壇想將古劍追回沈家,好歹古劍還是沈家所有,現(xiàn)在你們要殺于我,卻是為了旁人做嫁衣!盛元祖的話,你們忘了不成?!沈家人為古劍蓬萊而活,所有人都是侍劍!怎能交與他人手中,再引江湖腥風血雨?!” 幾個沈家人被他這一喝,皆怔住,而那群無名之人似也察覺不好,目光向沈家人看去。 說時遲,那時快,立于枯木之上的沈城再不一絲猶疑,一下躍起,往一旁栽了柏樹的密林竄去,他早就看好此片林子,看中了其中一個茂密的樹,幾下便甩掉了追兵,屏氣凝神地立于樹中。 那些人氣得吵了起來,他細細聽著,想聽出些什么,可這兩方來人除了爭吵抱怨,什么都沒有,不過好歹,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他,他們很快消失在了這片林間。 沈城不敢動,直到有兩個人又重新回來掃蕩了一遍,天色漸晚了,他才慢慢松下一口氣,活動著發(fā)酸的四肢脖頸,跳下了濃密的柏樹。 腳沒落地,就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終于現(xiàn)身了,不虧我再此整整伏了兩個時辰!” 沈城訝然,看去,是個雙九上下的小姑娘,一身黑衣勁裝,臂上綁了小弩,手里提著細劍,下半臉黑紗遮擋,露出的半臉清麗出塵,一雙眸子卻冷厲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