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薛落雁道：“臣下也經常做夢，那些去過的地方，那些沒有去過的地方，臣下都去了，那些認識的人，那些不認識的人臣下也都見到了。”

    “落雁，朕夢到一枚釘子，朕僅僅是夢到一枚釘子。”

    “嗯。”薛落雁沒有感覺意外，而僅僅是點點頭，之前薛落雁閑來無事也比較喜歡看周公解夢的，那解夢書上說過，夢到釘子，其不過是證明了，那人最近沒有什么事情，因閑來無事而靜中思動罷了。

    釘子是什么意思，是銳意進取，是突破。所以，究竟薛落雁想要做的事情，卻也就是如此這般的了。

    那釘子就矗立在他的夢境里，讓劉澈雖然醒過來很久了，但還是記憶猶新，以至于，不得不將之說出來給薛落雁聽。

    薛落雁的態度是尋常的，并沒有因為這釘子，而浮想，但劉澈就不同了，此刻，劉澈輕輕嘆口氣，眸色一黯，盯著薛落雁看。

    “你說，是不是什么預兆呢？”薛落雁倒是感覺到劉澈那煞有介事的模樣，落雁一笑，“這能有什么預兆？”

    “或者……也未可知呢。”劉澈愁眉不展，薛落雁不想就這話題繼續聊下去了，如夢初醒一般——“皇上丟開這事情就是，莫要胡思亂想了，且注意錄用人才是重要的。”

    “你說的是。”劉澈認可的點點頭，又道：“其實，朕和皇兄之前也商量過，這科舉制是一點兒不好，但卻也沿襲了五六百年，所以，朕和皇兄的意思不謀而合，不取消，但也不將一切的目光都看在科舉制上。”

    “是，畢竟，帝京里，滄海遺珠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薛落雁唏噓不已。

    “嗯，朕也很認同你，那些對朝廷沒有什么用處的官職，乃至于對朝廷沒有什么用處的人，都蠲免了，是很好的。”劉澈意味深長的說。

    “是。”薛落雁點點頭 。

    大概是外面有人傳話了，說劉澈已吃了東西，外面人一個一個都知道了，不一會兒，將這話傳到了鴻臚寺的耳朵里，那鴻臚寺的司禮監立即到了正殿。

    進入弘徽殿，那鴻臚寺的司禮監連忙給劉澈與薛落雁行禮，“起來吧。劉澈說：“已經準備好了嗎？”

    “回皇上，在昆明池，有瓊林宴，一切已經準備好了，這是奴婢給您準備的朱砂筆。”話間，那司禮監將一根朱砂筆送過來，劉澈點點頭，高成明白劉澈的意思， 與薛落雁一左一右將劉澈攙扶起來。

    到門口去了。

    每一年，春闈完畢后，二十來名一甲的進士都要到帝京來，等待帝王的欽點，這帝王之欽點是關乎到他們的前程和未來，他們被欽點，就能留在帝京，在御前被使用了。

    多少文人，等待的都是這么一天。

    那些進士，都穿著紅色的統一服裝，他們在昆明池等著，昆明池雖然有那么一個池字兒，但卻和太液池不同的，其實，昆明池是一個綠水環抱之中，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在這昆明池里，二十名進士已經都坐在那里等著了，薛落雁和劉澈等，朝著昆明池過來。

    這一路上，有很多美麗的風景，嫩綠的柳葉，鵝黃的榆錢，還有各種美麗的花卉，將這里的色彩裝點的那樣妖嬈，那樣繽紛。

    幾個人走著，不一會兒，就進入了昆明池，薛落雁老遠看過去，卻看到不少花白的腦袋，薛落雁的心一沉，也明白了。

    其實，這許多年來，為了考取功名，人們是很努力的，這樣的白頭，不外乎是皓首窮經罷了，要從這些年邁的人里賣弄挑選出來幾個能在御前行走的，只怕也是很困難。

    不要看，每一年都有數以萬計的人通過科舉考試進入帝京，但這一群人里，真正有真才實學的并不多。

    那八股文，不過是應對朝廷的考試罷了，真正有珠璣明月的，卻在哪里呢？不但是薛落雁，連劉澈都微微失望。

    盡管，劉澈對這些事情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是想要看到，帝京有很多的年輕人， 他是的確想要看到的，但這一次，看到更多的卻還是尋常人。

    看到這里，他失望之情也攀升到了頂點，這一群人聽到后面的腳步聲，在那剝啄的跫音里，立即回頭，因看到，是劉澈和薛落雁乃至于幾個太監來了，頓時齊刷刷都跪在了地上。

    這些禮節，他們沒能進來呢，有司禮監已經告訴過他們了，劉澈會從哪一個沒能里進來，會做什么，乃至于他們應該如何的應對，凡此種種，都已經讓司禮監安排過了。

    此刻，他們就那樣跪在地面上，炯亮的目光盯著遠處看，劉澈一步一步靠近了他們，為了表示自己的身體是很健康的，在這里，薛落雁和高成都配合的，默契的，將劉澈的手松開了。

    劉澈對他們這默契的舉動，感覺很滿意，他就那樣一步一步的進入了中央的位置，那是一把金交椅。

    在這金交椅旁邊，還有薛落雁的位置，此刻，人們嚴陣以待。

    “都……”劉澈的目光，在眾人頭頂梭巡了一圈，聲音從容道：“起來吧。”

    “是。”眾人緩慢起身，卻不敢去看劉澈，甚至于他們連薛落雁也是不敢去看的，他們的目光，就那樣停頓在劉澈與薛落雁之間。

    “今日，朕過來是點翰林的，諸位自行其是就好。”劉澈對旁邊的高成點頭，高成明白接下來要做什么，從侍衛手中接過托盤。

    那托盤里，是上好的梨花白。

    “這是大家御賜的酒水，請諸位大人一飲而盡。”這也是禮節，在帝京，品位比較卑下的人，大都將帝王叫做“大家”或者“官家”，此刻，他這樣一說，眾人都握著托盤里送過來的酒水。

    眾人吃了酒水后，面面相覷了會兒，劉澈面帶微笑，看向這么一群人，這么一群人，都穿著紅色的衣裳，因了這紅色，更加顯得蒼老的蒼老了，年邁的年邁了。

    這二十人里，只有那么幾個人看上去還算是比較“可以的”比較精神矍鑠的，其余的幾個人，生命似乎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此刻劉澈心頭卻在想其余的事情。

    “其實，朕應該核定一下人的年歲，要是上了六十歲，就取締了科舉考試的資格，這樣才正確。”他這樣想著，盯著堂下那幾個人看。

    眾人都感覺到了劉澈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他們喝酒，用眼角余光也在盯著劉澈看，劉澈輕笑，從內閣那邊將一張紙拿出來。

    那一張紙上，寫的是按照排名來的，他們這二十人的名字，只因為薛落雁是特特給安排在劉澈身邊的。

    其實，也是想要讓薛落雁幫著把關，究竟看看是什么情況，薛落雁瞥目一看，那張紙上，都是簪花一般的楷書，寫的很是整整齊齊。

    論資排輩，一切已經都弄好了，最后一人名字比較稀奇古怪，因此上，薛落雁 也不免多看了一眼。

    “丁顯。”這丁顯，暗暗的合了劉澈昨夜之夢境，薛落雁也不知道究竟這丁顯是何人，索性低眸，看下去。

    “點名吧。”劉澈說著話，將那一張紙給了高成，高成早已經準備好了的，握著那花名，就抑揚頓挫的念誦起來，堂下的每個人都屏息以待，看他們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其實薛落雁卻不滿意了。

    薛落雁喜歡的人是劉泓那種的，不，薛落雁看好的人，一定必須要擁有劉泓才能有的處變不驚。。

    譬如刀光劍影來了，那人僅僅是躲避躲避，嘴角冒出來一抹淡笑，譬如，各種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他僅僅是一笑，這種人才是做大事情的。

    薛落雁能理解他們的緊張，但卻不欣賞他們面對緊張時候，那種反應，在她的感覺里，一個人連自己的動態都控制不了，將來，卻如何還能控制一切的事情呢？

    薛落雁不說一句話，就那樣冷眼旁觀。

    高成專心的點名，每個人的名字都念誦到了，堂下，人們也相應起來，薛落雁是知道的，他低眸看向堂下，能看到每個人逐漸抬起來的頭。

    其實，薛落雁更認真更仔細的觀察，劉泓眼前的一切，到丁顯的時間，明顯的，劉泓的后背筆直了，身體前傾了不少，就那樣緊張而認真的盯著遠處看。

    那丁顯，并非是中年人，而是一個年紀輕輕的人，只可惜是排列在最后的，薛落雁看向丁顯，發現這男子，緊張是緊張，但似乎比他們這個團體里的每個人都松弛一些。

    看到這里，薛落雁滿意的點了點頭。

    “今日，朕過來點翰林，在點翰林之前，朕還要問你們幾個問題，能對答如流的，朕就點了他，現在，朕卻告訴你們，無論是什么一種情況，機會是給又準備的人準備的，你們也會稍微做個準備。”

    “朕的問題，不會很復雜，但也絕對不簡單，朕接下來會考你們的應變能力，要是你們連應變能力都那么弱，朕焉能安排你們在朕身邊呢，你們說……對嗎？”劉澈說。

    “是，是。”眾人除了點頭，還能說什么，還能做什么呢？看到劉澈點頭，他們都滿意了，面上浮現的笑痕，是自然而然的，是明顯的。

    薛落雁著重的去看了看丁顯，那丁顯咬著下嘴唇，看起來也坐立難安的模樣，薛落雁瞥目看向眼前的酒，又是掃視了一眼遠處的丁顯，對著高柔柔一笑。

    只因為，丁顯實在是太出眾了，雖然他們這么一群人，都穿著紅衣裳，但出眾就是出眾，老遠的，也能看出來，丁顯是那樣的與眾不同。

    此刻，高成會了薛落雁的意，握著酒杯，到丁顯旁邊去了。

    “大人，這是女官娘娘給您的一杯酒，大人喝了酒水，旗開得勝。老奴在這里，就提前祝福您探驪得珠了。”高成打官腔，說漂亮話，是一車子一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