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馮婧也沒有什么好問了。秦月說得這么堅決,根本就無懈可擊。姑且不說那個幽靈是如何潛入秦月住處的,僅僅是闖進夢境與秦月交談這一點,就讓人難以置信。 秦月在說謊?不像。馮婧眼前的秦月,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全身發冷,時不時牙齒打顫,看得出心里已經恐懼到極點。一大清早,她何必特意跑來編故事給別人聽?何況,她說這不是第一次,有根有據。夢中人,曾預言了她男友蔡文強的變心與橫死。這點,馮婧很容易求證,只要打電話讓同事調查一下就行了。 方媛問:“秦老師,你聽他的聲音,像不像何劍輝的?” “有點像,又有點不像,我也不能肯定。” 方媛有些失望,秦月這樣的回答,還不如不回答。 馮婧安慰秦月:“秦老師,別擔心,我們警方已經開始行動了,即將對南江醫學院的所有人進行地毯式搜查。如果何劍輝真的回到醫學院,我們肯定能抓到他,將他繩之于法。” 秦月并沒有因為馮婧的話而有所輕松,反而更加憂心忡忡。如果何劍輝真的躲藏在南江醫學院,她沒有理由不發現。 那個聲音說他是寄居在血玉中的靈魂,如果真是何劍輝回來了,那回來的是他的人,還是他的靈魂呢? 第六章血玉傳說(7) 41、 蕭強坐在辦公室里,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低著頭看法醫處送來尸骨測驗報告。十七具尸骨,十七份報告,都進行了骨齡測試,計算出尸體死亡時的年齡?;旧希侨狡呤g,只有一具女性尸骨,骨齡測試僅有二十歲左右。蕭強把這份測驗報告單獨抽出來,剩下的十六份與醫學院送來的標本資料對照,基本相符。 女性,二十歲,身高一米六三,體重約四十八公斤,骨架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初步推測是窒息而亡。 蕭強已經從南江醫學院的人事檔案中抽出了黃嘉雯的資料,年齡、身高、體重,這些情況都吻合。按照尸骨頭顱做出的電腦拼圖,也與黃嘉雯極度相似。基本上可以斷定,多出來的那具尸骨,就是黃嘉雯。 黃嘉雯、陳安琪,兩個與世無爭的女大學生,兇手為什么要殺害她們?那些常見的殺人動機,金錢、**、仇殺、情殺,等等,一時都看不出眉目。 蕭強苦思冥想,頭疼欲裂。他站起身,推開窗戶,眺望蔚藍的天空中自由自在飄蕩的潔白云朵。還是做云朵好,隨遇而安,自由自在,遠離人間的欲望的骯臟,纖塵不染。 從南江醫學院的小樹林回來后,蕭強心里一直抑郁難受。當了這么多年的刑警,什么案子沒見過?可南江醫學院所發生的一切,仿佛突如其來的巨石,一下子就砸得他喘不過氣來。王亮死了,多么美好年輕的生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慘死。同樣美好年輕的,還有素未謀面的黃嘉雯與陳安琪。她們的照片就擺在蕭強桌前,眉開眼笑,青春盎然,此時已成枯骨腐rou。 兇手,非常熟悉南江醫學院,甚至就是南江醫學院的內部人員所為。這點,蕭強可以肯定。雖然不知道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么,但手法老練,膽略過人,兇殘成性。這讓蕭強想起了那些狩獵的rou食動物,徘徊在醫學院夜晚的角落里,目光敏銳,尋找獵物。一旦挑到獵物,在電光火石間突然出擊,一擊而中,全身而退,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兇手的智商很高,極聰明的智力犯罪,利用南江醫學院的各種靈異傳說,偽裝自己。從頭到尾,蕭強都不相信醫學院里在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存在。雖然目前還有很多疑點,但有一點基本可以肯定的——黃嘉雯應該不是第一個被害者。 殺人并不是一件快樂的事,誰也不是天生殺人犯,尤其是第一次時,由于心理生理的原因,總難免心慌意亂,現場留下許多證據。 沒有殺過人的,是不會知道殺人的那種滋味的。遠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對死亡的恐懼可以令一個人邏輯思維能力完全混亂,心驚膽戰,寢食難安,幾天幾夜都睡不著吃不下。而黃嘉雯的死,竟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看得出,絕非兇手的一時沖動。 如果黃嘉雯不是第一個被害者,那第一個被害者又是誰?難道不是南江醫學院的?或者是南江醫學院的,卻故意隱瞞了警方?如果能找到第一個被害者就好了。在那宗命案中,肯定能找到有價值的證據與線索。甚至,被害者就是兇手熟識的人。 第六章血玉傳說(8) 蕭強心頭一亮,莫非…… 很快,他又搖了搖頭,打消了那個可怕的推測??嘈α藥紫拢晕页靶?,警察做久了,懷疑他人的職業病越來越深了。怎么可能呢?他哪怕再懷疑,也不能懷疑到那個人身上。 可是,兇手殺人的動機是什么?難道,又是一個心理變態的連環兇殺犯罪人?現代都市,節奏越來越緊張,人們的心理壓力就越來越緊張。有一次,心理學家們對白領階層抽樣調查,結果發現絕大多數白領都有心理痼疾,暴躁、易怒、不安、恐慌、沒有安全感、歇斯底里、妒忌他人等等,只是程度深淺而已。 如果兇手真是心理變態的話,那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這種人,習慣了殺人。殺人是件很刺激的事,對人的各種感官和心理都有種強烈的刺激作用。這和吸食毒品有點類似,能讓人產生依賴上癮。只要警方沒抓到兇手,兇手就會一直犯罪下去,手法越來越純熟,心理越來越變態,間隔時間越來越短暫。如果讓南江醫學院的學生們知曉,引起恐慌,到那時,后果不堪設想。 在黃嘉雯與陳安琪身上,肯定有某種原因,引發了兇手的殺機。兇手殺人,肯定是有的放矢。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黃嘉雯與陳安琪,兩個女孩的相似點都不多,僅僅都是南江醫學院的女大學生,性格、容貌、衣著打扮、生活習慣,截然不同。 蕭強已經下令,讓刑警隊的成員,身著便衣,對南江醫學院的所有人員,進行嚴格細致的調查。他把醫學院人員分成四類:第一類是醫學院的學生們,他們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有一定的規律性,晚上一般要回寢室或是合租的民房睡覺,一般都有時間證明人,深夜獨自隱蔽在校園里的可能性很小。第二類是醫學院的教師們,大部分住在醫學院的教師宿舍里,有的還沒有結婚,有的妻子不在身邊單獨居住,有充足的作案時間和作案條件,值得注意。第三類人是醫學院臨時聘用的校工與勤雜工,他們素質低下,流動性強,重點懷疑。第四類人是從教師手中購買房子的校外人員,小賣部人員、小餐館人員,這些人為數不多,和醫學院的教師們沾親帶故,行動自由,魚龍混雜,也需要特別注意。 中國的警察們已經習慣了大海撈針的工作方法。只要確定了范圍,他們就可以不分晝夜挨門挨戶地搜索調查。雖然全是便衣,并且暫時放棄了對學生們的調查,消息仍然不脛而走,醫學院里到處接頭交耳,議論紛紛,連小樹林挖出十七具尸骨,其中有一具是黃嘉雯的尸骨都傳出來了。沒多久,醫學院開始彌漫起恐慌緊張的氣氛,學生們一個個神情黯然、惶恐不安,頗有一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味道。 馮婧將秦月找方媛的事匯報給蕭強,懷疑何劍輝潛入了南江醫學院。蕭強找到何劍輝被強制關押到精神病院時的資料,沖洗出何劍輝的相片,刑警們人手一份,重點調查。可是,調查的結果卻很不理想,沒有取得預料中的成效,根本就沒有發現何劍輝的蹤影,也沒有發現對案情有價值的線索,倒是搜捕了兩名隱姓埋名的網上逃犯,破獲若干起偷盜案,順便查明了幾個醫學院教師的婚外戀,攪得醫學院滿城風雨,人心惶惶。 第六章血玉傳說(9) 42、 秦月走后,方媛與馮婧兩人靜靜地坐在寢室里,一籌莫展。短短的幾天,醫學院里不斷地死人,陳安琪、梅干、韓軍、王亮、蕭靜……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黯然逝去,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如果何劍輝真地回到醫學院,而且與這些案子有關,那一定還是為了那塊血玉?!狈芥聦︸T婧說。 “什么玉?”馮婧連忙問道。如果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引起一連串的命案,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聽何劍輝說,那不是一塊普通的玉,而是有靈性的玉,有些不為外人道的神秘作用。起碼,他就承認過,那塊玉,能誘惑別人進入休眠狀態。” “一塊能催眠的玉?如果真有這種玉的話,拿來治療失眠,倒也不錯?!?/br> 馮婧的話提醒了方媛:“我想起來了,以前看電視,有些是制造玉枕的廣告。說用玉做成的枕頭,含有多種微量元素,按摩人腦xue位,產生靜電磁場,刺激腦部神經,活動脈絡,起到很好的保健效果,古代一些皇帝就是睡玉枕的?!?/br> 馮婧笑了:“我也知道,玉器有著很多神秘的保健作用,《本草綱目》中也有記載過。以前,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戴玉飾,什么玉鐲、玉耳環、玉墜,換著花樣戴,有事沒事就愛往古玩一條街里逛。聽說,玉是神器,能驅災避邪。我曾買了很多玉,還特意找什么大師開光,可惜,后來當了警察,工作不方便,就沒有再戴了。” 方媛問:“那血玉呢?是不是很值錢?” “應該是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買的,多半是些廉價玉器,戴著好玩的。你想想,我當時也只是一個窮學生,哪里買得起貴重的好玉?”說到這,馮婧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帶你去古玩一條街,找個懂行的人問問?” “好!”方媛欣然同意。這種時候,她也沒心思上課?,F在的大學對學生的管理都比較松懈,基本上放任自由,逃課在醫學院里是司空見慣的事。 兩人略微收拾了一下,下樓吃過早餐,打了個出租車直奔南江市的古玩一條街。說是一條街,其實只是一條巷子,依靠著人民公園的一個角落,位置偏僻,如果不是馮婧帶路,方媛還真找不到。但就這么一條小巷子,卻鱗次櫛比地開滿了小店鋪,各種金石玉器,應有盡有,在太陽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馮婧找了個以前相熟的古玩店,寒暄過后,直奔主題:“你這里有血玉嗎?” “血玉?”店主是個胖子,笑得rou都擠到一塊了,“你開玩笑吧,我這種小廟,還能供得起血玉這種大菩薩?” “血玉很值錢嗎?” “廢話!古代玩玉的行家就說了,古玉器物白玉為上,有紅如血者謂之血玉最佳。” 方媛插口:“血玉也是白玉的一種?” 店主呵呵一笑:“小姑娘,不懂了吧。這血玉,并非天生就是血色的。血玉不是指一種天然玉,而是指滲透了血的玉石,不管是翡翠、白玉、黃玉、黑玉,只要是真的滲透了血,就是血玉。血玉的形成,和尸體有關。古人下葬,將上好玉器塞入尸體的咽喉,置入千年,尸體腐爛,血液滲透千年,血絲直抵玉心才形成血玉。所以,血玉都晶瑩透明,陰森詭異,看上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妖艷。埋葬在地下的年代越久,就越值錢。如果是千年血玉,隨隨便便也要賣個幾百萬?!?/br> 第六章血玉傳說(10) “那……一般的店里是看不到血玉了?” “那倒不是,現在市面上也能看到一些血玉,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血玉,而是用一種模仿類似條件制造的劣質血玉。將普通的玉放到豬狗牛羊等牲畜嘴里,埋入地下,幾年后再挖出來,也可以得到血玉。只是,這種血玉,假得很,一點靈氣也沒有,根本就不值錢。對了,看你們這樣子,也不是要買血玉的,問這個做什么?” 馮婧說:“我男朋友有塊家傳的血玉,現在做生意急需錢,待價而沽,卻不知價值幾何,所以讓我來打聽打聽。” 店主急問:“那塊血玉,你帶來了?” “沒有,你想想,這么貴重,我能隨便帶在身上嗎?”馮婧回答倒也干脆,直接打破店主的癡心妄想。 店主的眼神黯淡下去:“沒帶來,我怎么幫你估價?” “沒關系的,我下次帶來給你看好了。謝謝你啊,給我們上了一堂玉器知識普及課,真不愧是玉器行家?!?/br> 店主倒有些不好意思:“我算什么行家啊,就我這點料,和鐘伯比,給他提鞋都不配。” “鐘伯?鐘伯是誰?” “鐘伯是我們南江市玉石界頂尖行家,玩了一輩子玉,藏了一輩子玉。人家,那才叫水平。隨便拿塊出來,就可以把我整個鋪子買下來?!?/br> “那敢情好,鐘伯住哪?我們去找他。” “你們去找他?哎,不是我打擊你們,多少富豪巨賈,連門都登不上,就你們兩個丫頭片子,鐘伯會見你們?” 馮婧不高興了:“你別管這么多,見不見,是我們的事。你把地址告訴我們就行了。” 店主報了個地址,并不是豪宅別墅,居然就在古玩街附近。原來,鐘伯淡泊名利,只對玉石感興趣,經常來逛古玩街。店家有什么好貨,一般都請他去鑒賞。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喧嘩,馮婧與方媛出去一看,一個店鋪邊上圍了不少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店主叫店員看好鋪子,走出來,跑過去湊熱鬧,越過馮婧時叫了一聲:“傻看著做什么,你不是要找鐘伯嗎?他來了!” 馮婧與方媛趕緊走過去,卻已經擋在外圍,什么也看不到。這年頭,什么怪事都有,那些賣古玩的店主,都一大把年齡了,還把鐘伯當偶像一樣崇拜。 馮婧擠了幾次,還是擠不進去。她一個女孩子,不好用蠻力。 “警察!讓開!聽到沒有,讓開!”馮婧亮出工作證,大聲叫,拉著方媛,硬是闖出一條血路。 在店鋪里,一些店主們正圍著一個鶴發童顏的老人,虔誠地看他鑒賞一塊白玉。那老人就是鐘伯,氣定神閑,精神奕奕,兩眼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間凜凜生風,不怒自威,顯然習武多年。 鐘伯看到馮婧舉著工作證費力地擠進來,停下講解,望著馮婧,怫然不悅。 馮婧干笑了幾聲:“對不起,鐘伯,我是南江市公安局刑偵隊刑警,這是我的工作證。我們現在遇到一件很棘手的案件,需要你的幫助?!?/br> “等會吧。”鐘伯轉過眼,繼續講解那塊白玉的玩賞鑒定??墒?,因為馮婧的到來,他興致大減,匆匆講解了一會就結束了。對店主們的提問,也懶得回答。 “走吧,這里談話不方便,如果兩位姑娘愿意的話,去寒舍坐坐?!辩姴鹕恚瑖娜巳喝绯彼阕岄_,看得出,他們對鐘伯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紛紛以得到鐘伯指點為榮。 第六章血玉傳說(11) 43、 鐘伯身高馬大,健步如飛,馮婧與方媛在他身后,幾乎小跑,才能跟隨。 鐘伯的家就在附近,深深的四合院,獨門獨戶,寧靜清爽,在日益繁華的南江市倒也少見。屋子里收拾得素凈整潔,墻壁上貼了不少書法字畫,古色古香。家具很少,僅有幾張舊式竹椅,一張八仙桌,幾個衣架。而且,根本就沒有任何電器,彩電冰箱空調電腦,全都沒有。看那架勢,這屋子只有鐘伯一個人住。 馮婧沒想到,鐘伯的家里,會這么簡單。怪不得那個相熟的店主說,鐘伯早已淡泊名利。 “坐吧,寒舍簡陋,讓兩位笑話了?!辩姴故遣灰詾橐猓S手拎來一杯紫砂壺,泡了兩杯茶水,沁人的茶香撲鼻而來。 “好茶!”馮婧用舌尖輕舔,香味直透心肺,神清氣爽。 茶呈淡綠,清澈溫潤,嫩綠的茶葉微微懸浮旋轉著。方媛看了一眼,笑著問:“鐘伯,這是上好的碧螺春吧?!?/br> 鐘伯呵呵一笑:“正是碧螺春。這年頭,喜歡茶藝的年輕人不多了,這位小姑娘,還在讀書吧,很難得啊?!?/br> 方媛臉蛋微紅:“我叫方媛,并不懂什么茶藝,只是以前喜歡看雜書,看過碧螺春的介紹,隨便瞎猜的。” 鐘伯坐下來,呷了一口清茶,徐徐吞入,這才問:“馮警官,有什么事需要老朽幫忙的?” 馮婧賠著笑臉:“是這樣的,我們查案,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涉及到一塊血玉,想請教你老人家,查找下這塊血玉的來歷?!?/br> “血玉?什么血玉?可有照片?”鐘伯來了興趣。 馮婧一臉歉意:“不好意思,鐘伯,我們警方至今也沒有找到那塊血玉?!?/br> 鐘伯有些失望:“哦。那有誰看過那塊血玉?” “也沒有人看到過。我們推測,可能是塊玉墜?!?/br> 鐘伯哼了一聲:“血玉墜多了,我連看都沒看,如何幫你查找來歷?” 馮婧也知道血塊的傳說僅僅是捕風捉影,根本就拿不出真憑實據,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方媛在一旁插嘴:“鐘伯,是這樣的。我們雖然沒見過那塊血玉,但聽血玉原來的主人提到過。那塊血玉,有種特殊的效果,能誘惑別人不知不覺進入休眠狀態?!?/br> “誘惑別人休眠?”鐘伯兩眼如鷹,光芒大盛,仿佛熾熱的火焰。方媛與他眼神相觸,竟然有一種被灼傷的痛感。 “你說清楚點,怎么誘惑別人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