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蘇眉嚇了一跳。 保安褲兜走進來,他穿著制服,戴著手套,看樣子是要去進行夜間巡邏。 褲兜看到蘇眉打著一把傘,站在電梯里,也楞了一下,他面露慌張,隨即走進電梯。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言不發。 電梯門很快就關上了,蘇眉提高警惕,因為她身邊的這個保安也是犯罪嫌疑人。 電梯下到18樓的時候,鬼使神差,竟然發生了故障,電梯轎廂突然停止不動了,蘇眉跺了一下腳,暗叫一聲糟糕,然后燈熄滅了,電梯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見。 蘇眉和這個保安被困在了黑暗的電梯里。 蘇眉焦急的問道:怎么回事,電梯應急呼救按鈕在哪里,你有手電筒嗎? 保安若無其事的回答:沒有,應急呼救是壞的,沒用。 蘇眉:那怎么辦,怎么出去? 保安:耐心等備用電源啟動吧。 蘇眉:要多久? 保安:說不準啊,美女警花,幾秒鐘,嘿嘿,也可能幾分鐘,十幾分鐘。 保安的笑聲中帶著一絲yin猥,蘇眉想打電話呼救,但又想到這部貨梯根本沒有覆蓋手機信號,她急中生智,說道:警察,當然有槍,你最好老實點。 蘇眉沒有打開手機,她擔心那保安借著熒光看到她手中沒槍,會生出歹意。 保安掏出打火機,點著一根煙,眼角瞟了一眼蘇眉,識破了她的詭計。 煙頭忽明忽滅,微弱的光,映紅了保安的臉,一只煙很快抽完了。 電梯依然停止不動,重新恢復黑暗,這是一種沒有任何光線的黑暗。蘇眉簡直快要崩潰了,她打著傘縮在墻角,不知所措。黑暗中,突然有一只手摸了她一下,她嚇得大叫起來,喊道,別碰我。保安呆在另一個角落說道,我沒動你啊。蘇眉想起自己還打著這把招鬼的傘,她瑟瑟發抖,將傘合上,拿在手中當做武器。 那個保安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一種很古怪的喘息聲。 蘇眉清楚的意識到這個變態保安想強暴她,但又在極力克制自己。 保安喘氣如牛,說道:做不做? 蘇眉大叫:滾開。 她聽到那保安解開腰帶發出的聲音。 保安用一種激動的語氣說道:幫幫我,美女,小警花。 蘇眉:你他媽快給我滾! 這時,電梯里的燈突然亮了,蘇眉看到那保安已經脫下了褲子,面目猙獰,他手里拿著一根空心香蕉,正快速的套動著男根。保安雙目圓睜,正在緊要關頭,他看著電梯里的這個美人,身體猛的向前一挺,大叫了一聲。然后,變態保安轉身,背對著蘇眉提起褲子,他說道,好爽,能射給你這么漂亮的美女,哪怕拘留半個月都值。 電梯門打開了,這里是18樓。 門打開的一瞬間,蘇眉和那變態保安看了一眼外面的走廊,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叫! 第十章 墻上之門 電梯門打開之后,他們看到的是一面墻。 墻的上方有一條縫隙,看來電梯停在了兩層樓之間。縫隙外面是燈光幽暗的走廊,讓蘇眉和保安感到驚恐無比的是——有一雙腳正站在走廊里,這雙腳懸空在地面之上。 蘇眉按下應急按鈕,毫無反應,按了向下或者向上的鍵,電梯也紋絲不動。 那個保安焦躁不安,沖動的想要爬出去,他的兩只手扳住頭頂上方的地面,一只腳蹬著電梯門,手和腳一使勁,身體上撐,腦袋就從上方縫隙里探了出去。這時,電梯突然啟動了,保安拼命的想要爬上去,蘇眉顧不上多想,用力將他拽了下來,電梯門合上了,再晚一步,保安的腦袋就會被硬生生的切斷! 電梯門打開,他們看到走廊里吊著一個人。 傻大個吊死在18樓的走廊里,面對著電梯門,紅色的舌頭伸出老長,還滴著血。 特案組立即進行現場勘驗,傻大個為自殺,上吊的工具是一種很細的鋼琴線,系在走廊頂部中央空調的百葉風口上,旁邊一個倒下的鋁合金垃圾桶上提取到了他的鞋印,看來他是踩著垃圾桶上吊,死意堅決,沒有猶豫。琴線堅韌無比,非常結實,勒進了他的皮膚,頭低垂著,血液順著伸出來的舌頭滴落下來。 鋼琴線上意外的發現了凝固的血痕,說明這段琴線以前還吊死過一個人。 梁教授和包斬不約而同的有了一個疑問:難道是傻大個殺死了溫小婉,又畏罪自殺? 蘇眉把保安褲兜在電梯里非禮她的事情告訴了畫龍。畫龍將褲兜狠狠地揍了一頓,戴上手銬,關進大廈的治安室里,特案組連夜對他進行了審訊,褲兜鼻青臉腫,神色慌張。 特案組四位成員一言不發,注視著他,臨時審訊室里氣氛異常凝重。 一會兒,褲兜的頭上冒出汗來,他繃不住了,低下頭小聲說道:我也沒犯多大的罪啊。 梁教授:小包,猥褻罪判多少年? 包斬:強制猥褻、侮辱女性,情節嚴重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畫龍:你還涉嫌襲警。 褲兜大汗淋漓,辯解道:冤枉,我拿什么襲警啊,香蕉? 畫龍拍案怒道:判你十年都是輕的。 褲兜:我戴罪立功,能不能寬大處理? 蘇眉冷冰冰地說道:你這個混蛋,不要和我們談條件。 褲兜:我說的寬大處理,是指的電梯里的那件事,判十年五年也太重了吧。 梁教授: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殺人,僅僅是猥褻? 褲兜急忙擺手說道:我可沒殺人,我也沒犯多大的罪,更不會包庇兇手,因為…… 包斬:因為什么? 褲兜拱著手哀求道:能不能給我寬大啊,小警花,就算求你了成不,我錯了,我說,你還救了我一命,我說出來算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蘇眉哼了一聲說道:看你的表現了。 梁教授示意畫龍給他打開手銬,并且給他一只煙,褲兜點燃香煙,揉著手腕說道: 我不包庇兇手,因為根本就沒有兇手,那個女編輯是自殺的! 特案組感到很意外,梁教授讓褲兜將自己知道的內幕源源本本的講一遍。 這個大廈里的人分為三等,社會的金字塔也是這樣搭建的: 一,老總和主編在金字塔頂端,有私車和住房,有妻子和情人,有糜爛的夜生活。 二,公司職員位于中部,沒錢沒車,以地鐵或公交車代步,買不起房子,只能與別人合租。他們在同病相憐的同類中選擇戀人,浪漫的愛情列車向現實婚姻的大山駛去。要么翻越,要么碰撞。 三,保安或者清潔人員,位于金字塔最下端,他們住在地下室。沒錢沒車沒房,沒有學歷,沒有女朋友。這些外來打工人員來自中國的廣大農村,為了追求夢想離開家鄉,多年來,繁重的工作,低廉的薪水,挫折的情感,無數青春和汗水締造了城市,然后被城市遺忘。隱蔽的背后,黑夜里,性生活基本靠手。那個香蕉是一個異類,看上去丑陋,但在民工的黑夜里閃閃發光。 傻大個來自北方,褲兜來自南方,兩朵漂泊的蒲公英暫歇在一個地下室。 在北方,山上的每一個石頭里都有一座山;在南方,樹上的每一根樹杈中都有一棵樹。 他們穿著保安的衣服,在大廈里巡夜。他們光著膀子,在夜市上喝酒。他們在地下室的宿舍里一起看書,朋友之誼不知不覺建立。傻大個有些神經質,沉默寡言,內向,笑的時候愛捂著嘴。褲兜認為自己很聰明,除了看刑偵推理類圖書,還喜歡看孫子兵法和厚黑學。褲兜有時會向傻大個發牢sao:我以后會有錢的,要有錢了,就把這棟大廈買下來。 傻大個:那你會不會讓俺當保安頭,主管。 褲兜:那時,還當什么保安啊,我是老總,你做副總。 傻大個:嘿嘿,想想還真不錯。 褲兜:你有啥想法沒,愿望。 傻大個:俺就想見到俺娘。 褲兜:別傻了,你娘已經死了。 警方在事后調查得知,傻大個的母親在他六歲的時候上吊身亡,父親是一個跳大神的鄉間巫師,除了裝神弄鬼,平時也給人算卦算命。傻大個幼年時曾用一根細竹竿牽著假扮成瞎子的父親走街串巷,走過槐花盛開的夏天和桂花飄香的秋天,在北方的很多鄉村城鎮中留下了足跡。 六歲那年的夏天,雷聲滾過家鄉的山坡,山坡上搖曳著幾朵雛菊,一個孩子在柏油路上推著熱騰騰的輪胎,一場大雨下起來,水花四濺,孩子滾著輪胎走進家門。 門的后面,吊著母親的尸體。 孩子嚇呆了,旁邊的竹床上并排放著幾條毛褲,從小到大,排列整齊,母親去世之前為兒子織完了從童年到成年的所有毛褲,一共六條。 孩子撲上前,抱著mama,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哭,就是許多年。 娘啊娘,補衣裳。 黑黑地夜,昏黃的燈。 針尖兒扎了娘的手, 娘,疼了不? 娘啊娘,織毛褲。 白白的雪,大冷的天。 針尖兒扎了娘的手, 娘,你疼不? 孩子長大成人,穿著母親為他織的毛褲到城市里闖蕩。他的個子很高,毛褲顯得有些瘦小。在宿舍里,保安褲兜曾經多次譏笑,傻大個穿著緊身瘦小不合體的毛褲看上去很滑稽。傻大個第一次對朋友發火,他說:這是俺娘織的,就是死了,俺也會穿著。 確實,這個固執的人,一直穿到死。 案發前幾天,兩個保安在大廈里巡夜時,看到兩個加班的公司職員還在辦公室,傻大個打算提醒他們走的時候別忘關燈,褲兜阻止了他。 褲兜說道,咱偷偷看看,看看他們會不會那啥,就是那啥,你懂的。 傻大個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