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停尸間內的燈也開著,卻是慘白慘白的。劉云龍正站在這攤血跡的源頭,一張帶滑輪的擔架床前發愣。 我環視了一下,這個停尸間由于是臨時的,并沒有把那些大號的冰箱搬來,只是零零散散放著幾張可折疊的擔架床。再者此時正是初冬,也不怕尸體短時間內會腐敗。 而尸體,只有一具,就是劉云龍面前正不斷滴血的那個。 血液已經染紅了蓋在尸體上的一大片床單。劉云龍站在旁邊,卻遲遲不敢伸手揭開來看。 “你最好不要動。”我站在門口,盡量以溫柔的聲音告訴他,希望這家伙能聽我的話。 可劉云龍就像故意和我作對似的,聽到警告后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揭開了蓋在尸體上的白床單。 擔架上躺著的,正是早上才從電梯間里抬出來的小護士。我在劉云龍拿的卷宗里見過。 她仰面躺著,四肢還保持著那種極怪異的姿勢。身上依然是臟臟的護士服,看來正式結案前,是不允許家人來整理其遺表遺容的。 但露出在外面的臉和手,雖然被人用毛巾擦過,由于死亡時間較長,皮膚在停止了新陳代謝后,被灰塵腐蝕,透著一股灰灰的顏色,看起來非常別扭。 她的眼睛已經失去了水分,眼皮僵硬,此時你就算想幫她合上,恐怕都做不到。 小護士的左手腕不知被誰割開了一條口子,血,就是從那里不斷地向外涌。 我正奇怪為什么死了好幾天的尸體還會有這么多血向外流,劉云龍卻伸手想要去把小護士的胳膊放高點,不讓她再向外淌血。 尸體早已僵硬,又如何能掰得動?劉云龍只一用力,躺在上面的小護士整個人都跟著胳膊一起轉了個向,似乎已經變得沒什么重量了。 此時小護士的臉面對著我,我卻看到原本閉著的嘴,竟然張開了,嘴中似乎還有東西在活動。 事情不妙!我趕忙對劉云龍喊道:“**的快點回來!” 劉云龍被這突然的一吼嚇了一跳,轉身奇怪地看著我。他的眼內,竟布滿了血絲,殷紅殷紅的。 “什么味道?”我這時發現,一股類似臭雞蛋的氣味正在室內彌漫。 不敢再細看,事情已經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我一個箭步沖上去,拉起劉云龍就向外跑。慌亂中使勁撞在了那張擔架上,小護士的尸體由于姿勢怪異,本來就不穩當,一下摔在了地上。 “啪!”我愣住了,尸體竟然被摔成了兩截,她體內哪還有什么血啊!早就干枯,成了纖維狀的絲絲縷縷。 隨著尸體的斷開,里面爬出了好多會動的東西,我仔細一瞧,居然是一個個拇指大小的蟲子。 這些蟲子在地上散開后,立刻就朝那一大攤血沖去,趴在里面貪婪地吸食起來。很快,屋內的血跡就被它們舔了個干干凈凈。 “快走!”我見劉云龍還在那里傻站著,拉起他就向門外跑去。 雖然目前還沒有什么危險,但凡是嗜血的蟲子,貌似沒有不對人感興趣的。它們吸干了地上的血之后,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又跑到電梯間,我狠命按著一樓的按鈕,卻依然毫無反應。 遠處,卻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我靠!”劉云龍看清了聲音的來源,禁不住罵道。果然,那些蟲子吸完了地上的血,正朝我們爬來,足有成千上萬只。 “它們是沖咱倆來的?”劉云龍清醒了點,問道。 “廢話!難不成你以為它們會坐電梯啊?”我可不認為這些家伙剛好和我們順路。 說話間,那些蟲子已經爬到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你快想辦法啊!”劉云龍拿著手槍卻不敢開,一則是蟲子太多,給他挺重機槍恐怕都不一定夠,再者開槍是要打報告的,回頭他們領導問為什么開槍?為了打蟲子,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所以這家伙干脆把難題留給了我。 沒辦法,我咬了咬牙,脫掉了剛買一個禮拜的新羽絨服,把它纏在右手腕上,右手抓緊后,默念一聲“燃!” 轟的一下,羽絨服頓時劇烈燃燒了起來,我趕緊把它丟在電梯門口,用來暫時阻擋一下這些蟲子的進攻。 看著冒煙的羽絨服,我心疼不已。這他媽什么狗屁《攝夢錄》啊,凈教點虛招子,不是見鬼就是燒東西。 不及細想,我一腳就踹開了樓層按鈕下方的cao作臺,蹬在上面,掀起天花板的一角。 “我先爬上去,再拉你!”說完后,不管劉云龍是否同意,我就雙手用力,鉆了出去。 艙道內暗得很,呼呼的穿堂風吹得我一激靈。找到著力點,我伸手向下一探,就撈到了劉云龍的胳膊,順勢把他給拽了上來。 羽絨服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有些蟲子已經順著兩邊的縫隙爬了進來。把劉云龍拉上來后,下面也終于擠滿了蟲子。 第十六章 滅蟲專家 由于電梯艙壁格外光滑,雖然這些蟲子越聚越多,卻根本爬不上來。 我倆趴在上面,向下看去,暫時沒了危險,劉云龍這家伙又沒心沒肺地說道:“靠,再點個東西扔下去,看不燒死他們!” “行啊,你把棉襖給我!”我瞅著這家伙,真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心疼。 “嘿嘿,我說說而已,下面怎么辦?”劉云龍趕忙裹緊了自己的外套。 “先找辦法上去,再通知滅蟲公司!”我抬頭看了看,黑黑的電梯倉道里,相隔不遠就又一道亮光,那應該是每個樓層的門。 離我們最近的亮光就在頭頂上方四五米處,那里應該就是一樓。 “哎!你看看!它們要干嘛?”我正尋思出路,劉云龍拽著我問道。 低頭看去,那些蟲子慢慢匯聚在電梯內一角,相互踩踏著向上爬,居然越堆越高。 “哎你別說它們還挺聰明的!”這家伙看上了癮,居然冒出來這么一句。 “還看!再看你連命都沒了!”我說著拽起這個家伙,抓著電梯間內的兩根鋼纜,就向上面的一樓爬去。 直覺告訴我,雖然負一層就在一站起來的地方,但那里還是在地下,最好不要冒這個險。 鋼纜冰涼刺骨,凍得我手像刀割一樣的生疼。 爬了兩米,低頭一看,下面黑壓壓的一片,已經快要看不到電梯內的燈了,這些蟲子速度好快,看來不消一會兒,就能成功登頂。 “快!快爬!”我不斷地催促著劉云龍。可是這電梯鋼纜凍手不說,上面還涂得有油,爬上去一分,滑下來半寸,進度緩慢。 廢了好大的勁,終于爬到了一層的電梯門處。 可新的問題出現了,為了和上下運行的電梯能夠良好的接觸,門內平平的,毫無著力點,吊在鋼纜上的我們,想把電梯門打開,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眼,那些蟲子居然已經堆起了一人多高,馬上就要能夠到天花板的頂了。 我倆掛在鋼纜上,大眼瞪小眼,毫無辦法。 蟲子……已經爬了出來…… “有沒有人啊?!快幫忙把門打開啊!”劉云龍伸出一只手,把電梯門錘得咣咣響。看來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我也跟著他一起喊道:“快來人啊!”同時騰出一只手不停地捶打電梯。 這兩部在角落里的電梯,晚上根本沒人坐,至于誰能聽到,那就要看我們的造化了。 爬上來的蟲子,四散在電梯艙道的墻跟,正以驚人的速度繼續向上挺進。我倆吊的鋼纜上,也順著上來好些只。 劉云龍還在扯著嗓子吼叫,外面依然毫無回應。 突然,一樓通過門縫射進來的光線變粗了,我倆抬頭看去,正有人在門外用力把電梯門掰開,推往兩邊。 門全部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 “張山!”我倆同時喊道。此時真恨不得抱住他親上兩口。 “嘿嘿,我說你倆跑哪去了?趕情也掉下去了?”張山說著,雙手探入,一邊一個,把我倆拽了出來。 我還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氣,劉云龍就指著腳頭喊道:“蟲子!蟲子!” 已經有蟲子爬到了電梯門邊。 張山只看了一眼,臉色大變,連忙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塊黃色的物體,咬了一大口,又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小瓶二鍋頭,一下就灌了半瓶。 咀嚼了幾口,張山來到電梯口,“噗”地一下把嘴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噴在艙道內。 “打火機!” 我趕忙又掏出來新買的打火機,遞給了他。 張山點燃了手中的那一大塊黃色物體,發出青色的火焰。隨即,他丟入了電梯艙道內。 劉云龍想探頭看,卻沒想艙道內一下就劇烈燃燒了起來,火焰竄出好幾米高,使人無法靠近。 “幸虧我今天帶了家伙來,不然就麻煩了!”張山拍了拍手,心有余悸的道:“哪里來的這么多寄尸蜱?” 不等我張嘴,劉云龍就搶著把剛才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這家伙辦事不行,敘述可是一流,說得不但分毫不差,還相當有故事性。 張山聽后,立即表示同意我的觀點:“這兩部電梯,晚間必須關閉!不然會害死更多的人。” “這事兒交給我,我馬上去聯系院長。”劉云龍自告奮勇地說道。 看著自己又黑又油的毛衣,我欲哭無淚,新買的羽絨服也沒了,看來今晚還是不要回家的好,不然肯定要被罵。 “鬧鬼啦!鬧鬼啦!”大樓西邊傳來一個男人的喊聲。 “走,過去看看!”張山一馬當先,帶頭跑了過去。 喊鬧鬼的人是太平間的管理員,他剛才突然感覺肚子痛,跑到一樓來上廁所。等回去的時候,竟然發現一部電梯被燒得面目全非,屋里地上到處都是紅紅的血漬,停尸間里的尸體掉在地上,摔成兩斷。 這下可把他嚇得夠嗆,連滾帶爬就跑了上來。 我和劉倒不住感嘆這家伙命大,要是剛才他在的話,恐怕就不是被嚇一嚇那么簡單了。 在張山的帶領下,我們又下到了地下二層。顯然蟲子都被那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除了被熏黑的墻壁,居然找不到一只蟲子尸體,遍地都是灰色的粉塵。 在停尸間里,張山又往尸體額頭上抹了一些那個黃色膏體,點燃一張符紙,順著抹上去的膏體熏了一遍,待冒出青煙后,方才作罷。 聞著那個氣味,我推測應該是硫磺。 叫來了醫院保衛科的幾個保安后,我們這才回到一樓。 張山守著東頭的這兩部電梯,我和劉云龍來到了院長家。 院長坐在客廳的豪華沙發上聽完我們的敘述,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說道:“倆位請恕我直言,身為一個醫務工作者,這種荒誕的事情,你們讓我如何相信?關閉電梯事小,給醫院帶來的負面影響卻不好估量。” “沒關系的,白天完全可以照常使用,只是晚上入夜后關閉即可,反正平時走的人也不多。”我見有商量的余地,馬上接茬道。 “那這種情況要多久才能恢復?”院長問道。 “……”我倆啞口無言,這事兒誰能知道啊~現在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還是個謎。 見我們不說話,院長笑了笑,接著說道:“年輕人,有空呢多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有什么話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的,說吧,你們家誰住院了?” 趕情他把我倆成送禮的了!怪不得剛才讓進屋內時這么客氣。 劉云龍是個暴脾氣,一聽這個就不愿意了,站起來說道:“我們剛才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這是我的警官證,市局刑偵處的!我現在需要你們醫院配合調查,按要求關閉電梯!” 院長明顯一愣,接著伸出手說道:“好啊,文件呢?只要你們出示相關文件,我們保證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