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蘇眉說:這人被屏蔽了,你得切換成特殊服務器,我教你一招最簡單的越墻方法,不受ip封鎖、內容過濾、域名劫持的限制。 畫龍說:我是電腦菜鳥,太復雜的話,我也學不會啊。 蘇眉說:越墻很簡單,只需要三步——1、打開百度,搜索“在線代理”;2、打開一個在線代理網站,輸入“google”;3、使用代理后的google搜索你想搜索的內容。 畫龍試了一下,果然成功,所有被屏蔽的內容都可以看到了,上面有這個盲人的詳細信息。 他自幼失明,自學法律知識,多次幫村民和殘疾人維權,曾被指控“犯有故意破壞財物罪和聚眾擾亂交通秩序罪”入獄四年,引起國際輿論關注,釋放后依然被軟禁在家,并且受到多次毆打,一些同情支持他的村民也曾遭毆打,甚至就連那些前來探望他的熱心網友都會遭到暴力驅散。 梁教授決定開誠布公的談談,他對村支書說:你們村里有個盲人? 村支書說:不知道,俺莊上沒有瞎子。 梁教授把電腦顯示器給村支書看,他說:那些人其實不是來偷牛的,他們是從全國各地趕來的熱心網友,是來探望這個盲人的,其中有記者,律師,作家,有教授和學者,對不對? 村支書說:什么作家記者啊,什么教授啊,俺不管,只要來,待遇就是拳打腳踢,劈頭蓋臉一頓狠揍,別說國內的,就是國外的記者都敢揍,他們沒事上俺莊上干嘛來了? 鄉長高日德說:對,狠揍,狠揍,他們就不敢來了。 梁教授說:八具尸體,你們誰能負得起責任?我們懷疑那盲人有殺人嫌疑,你們知道,他肯定有著強烈的殺人欲望,或者那些看守以及被毆打的網友和此案有關,這個,我們必須調查清楚,我們要見見那位盲人。 畫龍說:我們要把他帶走調查一下。 村支書急了,說道:不能帶走,這不憨包嘛,那瞎子整天被人看守著,上哪作案去。 鄉長高日德瞪了村支書一眼,村支書自知失言,支支吾吾想轉移話題。 畫龍問道:為啥看守著那瞎子,他犯啥罪了? 蘇眉說:就算是犯罪,也得關監獄里去啊,你們限制他的自由,這是侵犯人權。 村支書說:啥人權,俺聽上邊的,上邊讓干啥就干啥。 包斬說:上邊?鄉政府? 村支書說:不是。 包斬說:縣委? 村支書說:還得往上,你們別問了,這事你們管不了。 鄉長高日德說:案子肯定和這瞎子無關。 梁教授說:高鄉長,你能保證和他無關?有了責任你能擔當得起? 高日德請示了一下,同意特案組對這位盲人進行詢問,但是談話時間不能超過30分鐘。 陳廣城的家破破爛爛,家門口有十一個人24小時輪班看守,禁止這個盲人外出,就連他七十多歲的老母坐在地里摘花生,旁邊都站著三名看守。在村口以及國道上,還設有兩道防線,安排了近百名壯漢,其中還有專打女人的女打手,嚴防死守,禁止外人進村,膽敢進村者,一律暴力驅散。 這個盲人家有一扇窗戶對著胡同,窗臺光滑锃亮,這是看守常常趴在窗臺上偷聽的結果。有兩名看守曾經偷聽到盲人夫婦這樣一段對話: 陳廣城妻子:這么多殘疾人的困苦,都是社會問題,光靠我們倆能改變什么? 陳廣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這個社會做了什么?哪怕只說一句公道話,干一件公道事;哪怕把這個社會不好的地方改變一點點,盡一點點力也好。假如人人都能這樣,那咱們的社會肯定能改變。 無數的網友前赴后繼,從全國各地趕到這里。 這里一片黑暗,但是黑暗之中也有燈塔,吸引著探險的勇士不畏艱難險阻,他們明知自己會被毆打,被侮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靠近村子,但是心中的方向堅定不移,關注著一個承受苦難的盲人,那也是上帝的目光所在! 陳廣城有兩個子女,兒子九歲,女兒六歲。九歲的兒子在外公處上學,暑假回家被強力阻攔禁止與父母團聚,禁止回家看望爸媽,這個小男孩在村口連續三次沖向自己的家,都被看守強力推出村口,小孩看著家的方向大聲痛哭:我不回家了! 現在,特案組敲開了這位盲人的家門,這是一扇什么樣的門呢? 第二十三章 蠟燭意義 蠟燭的意義絕不僅僅是燃燒自己,而是點亮另一支蠟燭。 天色已是傍晚,屋子里一片黑暗,他正在看書,看的是盲文。 特案組四人敲門而入,陳廣城的小女兒驚恐的抱著mama,孩子以為他們是來打爸爸的。 畫龍說:我們是警圞、察,你不要有什么抵觸心理。 蘇眉說:陳先生,我們和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樣。 陳廣城說:我知道,他們不會敲門,一般是踹門進來,他們也不會稱呼我陳先生,都是喊我瞎子。 蠟燭即將燃盡,陳廣城又點亮了一截蠟燭。當地村委會以他沒有交電費為由停了他家的電。燭光亮起,使這破敗的家有了教堂的氣氛。他戴著一副墨鏡,其貌不揚,看上去就是一個地道的農民。 梁教授說:你知道嗎,有些人正前赴后繼的向著這里趕來,他們以無畏的勇氣來這里挨打,這里是一個方向,他們來挨打一頓,然后被暴徒驅散趕走。 陳廣城說:我知道。 梁教授說:你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名字? 陳廣城說:他們叫——公民。 那天下午,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聊了些什么,談到了什么內容,一只小黑老鼠偷聽到了特案組和這個盲人的對話。這段話應該不會出現在任何書中以及報刊上,但本文作者是個固執而膽大的人,依然如實的復述一下: 陳廣城:全世界有多少個國家? 蘇眉說:200多個吧。 陳廣城:全世界有多少個一黨執政不允許有反對黨的國家? 陳廣城:8個。 陳廣城又問:全世界有多少個以共產主義為奮斗目標的國家? 陳廣城自問自答:5個。 梁教授說:這5個其實也是那8個里面的。 陳廣城說:在如今這個社會,人人犬儒主義,人人明哲保身,必須奴顏婢膝才能生存,必須指鹿為馬才能升遷,必須謹言慎行才能茍活。那些歌功頌德滿口謊言的人,那些有眼睛卻看不到普世價值的人,那些每晚七點打開電視機接受洗腦七點半再關閉腦殼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畫龍說:我終于知道他們為啥把你關起來了。 陳廣城說:阿q被判刑了,因為他有罪,他為什么有罪,因為他被判刑了。 包斬說:怎樣才能解決這些問題呢? 陳廣城說了兩個字…… 特案組向這個盲人了解了一下本村的情況,村民大多外出打工去了,在周邊偏遠山區挖煤,村里剩下的青壯年有不少被當地政府聘為打手,那些看守陳廣城的人每月都有工資。在這個古怪的村莊,農民不再種田,看守一個重病的瞎子,每月就有1600元的俸祿,捉到一個外地來的探視者可領取賞金500元。陳廣城對特案組表示,村里和鄉里并不在乎八條人命,只要死的不是他們的親戚和家人,他們根本不會多管閑事。不出所料,村支書以極快的工作效率統計了一下東石鼓村的失蹤人口,到了晚飯時間,村支書向特案組聲稱本村沒有人失蹤。他們設下晚宴,只想盡快把特案組打發走。 特案組對他們的草率感到憤怒,但又無可奈何。 鄉長高日德說:吃了飯再走,我們叫了酒菜。 村支書厚顏無恥的訕笑著說:反正是公款。 梁教授讓大家湊了一些錢,交給村支書,他表示:這些是飯錢,隨便把房租也交了,麻煩你們村委會收拾出兩個房間,我們特案組打算住在這村里,不調查清楚絕不會離開。 畫龍悄悄的對包斬和蘇眉豎起大拇指,他說:我就喜歡這老頭的倔強勁兒。 鄉長高日德和村支書并沒有感到難堪,只是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倆擔任基層干部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拒絕公款吃喝甘愿自掏腰包的人。 晚飯過后,特案組四人住進了村委會的值班室。 梁教授打電話詢問了一下,當地警方和省廳以及熊貓在其他三個村的調查毫無進展,法醫小組進一步的勘驗報告卻有了新的發現,八名死者的衣物纖維中均有礦物質粉末,經過化驗,這是一種炭元素。八具尸體埋在荒野中,發掘出的土壤里沒有煤炭,這說明死者生前可能從事煤炭的挖掘、運輸、販賣、裝卸的工作。 特案組討論了一下,大家對此案的共同看法有以下幾點: 1、兇手不止一人,八具尸體,而且被害時間跨度大,一個人不太可能完成殺人、運尸、埋尸、移尸的整個犯罪過程。 2、兇手的身份為農民,或有過長期農村生活經驗的人,這點可以從碼放尸體的方式上分析而出。 3、兇手對埋尸處的地理環境很熟悉,對周邊的村子應該也很熟悉。 4、八名死者的衣物上都發現了煤屑,東石鼓村村民大多外出干活,從事挖煤的體力勞動,特案組更加堅定了偵破方向:兇手極有可能就在這個村子里! 因為八名死者被埋在荒地里,尸體都已腐敗,面目難辨,梁教授打算第二天讓村民辨認死者的衣物,希望能夠確認死者身份。 當天夜里,蘇眉遇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一件事。 村委會院墻外有個公共廁所,骯臟無比,茅坑用石頭壘成,男廁和女廁不太好分辨,廁所墻上原先用石灰寫著男女的標識,但是調皮的孩子又用磚渣寫上字故意混淆。 半夜的時候,蘇眉拉肚子,對于去戶外上廁所,她雖然感到害怕,但是又不好意思叫醒畫龍和包斬,只好一個人大著膽子去廁所。 墻上標識混亂,夜里分辨不出男廁和女廁,蘇眉輕輕地喊了一聲,里面有人嗎? 黑乎乎的廁所里無人回答,蘇眉實在憋不住了,顧不得那么多,硬著頭皮隨便找了個廁所就走了進去。 蘇眉穿著一件緊身鉛筆褲,腿部更顯得性感修長,她脫了褲子,蹲下來,微微皺眉,一陣水花四濺的聲音過后,蘇眉如釋重負,同時感到羞澀,那聲音在夜里未免太響了一些。蘇眉挪動了一下腳步,高跟鞋踩在茅坑的石頭上,一不留神就會滑下去。 地上有很多煙頭,還有擦過屁股的煙盒紙。 蘇眉心里嘀咕一聲:媽的,進錯廁所了啊。 廁所隔墻上有幾個縫隙,磚縫之間的泥巴很容易捅開,有的磚已經松動,甚至可以拽出來。農村廁所墻壁上大多都有個洞,這歸功于村民的娛樂心理。偷窺欲在這里得到明目張膽的釋放。如果在男廁,透過墻上的小孔向女廁望,很可能看到一個眼珠正在偷窺男廁。更奇妙的是,互相偷窺的很可能就是在鄉間土路上剛剛打過招呼的兩個鄉鄰。 蘇眉覺得這個廁所有些古怪,擔心被人偷窺,她不敢湊近墻縫去看旁邊的廁所里有沒有人,黑暗之中,感覺有什么東西摸了一下她的屁股。蘇眉嚇得魂飛魄散,恐怖片里常常有這樣的畫面,女人方便的時候,便池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她低下頭一看,隨即不再感到害怕,腳邊有一根樹枝,可能自己無意間碰到了樹枝。 蘇眉正想站起來的時候,墻那邊傳來一陣陰森森的笑聲,一只手突然從墻那邊伸了過來,那只手抓起樹枝插到她的頭上。 蘇眉嚇得尖叫起來,立即跑出廁所,跑回村委會。 畫龍和包斬被驚醒了,蘇眉心有余悸,對畫龍和包斬講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