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沒說話，只是慢悠悠走到鋪子和里屋的中間，對里頭喊：“元豐，你老丈人來了，你出來招呼。”

    聞聲啞巴就出來了，他不會說話，不卑不坑地走過來，站在他們面前，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八叔公看著用要死不死地聲音道：“行了，讓他們坐吧，把東西接下來。”

    啞巴聽了立馬拉開方桌的凳子，拿起桌子檔上的擦布擦了擦，走到四九奶奶面前作了個揖，接過她手里的籃子放到桌子上，又抱過四九爹娘手里的被子進了里面。

    八叔公看他們四人站在那不說話道：“你們過來坐吧，老邴給四九行針去了。”

    別看四九奶奶平日里兇悍得緊，在村長和冉家的老輩面前，她是連邊都不敢沾的。

    冉二狗帶著四九娘坐一邊，柳青兒扶著四九奶奶坐在另外一邊。大家都沒說話。

    沒一會啞巴出來了，手里拎著一個茶壺和一摞茶盞，先給四九奶奶倒了一杯，又給冉二狗和他婆娘一人倒了一杯，再給村長、八叔公、九叔公、十三叔公一人倒了一茶盞，最后才給柳青兒倒了一杯，柳青兒看著心里非常非常不爽，她也是四九娘家人，這啞巴竟然不先給她倒茶，簡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村長看著冉家人對啞巴道：“元豐，你去做飯，我們都在這里吃晚飯。等下我讓二子去拿酒，之前你幫我釀的酒還有幾壇，今天你大婚，高興，我們要喝不醉不歸。”

    啞巴點點頭，乖順地拿了雞蛋去走面。

    四九娘有些無措地站起來說：“那個要不我去幫忙。”

    她正要走的時候九叔公喊住了她：“四九娘，你今日也是丈母娘了，就讓他小輩去弄，來來，喝茶吃瓜子。”

    奈何人家輩份高，四九娘被四九爹爹拉下來坐著。

    冉家四個人都沒有誰說話，只有村長和八叔公、九叔公、十三叔公偶爾聊幾句，但是聊得都不是關于啞巴和四九的。

    啞巴一個人在廚房里忙著，他之前就有所準備，早已拿了不少糧食過來，有去年風干的rou，還有今年他新獵殺的野味。

    邴老爹家兩個鍋，一個鍋用來燒各種rou，一個鍋煮飯。

    從啞巴出生到現在沒有煮過這么一大鍋飯，他有些不放心，從后門溜出去找了村長老婆過來，村長老婆畢竟是經歷過大小宴的人，很快幫啞巴把飯煮好了，一大鐵鍋的白米飯，散發著陣陣香氣。

    rou在鍋里熬著，村長老婆看著說這樣不行。然后她開始掌廚，啞巴打下手。

    有了經驗老道的人幫忙，啞巴的新婚晚宴很快就做好了。

    一大鍋飯，一大盆紅燒rou，一大盆rou湯，一大盆青菜，一大盆土豆燒rou。

    村長老婆把這些都分裝到碗里。啞巴把菜端到桌子上，分成兩桌，四九娘家人一桌，村長他們一桌。

    啞巴把米飯每碗都盛得滿滿的端上了桌。

    雖然就四個菜，但是其中三個都是有rou的，這在淺水灣來說也算是奢侈的，另外還有滿滿一碗飯。

    四九家人看著眼睛有些直流，柳青兒早已口水滿嘴了，只能喝口茶水來掩飾。

    酒也拿來了，啞巴給每人發了一個大碗，倒得滿滿的。

    終于有了熱鬧的氣氛了。

    冉二狗提出來說不知道邴郎中給四九治療得怎么樣了。

    九叔公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拿起筷子說：“來，大家吃飯吧。”

    被撩了一道的冉二狗再也不說話了。在這里，在這些人面前，還是不說的好，越說越錯。

    啞巴喊來邴老爹坐好，自己也倒了一碗酒，兩桌，每桌陪了一碗酒，喝完臉通紅。

    “元豐，你也別忙活了，你吃口飯去陪四九，這里待會讓老邴收拾。”村長看啞巴喝完就說道。

    四九家人看著一桌子的菜和飯，一個個心里很多種想法。

    他們一致的看法就是啞巴靠上了邴郎中這個靠山，而且啞巴提親的那些銀子和糧食很可能也是邴郎中資助的。

    邴郎中的家底豐厚，這是大家都曉得的，邴郎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淺水灣數一數二的。他每年會有兩個月不在淺水灣，其中是中秋，再就是六月。沒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反正只知道每次都是馬車送回來，而且會有幾輛馬車跟著，馬車上全部是東西。

    啞巴吃了一碗飯就進屋了。

    邴郎中家的院子，最前面是鋪子，進屋就能看到擺放著很多藥盒還有瓶瓶罐罐，再進去是后堂，后堂的后面是邴郎中住的地方。那里淺水灣里進去過的人寥寥無幾。

    冉家人默默吃著，邴老爹作為啞巴的家里人，過來給他們一一陪了酒。

    今日的邴老爹性情溫和，不似往日的高傲，對誰都和顏悅色的。平日里他也溫和，但是那溫和之上的是敬而遠之的壓迫感。

    大家和和氣氣地喝作一團。

    他們吃飯的時候，有村子里好心的人跟著李大嬸過來問四九怎么樣了，那虎狼之藥可吃了。

    邴老爹給他們讓座，還拿出家里吃的東西跟大家一起分享。他說已經給四九行針了，今日太過勞累，明日再給她用藥，用藥之后三日便可知道結果如何來。

    李大嬸看著邴老爹說：“邴郎中，四九這丫頭如今是你的兒媳婦了，你可要用心去醫治她啊，她生下來就是個苦命的孩子。”

    李大嬸說這話也不怕四九家人，她說的也是事實，整個淺水灣誰不知道。

    四九娘就要站起來發作，被四九爹死死拉住了。

    現在冉家被千夫所指，如果再出來對峙，那對冉家就非常不利了。他們老了，以后冉財富和柳青兒還有他們的孩子還要在淺水灣過下去呀。況且現在四九嫁給了啞巴，啞巴靠上了大樹，以后怎么樣還說不定吶，現在得罪了可不太好。

    柳青兒也對自己婆婆搖搖頭，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四九吃了那藥能好也罷，救不活一下死掉也算了，怕就怕萬一一輩子癱瘓了那就不好辦了，到時候萬一啞巴不要，娘家不收，那就真是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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