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劉無心說:騙人,干活吧,我給你挑一個小的。 劉無心拿起鐵鉤子,梁教授想要阻止,但是他已經跳進了尸池,游到了尸池中間,一猛子扎進水底,整個人都潛入水中,用手在池底摸索著什么,終于,他摸到了一具滑膩膩的尸體,他拽著尸體頭發,推開其他尸體,游到池邊,摳住水泥臺,抱著尸體爬了上來。 蘇眉注意到那尸體體型瘦小,背部千瘡百孔,嘴巴里沒有牙齒,腹部有一個丑陋無比的洞,暗黃色的福爾馬林液體從洞里流出來。 劉無心將尸體放到解剖臺子上,他彎下身子,對尸體說道:烏烏,烏烏,想你了。 梁教授和蘇眉對視了一眼,倆人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盡快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劉無心抱著尸體痛哭著說:他叫烏烏,給我吃過蘋果,我好幾年沒吃到蘋果了。 蘇眉背起梁教授,向樓梯上走去,劉無心歪頭一看,拿起鐵鉤子大叫著追了過來,他的頭發濕淋淋地像水草一樣黏在腦袋上。蘇眉在角落里放下梁教授,倆人拿起解剖臺上的刀具準備自衛,劉無心面目猙獰,氣憤的說道:你們不想吃飯了? 劉無心用力的揮了一下鐵鉤子,墻上留下一道深深地劃痕。這一下只是威脅,下一次很可能就會鉤穿梁教授和蘇眉的腦袋。 蘇眉拿著刀具的手哆嗦起來。 劉無心將兩人手中的刀具打落,他用鐵鉤子勾著梁教授的下巴說:再說最后一遍,干活。 梁教授突然說:我注意過,即使是那些聲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我們無力改變的人,在過馬路前都會左右看。 劉無心詫異的問道:你說什么? 梁教授說:沒有排斥造物主,只不過對他何時從事這工作加上時間限制而已! 劉無心抬頭思考說:這句話,我聽過。 梁教授又說:如果他們再次相會,一個會比另一個更老。 劉無心聽到這句話,原本混混僵僵的眼神變得神采奕奕,他說:《時間簡史》,這些是《時間簡史》中的,我們怎么會在這里? 梁教授松了一口氣,說道:劉無心,你醒過來了,帶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特案組和嚴處長對這個地下尸體加工廠感到極度震驚,副院長卻覺得他們大驚小怪,在會議室里,他解釋說,無名尸體的處理是法律的一個空白區,一般在殯儀館停放一段時間,當地公安部門會張貼告示尋找家人,逾期無人認領,則會火化或掩埋。精神病院收治的無家可歸的流浪精神病人,醫院為他們治療和提供吃住都花了不少錢,他們死后供醫學研究也合情合理。副院長介紹說,精神病院財政困難,負擔沉重,不得不開展一些其他的業務,如收治自愿的精神病人,向其他醫院或大學提供解剖品,來養活強制醫療的病人。除了撥款外,精神病院必須自謀生存渠道,艱難處境導致上級主管部門對其采取不支持不反對的政策。 蘇眉說: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人體展覽,有的尸體從中鋸開,有的被分層剝離,都被擺成各種各樣離奇的運動姿態,現在我明白,那些商業展覽的尸源是從哪里來的了。 副院長說:沒錯,世界上大多數商業人體標本展覽的展品無一例外的都是中國人的尸體。 包斬說道:那些墓地,里面都是空的吧。 副院長說:是的,做做樣子而已,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特案組對胖熊、眼睛jiejie重新詢問,兩個人說解剖技術是護士長教的,死去的護士長是他們的師傅。 胖熊說:我們都喜歡小朱護士,討厭護士長。 眼鏡jiejie說:我不想干,可是沒辦法,他們打我,還不讓吃飯,什么都不給吃。 胖熊說:小朱護士給我們酒喝,那酒里還泡著虎鞭,她從家里偷來的,就放在架子上,每次干活前都喝一口,護士長給我們吃生蛆的包子…… 胖熊和眼鏡jiejie提出了一個要求:他們想把護士長拆開放進瓶子里! 特案組和嚴處長自從發現醫院的地下尸體加工廠之后,就拒絕在醫院食堂吃飯了。 早晨的時候,他們在精神病院門前的小吃街上吃早點,這條街,雖然破敗骯臟,污水橫流,但比起醫院食堂里那些可疑的rou包子來說,要衛生干凈的多。 包斬偶然抬頭,看到路邊墻上貼著的一張廣告,他想了一會,說道: 我知道小朱護士畫的那個圓是什么意思了,兇手就和那個圓圈有關! 第二十四章 賣腎的人 墻上貼的是一張賣腎的廣告,上面留有一個電話。 這面墻觸目驚心,買賣qiangzhi是違法的,販賣毒品也是有罪的,然而,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下,墻上不僅貼著賣腎的廣告,還有出售qingzhi彈藥、販賣yaotou丸的牛皮癬。 包斬問道:你們覺得,圓,代表什么? 梁教授:起點,也是終點,0的意思。 蘇眉說:我想起地下尸體加工廠,烏烏腹部的那個洞,想起來就可怕。 畫龍說:那個狂躁癥大漢的腹部也有個疤。 包斬說:小朱護士畫的那個圓,由兩個月牙形組成,這也許代表著人體內的一個器官。 嚴處長:心臟? 包斬:很有可能是腎臟。 在小吃攤上,梁教授安排了任務,蘇眉帶領法醫對烏烏進行尸檢,確定腹部傷口的原因,畫龍對那名狂躁癥大漢進行詢問,調查他腹部疤痕的成因。 嚴處長說:我覺得,應該先把副院長控制起來? 梁教授說:建議你還是多看看書吧,尤其是劉無心看的那本《時間簡史》。 嚴處長說:我不看書,我看書就頭疼。 梁教授說:好吧,我負責看書,找找書中有沒有什么筆記。嚴處長,你調查一下小朱護士的身份背景,虎鞭是奢華之物,她一名小小護士,怎么能買得起? 包斬說:我呢,負責做什么? 梁教授說:賣腎! 包斬負責在外圍收集線索,他換上一身民工的衣服,撥打了賣腎廣告上的電話。 全國的尿毒癥患者大約有130多萬人,只有腎器官移植手術或透析治療才能挽救生命。患者大多選擇腎移植,因為透析治療僅能清除部分毒素,而且,長期費用比器官移植要多。巨大的需求市場催生賣腎“黑市”,并形成了一個由供體、中介、患者等密切參與的利益鏈條。 在醫院附近,在車站附近,在打工聚集的勞務中心,都能看到賣腎的廣告。 一個小時后,有人開著一輛破舊的面包車來接包斬,那人簡單的詢問了一下情況,包斬自稱做大蒜生意賠了本,被合伙人追債,走投無路所以才想賣腎。那人見包斬衣著樸素,也不起疑,開車帶著他來到一片破舊的居民區,然后七拐八拐進入一個小胡同里的院子。 院里的房子很舊,沒窗簾,一群人正在打牌,還有的人在看電視。 從口音上可以判斷出這些人來自全國各地,都是等待賣腎的人。他們來到這里有著同樣的境遇——家窮,缺錢,他們也有著共同的目的——賣肝或腎,賺錢。 器官中介販子是一個禿頂的中年人,他讓包斬填寫一個自愿賣腎的表格,剛才的那位司機拿出一個針管子,說是要抽血化驗,合格后還要進行心電圖、b超、尿常規、乙肝五項檢查,通過后這樣才是一個合格的供體。 包斬說:先等等,我先問清楚再說,什么是供體? 器官販子說:屋里的這些人都是,賣腎的人,都是自愿的。 包斬說:賣一個,多少錢? 器官販子:賣腎3萬5,賣肝4萬元。 包斬:你們做中介的,能賺多少? 器官販子:不多,你打聽這個干啥,賣不賣都是自愿的,不賣就滾。 包斬問道:賣腎對身體沒啥大礙吧? 器官販子說:沒事的,就和闌尾炎一樣,割掉啥事沒有。 屋里一個賣腎的人搭話說道:俺爹已經賣了一個了,人有兩個腎,賣一個,沒啥事。 另一個人說:這里可以免費吃住玩,多好,伙食也不錯,每天都有rou菜。 司機說道:我們的生意火爆著呢,今年養了190多個供體了。 包斬:國家禁止器官交易,這不會是犯罪吧? 器官販子:干這行可不是犯罪,病人還都說我是在干善事哩。 有人接話說道:賣一個腎,還能救一個人,又賺了錢,其實也很高尚。 包斬說:如果賣一個腎沒問題,我也想賣一個,醫院那邊得要親屬證明,怎么辦。 器官販子:醫院只要錢,給錢就做手術,不會核實身份的。 司機說:放心吧,我們會做好冒充患者親屬的材料,醫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管。 包斬:能不能多給些錢,我缺錢。 司機:現在啊,價格是有點低,精神病院那邊把市場搞亂了,以前,一個腎能賣4萬元,精神病院那邊賣3萬5,咱也只能降價。 包斬:精神病院還賣腎??? 司機:是啊,那個屙血的院長,賣精神病人的腎,聽說他被殺了。 器官販子:這個可不敢亂說,警察正查這案子呢。 包斬聲稱自己是乙肝患者,不符合供體要求,離開的時候,器官中介販子叮囑他不要往外說出這個賣腎窩點,司機開車帶著包斬七拐八拐回到他們見面的地方,再次叮囑他不要亂說,包斬表示自己不會泄露賣腎者居住的地方。 包斬回到精神病院,將自己調查的情況匯報給了梁教授。烏烏的尸檢結果已經出來了,他少了60%的肝,那名狂躁癥患者少了一個腎臟。 嚴處長召開會議,他勃然大怒,拍著桌子說道: 這醫院里,賣活人的腎臟,賣死人的尸體,還有沒有良知?醫生本該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卻見利忘義,見錢眼開,真是禽獸不如。到底是那些病人是瘋子,還是醫生們是病人? 盡管副院長聲稱自己對活體器官買賣毫不知情,但仍被上級主管部門免去了精神病院副院長的職務,接受進一步調查處理。衛生局領導介紹說,下一步會配合公安機關,嚴厲打擊人體器官非法買賣活動。 包斬根據自己暗訪的情況做了發言,他說,除了供求關系之外,醫院沒有對器官移植進行嚴格審核,只認錢不認人,對于賣腎賣肝的危害性宣傳也不夠,正是這種流于形式、形同虛設的審查,給從事人體器官買賣者提供了可乘之機,提供了獲取暴利的土壤。他們利用大量的虛假材料、偽造證件,介紹供體冒充患者親屬,使買賣的人體器官順利通過移植手術。全國從事人體器官買賣中介行當的人很多,業務已形成一條龍服務,有的甚至將黑手伸向未成年人,甚至綁架被害者強行割下器官的案件時有發生,醫院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些賣腎的人,左邊腎上寫的是愚昧,右邊腎上寫的是貧苦。 他們大多是農民,貧苦并不可怕,可怕是他們無力改變貧苦的生活。 蘇眉說:院長的財產中有一百多萬元來源不明。 梁教授說:小朱護士的財產是多少? 蘇眉看了一下調查報告說:零元,零收入,她在精神病院上班三年,沒有發給她一分錢。 梁教授說:我個人提議,讓小朱護士擔任精神病院的領導職務。 嚴處長說:現在還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梁教授說:小朱護士沒有作案時間,兩起案子案發時,她都在照顧病人。 衛生局領導說:她的資歷,學歷都不夠吧,一個護士怎么能夠擔任院長? 梁教授說:調查后才知道,小朱護士是海外留學歸來的精神醫學博士,家境優越。 衛生局領導不解的問道:按你這么說,這個小朱護士,家里有錢,還是博士學位,更有海歸背景,這樣的資歷在國內任何一家大醫院都足以成為中流砥柱,待遇優厚,她怎么會在我們這破破爛爛的精神病院當一名義工,還當了三年,沒有任何收入,每天都和這些臟兮兮的精神病人在一起,她到底圖什么呢……她不會也是神經病吧? 梁教授說:她是一名基督徒! 這時,精神病院里有一個人開始唱歌,起初,歌聲很微弱,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然后,一些人加入了歌唱,聲音更加清晰起來,接著,精神病院里更多的人開始合唱。他們唱的是一首基督教歌曲,沒有任何配樂,這純粹的發自心底的天籟之音,匯聚在一起,給人一種洗刷心靈凈化靈魂的感覺。 沒有人說話,大家仔細聆聽,歌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這些精神病人唱的是: 我眼有淚珠,看不清你臉面,好像你話語真實不如前;你使我減少,好叫你更加添,好叫你旨意比前更甘甜。我幾乎要求你停止你手,當我覺得我已無力再受;但你是神,你怎可以讓步?求你不要讓步,等我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