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方媛緩緩地點頭:“我總覺得,梅干要告訴我的事,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他何必約我在深夜無人的病理學試驗室見面呢?”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我從來都不相信他,他這個時候約你去病理學試驗室,居心叵測。” 第二章飄移空間(12) 方媛抬頭望向試驗大樓。四平八穩的試驗大樓巍然矗立,幽暗陰沉,仿佛一個久經風霜的老人,漠然地盯著方媛。 方媛默立半晌,幽幽地說:“蘇雅,你有沒有發覺,我們校園靈異傳說特別多?” 蘇雅微微一怔:“是啊,不過,這沒什么,凡是歷史久遠點的學校都這樣,少不了各種靈異傳說。” 方媛搖了搖頭:“其他學校雖然也有很多靈異傳說,但絕沒有我們學校這么多失蹤事件。你想想,這些靈異事件中,失蹤了多少學生?而且都是一些女生,學校竟然對此不聞不問,是不是有點蹊蹺?還有,陳安琪的死,你不覺得是一場精心設置的謀殺嗎?” 蘇雅眉梢一挑:“你是說,學校一直隱藏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我懷疑梅干也是知情者。他這么急找我,肯定是想告訴我一些事情,說不定本來就與我有關。” “現在已經過了他約定的時間。” “沒關系,我去看看,沒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寢室吧。”方媛下定了決心。 “等下……”蘇雅咬了咬嘴唇,猶豫了幾秒,終于還是恨恨地說,“服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爾一笑,拉著蘇雅的手,兩人并肩走向試驗大樓。 不知不覺中,雨已經停了。這天氣,也真古怪,剛才還是大雨滂沱,現在卻明朗起來,一輪殘月,從黑云中鉆出來,幽幽地懸掛著。幾點疏星,不懷好意地閃爍著,仿佛墓地里飄蕩的鬼火。 方媛與蘇雅兩人來到實驗大樓。實驗大樓有四層,病理學試驗室在三樓。方媛抬頭望了望,實驗大樓巨大的身軀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蘇雅輕聲叫:“方媛。” “嗯。” “你有沒有感到,這里特別的幽冷。” 方媛也有同感。也許,實驗大樓已經年深日久,才會格外的陰涼。角落里長滿了一些青綠色的苔蘚,滑滑的,一不小心就會摔倒。有些墻角,還在滲水,慢慢膨脹,一滴滴地滴落。偶爾,也能聽到一些秋蟲悲鳴,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生命,對于它們來說,很快就到盡頭了。在實驗大樓的通道口,冰冷的夜風盤旋不已,發出細微低沉的嗚咽聲,仿佛如嬰兒在哭泣。 方媛仰首望天。據說,天空每個星星都代表著一個靈魂,自古就有將星下凡的傳說。她的靈魂星宿又是哪個?就在這時,方媛的眼神無意掠過實驗大樓的三樓。三樓竟然有一間試驗室亮著燈,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然后,方媛看到了梅干,極度恐懼中的梅干。 其實,方媛根本看不清梅干的眼睛,但她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梅干的恐懼。梅干的身體,在緩緩上浮,卻不是那種自然地上浮,而是被什么東西揪住了頭發往上提。他的身體在胡亂扭動,說不出的詭異。病理學試驗室的燈光很亮,漸漸可以看清梅干那張痛苦而扭曲的臉。他的嘴張得特別大,似乎在拼命的吸氣。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爛爛,伸著兩只**的胳膊,在玻璃窗上死命地抓撓。 方媛愣在那里,不敢置信,腳有些發軟,全身直冒冷汗。一股冷風吹過,吹得方媛打了個哆嗦。她揉了揉眼睛,梅干的身影是那樣真切。 方媛急忙轉身對蘇雅顫聲說:“蘇雅,你看三樓!” 蘇雅抬頭望了望:“三樓?那間亮燈的?” “是,梅干在那兒做什么?” “梅干?他在哪?”蘇雅滿臉疑惑。 方媛再次抬頭望去,三樓的那間試驗室的燈依然亮著,梅干的身影卻不見了! 第二章飄移空間(13) 16、 怎么可能?剛才明明看到梅干的,一剎那的時間怎么會消失了? 方媛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喉嚨里仿佛有一塊火紅的焦炭,燒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蘇雅被方媛的樣子嚇了一跳:“方媛,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產生幻覺了?” 方媛拼命搖手,竭力深呼吸幾次,壓住那股煩躁,好一陣子才說:“不是,我是真的看到梅干了,他的樣子很古怪,似乎有什么東西揪著他的頭發懸在空中。” 蘇雅瞟了一眼亮燈的試驗室,心中默數:“從位置上看,那間實驗室似乎就是病理學試驗室。方媛,你現在還要緊嗎?要不,我們不去了,好不好?” 蘇雅雖然沒有看到方媛所說的詭異情景,還是受到方媛的感染。本來,蘇雅就對飄移試驗室有所顧忌,現在,更不想去上樓去見梅干了。誰知道那里現在發生了什么,反正梅干的生死,本來就與她無關。 “我不要緊。我一定要去見梅干。這件事情,越來越詭異了。不弄個水落石出,以后睡覺都睡不著。”方媛的聲音有些抖,卻很堅決。 “我看還是算了吧,先回寢室休息,天亮后去找梅干問清楚,不是一樣的嗎?” 方媛一臉憂慮:“不一樣,我有種預感,梅干恐怕兇多吉少,等不到明天了。” “啊!”蘇雅沒想到方媛會說出這種話出來。 方媛看了一眼蘇雅,柔聲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上去。” 蘇雅急忙反對:“不,我們一起來的,要走一起走。兩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要安全些。你真要去,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錯了,我不是君子,應該說舍命陪美女!”方媛故意挑字眼,想調節下緊張的氣氛。 “自己贊自己是美女?你的臉皮夠厚了。”蘇雅笑了笑,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說話間,兩人慢慢步入了實驗大樓。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一股潮濕腐蝕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兩人喉嚨里癢癢的想要咳嗽。 方媛的手電筒電量已經不足,光線微弱,由于緊張而不停地晃動著,仿佛一條搖頭擺尾的蛇。地面的瓷磚慘白慘白的,暗黃色的墻壁爬滿奇形怪狀的黑色污跡,仿佛一張張神情各異的鬼臉。過道寂寥而幽長,黑暗中看不到盡頭。兩人的腳步聲“咚咚”直響,在死寂的實驗大樓里格外清晰,回聲沉悶重復,仿佛有好幾個人在同時走路。方媛雖然膽大,此時也不禁提心吊膽,一只手拿著手電筒照射前方,一只手緊緊抓住蘇雅。其實此時的蘇雅只有更加恐懼,也許是因為她親身經歷了飄移實驗室女生失蹤事件,想象力又豐富,老是聯想到一些恐怖的場景,全身不斷地冒冷氣,心里虛虛的,仿佛隨時會一腳踏空跌入萬丈深淵。 兩分鐘,卻仿佛兩個世紀那么漫長。兩人總算走到了樓梯口,并排扶著樓梯欄桿一步步邁上去。才走了幾步,方媛扶著欄桿的手突然觸摸到一些滑膩的東西,黏在手上,甩都甩不脫。方媛驚叫一聲,腳下一滑,身體失去重心搖搖晃晃差點摔倒。蘇雅吃了一驚,緊緊抱住方媛,兩人同時尖叫起來。 驚叫聲在空蕩蕩的實驗大樓里盤旋回繞,一時間像有成百上千的人同時叫喊,聲勢驚人。 第二章飄移空間(14)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鈔鐘或者是幾分鐘,兩個女生鎮定下來。尖叫聲隨即止歇,大樓內又恢復了寂靜。借著手電筒昏黃的光芒,方媛看清黏在手上的物體,一塊血淋淋的胚胎組織碎片,散發著一種腥臭與福爾馬林混合的味道。也不知是誰故意還是惡作劇,竟然丟在樓梯的欄桿上。清潔工白天打掃衛生,居然沒清除掉。 蘇雅捏著鼻子,抽出幾張衛生紙,幫方媛擦拭掉。無論擦得多干凈,方媛總是感到那股子味道還殘留在手指上,胃里一陣翻滾,險些吐出來。幸好三樓有洗手間,方媛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急匆匆一陣小跑,沖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急瀉出來,沖擊在方媛纖細的手指上濺出一些水花。方媛的手一哆嗦,兩眼死死地盯著水流,嘴唇微微顫抖,仿佛中了定身法般僵硬在那里——水龍頭里流出的水,竟然是血紅血紅的,哪里是水,分明是鮮血! 看到血水的瞬間,蘇雅又是一聲尖叫,身子一歪,險些將方媛手中的電筒撞落。 方媛陡然收回手,仿佛被什么毒物咬了似的,皮膚上癢得難受。血色的水流并沒有持續很久,轉眼又變成了透明。兩人對望了一眼,昏暗的手電光線里,兩人的臉都泛著青光,石頭般僵硬。 這次,肯定不是幻覺。水池里還有些血紅的冷水,其中甚至夾雜著暗紅色的塊狀物。 方媛再次把手伸進去洗了洗,冰涼的感覺從手上傳遞過來。然后,她關掉了水龍頭,抬起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蘇雅輕聲說:“我們回去吧。” 她終于決定放棄與梅干的見面。如果說一開始的感覺,僅僅是詭異,現在的感覺,卻是不可抑制的心驚rou跳。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倔強連累蘇雅。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凄慘悲哀的嚎叫,叫聲里充滿了痛苦與絕望,仿佛千萬個被酷刑折磨的惡鬼冤魂從十八層地獄中傳出來的——兩個人聽得真切,那正是梅干的聲音。 幾乎是出于本能,方媛竟然循聲跑了過去。亮著燈光的那間實驗室果然是那間病理學試驗室,梅干的臉貼在透明的有機玻璃墻上,整個人因為痛苦而神經質的痙攣抽動。他身上的衣服,果然和方媛在樓下所見的一樣,破爛不堪,一片片的黏在身上,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撕裂的。他的眼珠,一個勁地往外鼓,仿佛要掉下來。他的嘴被擠在玻璃墻上,熱乎乎的鮮血從他嘴里洶涌噴出。 “救救我……救救我……” 梅干發現了方媛,低聲呻吟,兩眼露出企盼的神色。 方媛大氣都不敢喘,僵立在那里,全身發冷,無形的窒息感沉沉地籠罩下來,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手電筒悄然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突然,梅干的身體詭異地倒飛出去,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往后拉。梅干再次長聲慘呼,試驗室的日光燈管在叫聲中乍然爆裂,整個實驗大樓陷入一團漆黑中。在這一刻,方媛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整個實驗大樓在劇烈震動,傾斜反復。 方媛腳下一滑,結結實實摔倒在地上,肘彎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梅干還在低聲呻吟,時斷時續,卻是那么清晰地傳進方媛耳中。 方媛勉強站起來,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梅干的呻吟聲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方媛的汗毛一根根全豎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停止了。 第三章魅影驚魂(1) 17 漆黑中,一道刺眼的光芒驟然點亮,正照在方媛的臉上。方媛一只手撐起身體,一只手去擋光亮,頭腦一片混亂。從那團光芒中伸出一只手,攙扶起她。 當聽到梅干的慘呼時,蘇雅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方媛已經跑遠了。她想跟上去時,樓道里已經是一片黑暗,方媛的腳步聲突然沒了。她從背包中取出備用的手電筒,趕緊跟了過去,中途已經能看到實驗室方向的燈光,正準備加快腳步,突然聽到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呼,心都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燈光也瞬間熄滅了。 蘇雅稍停了一下,掛念方媛的安危,硬著頭皮來到實驗室外,正看到方媛摔在地上的情景。蘇雅拉起方媛,兩個女孩抱在一起,互相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一切都靜止了,整個三樓,只有洗手間輕微的滴水聲。 蘇雅不敢湊近病學理試驗室,看著方媛,好容易才張開那兩片薄薄的嘴唇:“梅干,怎么樣了?” 方媛深吸了幾口氣,艱難地說:“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蘇雅默然,空氣沉重無比。良久,她才繼續問:“是誰要殺死他?”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沒看到那東西。”方媛輕輕掙開蘇雅的懷抱,捋了捋頭發。 蘇雅注意到,方媛用“那東西”來代替。東西?那就有可能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話,方媛也不會這樣形容。 實驗大樓里似乎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奇怪的是,這種血腥味,竟然不讓人反感,反而莫名地勾起食欲。也許,方媛肚子本來就有些饑餓。梅干發出那聲驚天動地的慘嚎后,就再也沒有發出聲音。時間凝固了,空氣也凝固了,整個實驗大樓里的氣息都是那種沉悶的窒息,令人不敢輕舉妄動。 方媛靠在墻壁上,問:“蘇雅,剛才你有沒有感到實驗大樓在劇烈震動?” 蘇雅沉吟著說:“似乎是震動了一下,但不是很劇烈。” 為什么方媛會被震得摔倒,而蘇雅卻沒事?難道剛才的震動,僅僅是病理學試驗室里發生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么會震動?那個飄移空間的傳說,難道是真的? 方媛順著手電筒的光芒瞟了瞟病理學試驗室,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梅干呢?他在病理學實驗室里面,是生是死? “蘇雅,你把手電筒給我。” “你要做什么?” “我想靠近窗戶看看梅干怎么樣了。” “你還過去?剛才……” 方媛走到了蘇雅面前,伸出了手,看著蘇雅。 蘇雅咬了咬牙,賭氣般把手電筒交給方媛:“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我才不管他是死是活!” 方媛接過手電筒,光線透過玻璃窗射進病理學實驗室。 梅干直挺挺地躺在病理學實驗室的地板上,慘白的臉向窗戶這邊側著,一動不動,幾縷鮮血緩緩從他的額頭和嘴角流淌到地上。他的眼睛毫無光彩地睜大,直勾勾地望著方媛,充滿了痛苦與絕望。手腳張開,軟綿綿的,仿佛菜市場擺在地攤上的死魚。 梅干死了?! 方媛捂住口,不讓自己失聲驚叫。其實,她想驚叫也叫不出來。一股深切的悲哀在瞬間就湮沒了她,整個人仿佛被什么東西抽空了。 蘇雅嘴里說不過來,可看到方媛愣在那里,還是情不自禁地慢慢湊過來。蘇雅只看了梅干一眼,就不想再看,胃里惡心得難受。 “我們出去報警吧。” 方媛卻不死心,圍著病理學實驗室轉了一圈。自從病理學試驗室里面的試驗器械多次丟失以后,學校有意加強了這個實驗室的安全保衛措施。窗戶都關閉了,沒留下一絲縫隙。有機玻璃,一般人的根本就打不開。門也是特制防盜門,堅固結實,鎖得死死的。方媛用力推了推,根本就沒辦法推開。 “你在干什么?”蘇雅問。 “我看能不能想辦法進去,梅干也許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