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冷的山風中，秦龍靜靜的坐在隧道口的夕陽下，一邊享受著陽光的溫暖，一邊忍受著山風的冷冽，享受著另一類的冰火兩重天。

    可是秦龍的頭腦是冷靜的。

    因為艇長的出現，秦龍很自然的就回想起當初自己在部隊上與艇長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也很自然地回想起了當初在部隊中已經幾乎要被淡忘掉的一些瑣事。

    秦龍的老臉竟然一點點的紅了起來。

    現在秦龍的心態已經跟當初當兵時的心態完全不一樣了。

    當兵時，結束了學生時代的夢想，使秦龍認識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是一個激情燃燒的世界，也使得秦龍自小養成的桀驁不馴的性格受到了約束。

    復員回到南岙島后，秦龍陰差陽錯的解密了祖祖輩輩十幾代人傳承的噬金蟲的秘密，從此踏上了祖輩曾經走過的尋寶之路，并且因為噬金蟲的緣故，終于使得秦家的尋寶事業得以發揚光大。

    在此期間，秦龍也陰差陽錯的結識了首長和金老爺子、莫校長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這個時期的秦龍因為一夜暴富世界觀又發生了轉變，頭腦中已經形成了金錢萬能的觀點，頗有一些一飛沖天，唯我獨尊的感覺。

    可是，自從秦龍接觸了老連長的世界以后，他的人生觀又再次發生了轉變，他了解到了，一個人活著，不僅僅只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秦龍的人生觀、世界觀經過了三個不同時期的蛻變，現在的秦龍再回過頭看看自己當兵時的種種行為，只覺得那時的自己是那樣的幼稚、無知、可悲、可笑、可恥！！！

    當兵時的秦龍依舊還是桀驁不馴的，只是因為有了軍規的約束才有所收斂，但是他的性格并沒有太大的改變，暴躁、易怒、自以為是，道理講不通了就用拳頭說話，可是現在再回頭去看看那時的自己，秦龍給那個時期的自己評價只有兩個字兵痞！！！

    自己看不慣艇長提拔重用那些親近他的戰士、同鄉。

    現在再想想，艇長做的有錯么？

    誰坐在艇長那個位置上，不是提拔跟自己比較親近的、聽話的人？

    大家能力都差不多的時候，不提拔他們，難道要提拔像秦龍這樣處處跟他做對的刺頭？

    換做秦龍坐在艇長的位置上，他同樣也會提拔豬rou榮、牛十三，那是毋庸置疑的，因為這倆貨是他的好哥們，同樣在別人眼中也是不好惹的刺頭。

    把一個潛艇上的廚子提拔成大副或者水手長真的合適么？

    現在的秦龍可以不加思索的回答，那肯定不合適啊。

    可是當初秦龍如果真的坐到艇長那個位置上，他還真敢做出這個決定。

    還有秦龍認為自己干了將近五年還沒有被轉為二級士官，是因為艇長收受了不少人的好處把應該屬于自己的名額給擠下去了，而現在再想想，貌似那兩個跟自己同期入伍已經轉為二級士官的戰友好像真比自己在某些方面更具有優勢，跟他們比起來，自己不過是一個技術還算不錯，可是卻很難指揮的刺頭兵。

    試問一下，哪個艇長愿意提拔重用這樣的手下？

    服從壓倒一切是軍隊鐵的紀律，尤其是在戰時，這條鐵的紀律不容任何人挑釁。

    而那時的秦龍，就是那條時常在挑釁這條軍規的嘎魚，現在再回想起來，連秦龍自己都覺得那時的自己就是一個混蛋，當時沒有被艇長直接踢出潛艇，都已經是艇長有好生之德了。

    豬rou榮和牛十三兩個在退伍前也暴揍了艇長一頓，而且事后他們把暴揍艇長的理由還說的冠冕堂皇，說是看不慣艇長跟別人幕后交易，私下收受同鄉送給他的禮物。

    當初秦龍和豬rou榮牛十三兩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洋洋得意，秦龍也笑得嘻嘻哈哈。

    可是現在秦龍再想起這件事，兩行淚水竟然不知不覺的從眼眶中溢了出來。

    政治部調查結果，艇長那晚在天臺接受同鄉送來的小禮物不構成受賄，因為那位同鄉送給艇長的禮物只是兩袋柿餅干。

    柿餅干

    柿餅干！！！

    艇長的老鄉利用休息時間跨海從幾百里外的地方趕到亞龍灣潛艇基地，給艇長帶來的禮物竟然只是兩袋柿餅干！！！

    當初秦龍和豬rou榮、牛十三兩個人在說起這件事兒的時候，竟然還捂著肚子笑的在床上打滾。

    可是現在，秦龍卻已經知道了這兩袋柿餅干對艇長代表的是什么！！！

    或許，這兩袋柿餅干還是老連長冒著生命危險背出山，不知道走了多遠山路才拜托艇長那位老鄉不遠千里給艇長帶過去的。

    可是秦龍他們三個人卻還曾經嘲笑過艇長土鱉一只，收受賄賂竟然只收受兩袋柿餅干！！！

    秦龍哭了，哭得稀里嘩啦，竟然連有人走到他身邊坐下都沒有發覺。

    直到有人輕輕觸了一下他的胳膊，將一支香煙遞到他面前，秦龍才猛然驚醒過來。

    秦龍飛快的抹了一把眼淚，伸手接過送到眼前的那支廉價香煙。

    艇長伸過來打火機給秦龍把煙點上，嘴角咧了一下似乎是代表笑了一下，聲音沙啞的問道“怎么哭了，這可不像你。”

    秦龍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嗆得連連咳嗽了半天，不服氣的看著艇長說道“你不也哭了么？”

    艇長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也為自己點上一根煙，望著已經落下半邊的夕陽神色黯淡的說道“我哭跟你哭不一樣，好了，告訴我吧，你怎么會在這兒，還在挖這條隧道？這可不像你該做的事兒，你認識我爸？”

    “艇長，老連長跟首長是戰友你知道么？”秦龍盯著艇長的側臉跳躍式的問道。

    艇長收回目光看著秦龍平靜的說道“我跟你一樣已經退伍了，你不用再跟我叫艇長了。像原先一樣，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或者叫你們幾個給我起的那個外號也行，你不叫，或許我以后再也聽不到了。”

    在潛艇上當兵的人每個人都有外號，艇長也不例外。

    艇長的外號叫鍋巴，一般人恐怕不會理解這個外號的含義，可是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卻都知道鍋巴是在九十年代一種風靡全國的休閑食品，而最有名的鍋巴品牌之一就是鄉巴佬鍋巴。

    艇長的外號是鍋巴，實際上也是鄉巴佬，無論哪一個都是貶義的，這個外號就是秦龍他們三個人給艇長鼓搗出來的，在私下里還真被叫響了。

    雖然不會有人當面跟艇長叫鍋巴，但是一艘潛艇只有那么大，艇長早就已經知道自己有這么一個響亮的外號了。

    不過秦龍此刻卻已經無法像以前一樣沒大沒小的直接稱呼艇長的名字李振杰，更無法將鍋巴這個外號叫出口。

    秦龍直視著艇長說道“艇長，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老連長跟首長是戰友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艇長盯著秦龍雙眼平靜的說道“知道，當初我入伍參軍就是首長特批的條子，我當時只跟著我爸學會了識字，算數，沒有國家認可的學歷，招兵肯定不合格。后來我考上了潛艇學院，因為學歷的事情被卡住了，也是首長打了招呼我才能進入潛艇學院學習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可以坦然的告訴你，自從進入潛艇學院之后，我以后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包括支隊長在內也不知道我是首長特批入伍的戰士。”

    秦龍呼了口大氣，沖著艇長點了點頭“我信。”

    艇長笑了一下望著秦龍平靜地說道“現在你該回答我的問題了。你怎么認識我爸的，又怎么會在這兒挖這條隧道。”

    秦龍呼了口大氣望著李振杰說道“退伍之后我偶然認識了首長，然后在首長家見到了老連長，我和首長一起送了老連長最后一程，我們陪老連長到廣場看了升國旗。然后我就把老連長送回來了，至于挖這條隧道，我只是覺得我該挖，于是我就留下來了，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艇長盯著秦龍的雙眼，對視了片刻之后輕輕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你變了，你不再是秦龍了。”

    秦龍盯著李振杰的雙眼以同樣平淡的口氣說道“你沒變，你還是我的艇長。”

    艇長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一閃而逝。

    這小子跟我喊過那么多年艇長，只有這一聲聽得我心里暖暖的。

    艇長拍了拍秦龍的胳膊“以后還是不要跟我喊艇長了，那樣我會忍不住想起咱們的潛艇。你如果不愿喊我的名字或者外號，那就跟我喊老李吧。”

    秦龍盯著艇長的雙眼，對視片刻，輕輕點了點頭“好，老李，不過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艇長。”

    艇長臉上露出了會心一笑，他正準備說些什么，這時，幾塊碎石突然從山崖上滾落下來，落在秦龍和李振杰不遠處的山路上。

    秦龍和艇長兩個人同時被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仰頭向山崖上望去。

    夕陽下，一個人背著一個碩大的鍋蓋型衛星天線正頂著強勁的山風搖搖晃晃的順著陡峭的山崖向下攀爬，那幾塊碎石就是那個人被山風吹得失去了控制，倉皇之間抱住一棵大樹穩住身形，兩腳踩空在山崖上亂蹬不小心踩落下來的。

    秦龍視力驚人，早就已經看清了山崖上的情形，瞬間已經驚出了一身瀑布汗。

    秦龍急忙把雙手攏成喇叭沖著山崖上正在移動的身影大喊了起來“豬rou榮，你特么的想要作死啊，趕緊停下來，把天線解下來用繩子送下來。”

    “豬rou榮？”艇長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這特么的，怎么又來了一個刺頭兵？

    豬rou榮都來了，牛十三那貨不會也跟著一起來了吧？

    艇長的腦筋還沒轉完，山崖上已經傳來了牛十三驚喜的喊叫聲“老大，你特么的怎么還活著？哥們還以為你現在正忙著跟野人生娃呢”

    嗡的一下，艇長的腦袋瞬間大了三圈。

    這仨貨來一個自己勉強還能應付，現在三星匯聚，就算支隊長在這兒恐怕也得落荒而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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