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徐天聽得心煩氣躁,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不說話,讓我冷靜地思考下好不好?這些水很可能被通了電!” “通電?”蘇雅剛還想著要涉水而過,聽到這話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沒錯!所以,請你不要打擾我,我比你還急!” 確實,徐天憂心如焚,頭大如斗。照這樣的情形,方媛很可能躲到了地下室的某個地方,黑衣人尋不到她,故意扭開水龍頭,堵住排水道口,然后接上電流,妄想電死方媛。 第八章步步殺機(4) 這些水,漫延了整個地下室的地面。方媛如果不知道這些水通了電,無論躲得多么隱蔽,也是在劫難逃。退一步說,即使方媛知道這些水通了電,地下室只有就這么大,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徐天急了,往下走了幾步,探出頭,對著地下室放聲大叫:“方媛——方媛——” 聲音在地下室里嗡嗡回響,綿綿不絕,仿佛無數個人在叫喊。 解剖大樓的結構有些古怪,不知為什么,地下室的隔音效果相當強。無論你在地下室里叫喊的聲音多么嘹亮,都難以傳播到樓上,更別說解剖大樓的外面了。但如果同處地下室,聲音的回響特別大,傳播得特別清楚。 “我——在——這——” 地下室左邊的停尸房,傳來一個時斷時續的聲音,虛弱不堪。 徐天一下子就跳起來了,兩眼發亮:“是方媛的聲音!她沒事,還活著!” 蘇雅從來沒看到徐天這么興奮過,一向沉穩冷靜的徐天竟然高興得像個小孩子,眼睛里似乎有淚光隱隱閃爍。 費盡周折,徐天終于關閉了整個解剖大樓的電源,找到并拔掉那根通電的電線,疏通積水后,打開停尸房的鐵門。 方媛已經快被凍僵了,牙齒咯咯直響,身體僵硬得像冰塊,手上、腳上、臉上多處出現浮腫的凍傷。 原來,當通了電的自來水緩緩流入停尸房時,被逼入死角的方媛急中生智,抽出兩個相鄰的冰柜,站在上面。冰柜是絕緣的,不導電,可是會不斷制造出森森冷氣,把方媛的腳都凍僵了。方媛不敢亂動,即使兩條腿的神經系統被凍得沒有感覺,依然憑著意志力強自支撐著。 事實上,這種方法,也堅持不了多久。如果不是徐天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想。 方媛看到蘇雅,喜極而泣。青紫色的嘴唇哆嗦著,已經說不出話來。 方媛困在停尸房里,身邊全是死神光顧后的痕跡,孤獨,絕望,恐懼。一具具失去生命干癟變形的尸體,一陣陣混合著福爾馬林味的尸體腐爛臭味,冰冷的寒氣從始至終都覆蓋在她身上,揮之不去。停尸房里的一切,猛烈地沖擊她的感官神經。 人的神經系統有一種自我保護措施,如果刺激過度,承受不了這種壓力,會自動暈厥。方媛知道,如果她暈厥過去,結果只有一個——和死神約會。 有那么一個瞬間,方媛想要放棄,這種慘絕人寰的折磨,實在難以承受。但這種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方媛否決了。 她不想死,人生對她來說,還僅僅是剛剛開始。還有很多事,沒有去做。還有很多人,等待她去愛。還有很多幸福,值得她去追求。 強烈的求生本能讓方媛強撐著一口氣,倔強而堅毅地堅守著對生存的信念,終于等到了救星。 徐天二話不說,背起方媛。蘇雅拿著手電筒幫他們照明。 臨出門時,徐天又回過頭,望了一眼嚇退了黑衣人的年輕女尸,皺了皺眉,似乎想要詢問方媛,猶豫了一下,又沒問。 三人終于走出了地下室,走出了解剖大樓,走到秋風颯颯的醫學院校園。方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現在她才感覺到,能自由呼吸到清新的空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誰也沒注意到,在一個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里,一雙詭譎的眼睛一直在默默窺視著他們,一直到他們走遠,這才隱入了夜色之中。 第八章步步殺機(5) 53、 馮婧死死地咬住黑衣人,緊追不舍。這次,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她可不能輕易放過。 黑衣人被徐天摔了一跤,似乎受了傷,腿腳有些不方便,動作顯得生硬。盡管如此,馮婧還是沒辦法追上他。 顯然,黑衣人很熟悉南江醫學院的地理環境,故意帶著馮婧繞圈子,東躲西藏。如果不是他的腿腳不方便,早就把馮婧甩脫了。 羅海也指望不上。一個學生,沒受過專門訓練,臨變能力、反應速度、追蹤經驗等各方面都很欠缺,能跟上馮婧就算不錯了。 跑了大約十多分鐘,黑衣人突然拐彎抹角地繞進一幢大樓,然后,人影消失了。 馮婧站在這幢大樓面前,一邊喘氣,一邊用眼神搜索。 這是一幢普通的教師宿舍,與前面那幢教學宿舍間隔的距離并不大,兩者之間只有一條灰白色的水泥小路,這么小的空間里,根本就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馮婧判斷,黑衣人鉆進了這幢教師宿舍。 也許,他原本就住在這幢教師宿舍里。 羅海喘著粗氣跟上來,問:“那個人呢?” “進了這幢教師宿舍。”馮婧拿出手機,打電話通知蕭強,讓他緊急召集人手來圍捕黑衣人。 關上手機,馮婧看了看羅海,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叫馮婧,是市刑警隊的!你站在這里別動,守著這個出口,我上去看看。” 羅海抖了抖身子,說不清是激動還是緊張:“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不用,蕭隊馬上就到了,你在這等他。記住,一定要守住出口。”馮婧緊繃著一張臉,格外嚴肅,“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你盡管放心。”羅海驀然涌起一種莊嚴的使命感。 馮婧微微一笑,拍了拍羅海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后,她警戒著慢慢走進教師宿舍。 里面很黑,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馮婧咳嗽了幾聲,感應燈卻沒有隨之亮起,說不定早就壞掉了。 在一樓沒有發現異常,馮婧小心翼翼地爬到二樓。就在這時,馮婧的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防盜門關閉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清脆。馮婧心里一動,連忙再往樓上跑。 黑衣人的腿受了傷,跑了那么久,雖然沒被馮婧追到,估計也是強弩之末了。在這種情形下,跑回自己的住處,躲避起來,不失為擺脫馮婧的一種良策。但是,這么做,也有后遺癥,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關門的聲音,似乎就是從三樓或四樓發出來的。馮婧加快了腳步,“蹬蹬蹬”地跑到了三樓。她靜靜地聆聽了一會,整幢大樓里死一般的寂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也沒其他的聲音了。 馮婧按響了301室的門鈴。門鈴響了一會,終于傳來腳步聲。走廊里的燈亮了,一只暗黃渾濁的眼珠在貓眼中張望,然后,里面的木門被打開,探出一張滿臉滄桑爬滿皺紋的臉。301里面,住的是一對退休的老教師。隔著堅硬的防盜門,馮婧詢問剛才有沒有人進屋,回答說沒有。再問其他的情況,門關上了。 馮婧搖了搖頭。現在的人,都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各掃門前雪,哪管他人是非。正因為這樣,社會風氣越來越骯臟,犯罪分子越來越猖獗。 第八章步步殺機(6) 然后,是302室,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小伙子賠著笑臉,反過來對馮婧問東問西,頗有興趣。馮婧還沒來得及咨詢情況,房間里傳來一個女人的怒吼聲,尖銳刺耳,言語中臟話連篇。小伙子滿臉歉意,還想解釋,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耳朵,乖乖地被拉回房去,“咣當”一聲,大門被女人順手關上了。 馮婧默默地站在三樓的走廊上,思索了一會。301室和302室,似乎都沒有特別異常的疑點。那么,再去四樓看看吧。 這次,門鈴沒響了很久,401室的門才打開了。馮婧正等得不耐煩,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中年男人,驚訝得合不上嘴。 “曾處長……怎么,你……”馮婧緩了一口氣,才把話說完,“你住在這里?”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曾國勇打了個哈欠,似乎剛睡醒,“你不是特意來找我的?等了很久?” “嗯,有一會了。” “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忙著校慶的事,太疲倦了,睡得太死。人老了,身體不行了。”曾國勇把防盜門打開,示意馮婧進去。 馮婧站在門外,卻沒有進去的意思:“校慶?” “是啊,再過兩天,就是我們南江醫學院成立五十周年紀念日,學校邀請了很多社會名流和從醫學院走出去的精英人才前來慶祝。這次校慶的檔次非常高,學校為校慶做了很多準備,光是食宿……” 馮婧急忙打斷曾國勇的話:“曾處長,校慶的事,以后再說。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想請你協助。” “很重要的事?什么事?你們找到兇手的線索了?”不知是不是燈光的效果,曾國勇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 “雖然還沒抓到,但也差不多快了。”馮婧把她追蹤黑衣人來到這幢教師宿舍的經過簡要地敘述給曾國勇聽。 曾國勇的臉色在燈光下令人畏懼:“這么說,你能肯定黑衣人進了這幢教師宿舍?” “沒錯。” “而且,他就在三樓或四樓的某個房屋里面?” “應該是的。” “你確定沒有聽錯?也許,只是某個教師偶然關下門。” 馮婧沉吟著說:“就算聽錯了,也沒關系,反正,這個黑衣人,肯定是進了這幢教師宿舍。他受了傷,應該還在這幢宿舍里。我已經讓一個校衛隊成員守在宿舍的入口,并且通知了蕭隊,他馬上就會帶人趕來。到時,將整幢宿舍做次地毯式搜索,挖地三尺,不信抓不到兇手。這次,他是插翅難飛了。” 就在這時,遠處隱隱傳來警車長鳴聲,呼嘯著打破了夜色的寂靜。 曾國勇突然罵了句臟話。 馮婧愣住了:“曾處長,你剛才在說什么?” 曾國勇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太高興了,總算把他逮住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這次,你可是居功至偉啊。” 馮婧有些羞澀:“別這么說。對了,曾處長,你知道對面的402住的是什么人?” 馮婧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現在,最可疑的,就是402室了。 “哦,402啊,里面住著一個單身漢,是我們實驗室的管理老師,叫何偉。” “何偉?”馮婧想起來了,梅干被殺時,何偉是證人之一,警方曾經找過他做筆錄,當時就覺得他脾氣有些怪怪的,這么大年齡,居然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現在想想,的確可疑。 馮婧緩緩按響402的門鈴。 “丁零零……丁零零……” 馮婧退后一步,集中注意力,高度警惕地望著402室。 她沒有帶槍,如果與兇手狹路相逢,拼死搏斗,真不知鹿死誰手,還是謹慎重點好,小心使得萬年船。 忽然,馮婧嗅到了一種淡淡的怪味,有點像酒,卻沒有酒那種獨特的香氣。 馮婧剎那間心中雪亮,但已經不及反應,一只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塊白色的絲巾捂在她臉上,捂住了她的嘴巴與鼻子,強烈的刺激性氣體順著她的呼吸道奔涌而入。 馮婧徒勞地掙扎,頭腦越來越迷糊,眼皮越來越沉重,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第八章步步殺機(7) 54、 羅海守在教師宿舍入口附近,既緊張,又興奮。加入校衛隊這么久,所接觸的只是一些雞鳴狗盜的小偷小摸,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重大的刑事案件。每個年輕人內心深處都有一種英雄情結,羅海也不例外。他死死地盯著那個黑幽幽的入口,眼睛都不眨一下。 馮婧怎么還不出來?羅海心里開始發急。才等了十分鐘,卻仿佛等了十個世紀那么漫長。教師宿舍里似乎有燈光亮了一會,后來又熄滅了,重新恢復到那種壓抑得透不過氣來的黑暗。 馮婧一直沒有出來。 羅海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再等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對著教師宿舍大叫:“喂,馮婧,你沒事吧!” 沒有人回答他。 教師宿舍里靜悄悄的,什么聲音也沒有。 仿佛有股涼氣,從他的腳底彌漫上來,穿過脊背,直沖后腦勺,冷得他打了個寒戰。 刑警怎么還沒來?剛才,還隱隱聽到警車長鳴聲,現在卻聽不到了,估計刑警們下了車正在步行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