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死里逃生，也明白了這沙漠天地的奧妙之處，他望著楊南苦笑道：“師弟，你我不知身在何方，何必還要自相殘殺？若能回到九洲，封神便以你為主導就是。”

    昊元仙鐘、楊蘭一戰而滅，元始天尊比不得楊南，依然能有三身四劍元神存在，只要分了封神主導，兩人大可不必見個你死我活。

    更何況，此時兩人皆是不知生死，這片沙漠的古怪，令人看不到頭、理不清頭緒，對元始天尊來說，活著比一切更重要，封神主導之位，不爭也罷。

    對元始天尊來說，這可不是什么夢境，神人豈會作夢？毀滅宇宙中一戰，他確是敗了……

    楊南微微點了點頭，他此刻回視自己，亦是不知道這是真是幻、是夢是實，這里既不是地獄輪回，也不是九洲世界，更不是無量劫火迸發的毀滅宇宙，不弄清自己身在何方，與元始天尊糾纏又有什么意義？

    是夢？是真？

    為何空有無邊法力，卻獨獨堪不破眼前這離奇詭異的一切？

    淡淡微風，拂動細細黃沙，蒼涼無垠的沙漠上，億萬沙塵微微顫動，一個蒼涼久遠的聲音低低傳來：“是無為故……始成天地……是無我故……始有眾生……”

    這聲音若有若無、隱隱約約，不知從哪里，也不知往何處去，好似每一粒黃沙都低低響應著這個聲音，令其滿布莊嚴肅穆之感。

    楊南細細聆聽一會，忽然皺眉道：“師兄可知這聲音從何而來？”

    元始天尊放開神念，卻發現聲音竟是從億萬沙塵中共鳴而來，風將這聲音傳入他們神魂之中，亦傳向四面八方，他沉吟半響，方才搖頭道：“奇怪，為何我明明不知這人是誰，卻總有一股熟悉之極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象一個與自己極其神似的人，但卻根本不是自己！

    這種古怪感覺楊南也有，他凝成軀體的無數神念也隨著這個聲音低低吟唱，這股肅穆莊嚴的氣息似乎發自內心深處，是那么的不可抑止！

    就好象……好象是楊南自己在說話一般……

    “是無為故，始成天地！

    是無我故，始有眾生！”

    楊南吶吶的將這幾句話語細細復述了一遍，忽然抬起頭來，與元始對望一眼，發現對方面上一片駭然之色！

    兩人異口同聲的道：“開天盤祖？？？”

    楊南是喜，元始是驚！

    傳聞之中，開天盤祖創造此岸宇宙，即為浩瀚宇宙之主，后來此宇宙漸近毀滅邊緣，盤祖納宇宙眾生于體內，獨成九洲世界。

    然而，其魂一化為三，便是盤、玄、元始的由來！

    rou身化為九洲世界，元神化為三個不世神人，那么，此刻他們眼前這片浩瀚無盡的沙漠若是盤祖神魂，那么，元始天尊、楊南的造化神力又是從何而來？

    元始天尊驚容一閃即逝，沉聲道：“這神魂印記肯定是盤祖印記，絕計錯不了，不過，盤祖脈似銀河、血似無量巨海、骨似三界群山、軀如洪荒宇宙，巨大之處，無可想象，威能之廣，無可形容，但是，我此身源自盤祖，我身猶在，何來另一個盤祖之魂？”

    宇宙生，盤祖生，宇宙滅，盤祖滅！

    盤祖并沒有棄了他一手創造的宇宙，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這條路，便是一身化三、開辟洪荒，求一個得渡彼岸的機緣。

    一身化三之后，二帝一身融合一處其實便是盤祖，雖然盤祖分化自己時，有少許精魂分散，但是，眼前這無邊浩瀚的億萬念頭何其龐大？其大無窮，已到了楊南可望不可及的地步，若真是盤祖神魂的話，眼前的元始天尊莫非是一個虛幻？

    楊南搖了搖頭，道：“不會，這絕不是盤祖之魂，依我看來，你我只在夢境之中罷了！”

    元始天尊啞然失笑，道：“師弟，你我道行，何必作夢？更何況，除盤祖之外，何人之夢可容納你我？”

    夢亦是意念轉化之物，神人的念頭，本已長生不滅、永不消失，兩大神人強大的念頭哪怕是沖擊對方神魂世界，亦是不可能承受之物，教元始天尊如何能夠相信這是一場夢幻？

    “是夢……非夢……是真……非真……”

    億萬沙礫低低吶吶之聲緩緩響起，一個由萬千沙塵凝成的人影漸漸出現在兩人面前，這個人獸首人身、背生雙翼，身軀與人類相似，一雙由億萬沙塵凝成的眼眸中，露出了一絲滄桑慈和之色。

    他看著楊南、元始，卻好象看到自家親兒一般，那如星空般浩瀚無盡的眼眸，始終是一片親切慈和……

    元始一驚，駭然道：“祖帝？”

    那獸首人身的沙人搖了搖頭，道：“非也，元始，你是你，我非我，我不過是一個精神印記罷了。”

    “精神印記？”

    楊南皺著眉頭古怪的念了一遍這個詞語，淡淡道：“什么是精神印記？”

    沙人笑道：“萬物極致，即為永恒，此永恒便是棄卻軀體、晉至不滅烙印，雖宇宙毀滅亦不能損其分毫，所謂精神印記，即是一個生靈的意念強大到極致、在所有創造生物心中留下的印記。”

    所謂的道，無非便是終極法則，一個生物強大到極致，并非軀體永恒不滅，而是精神永不可滅！

    換句話說，世上但有一個創造生物活著，這個造物主便永生不滅，這種境界，便是始祖境界！

    楊南悚然一驚，駭然道：“既是如此，你是何人的精神印記？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沙人微微一笑，似是知道楊南心中如何想法，只是淡淡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么？至于你未何來到此處，原因自然是在你身上……”

    元始天尊一臉恍然大悟，忽然向沙人躬身道：“原來真是祖帝印記，弟子參見祖帝！”

    盤祖開天辟地，造物眾生，眾生魂魄之內，便留下了盤祖的氣息！

    始祖級數，已不需要什么軀體、什么元神來寄托，眾生皆是盤祖、盤祖就是眾生，到得這個境界，盤祖永恒不滅，只要有一個他創造的生物活著，盤祖便永遠不死！

    換句話說，每一個都是盤祖，每一個人都是天道，只不過，世人永遠不會明白罷了。

    始祖境界的奧妙，原本楊南、元始都不明白，但是在這一刻，沙人卻道出真相，那便是精神印記！

    楊南、元始皆源自盤祖，這便是為何他們看到盤祖顯化的億萬念頭，便好像看到自己一般，這一股親切熟悉之感，根源便在于此處！

    這一個精神印記，可以喚作盤祖元神，亦可喚作無上天道，種種名目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重要的是，盤祖雖然消失，但他卻永遠也不會泯滅，他活在每一個人、每一個生物、每一粒塵埃、每一個物件之中……

    這種精神印記，是每一個有靈生物、無靈物件的構造根源，原本是不可能凝出具體的形象出現在任何人面前，但是今天卻不知為何，竟在楊南面前顯化出了無垠沙漠的模樣來。

    楊南明白這個道理之后，也是暗暗驚嘆，他望著沙人恭聲道：“敢問祖帝，精神印記沉眠不醒、化作眾生根本，為何獨我是個例外？”

    沙人之所以出現，便是楊南的靈魂本源出了變故，這種變故原本也不可能喚醒靈魂深處的精神印記，就好像地球人類的基因由無數個基因構成，你總不可能將共中一個基因喚醒，使其變成遠古巨獸吧？

    沙人微微一笑，道：“楊南，你不須驚訝，九洲之中，眾生萬物的靈魂本源印記皆源自于我，然而，你卻大不相同，因為你來自彼岸，你的靈魂除了盤玄留下的印記之外，還有一個印記！”

    “我的靈魂還有一個印記？”

    楊南愕然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眼前這個沙人分明是從元始、自己的靈魂中剝離出來的顯化烙印，這么說來，他體內不是還有一個祖神留下的烙印！

    他的軀體雖是九洲中人，但是靈魂……卻來自地球！！！

    “此岸盤祖……彼岸造物者又會是誰？”

    楊南心中震驚無比，如不是修到神人境界，又機緣巧合有灰飛煙滅的危機，這隱藏在無窮靈魂之中的兩大烙印，誰能夠發現？

    不過，這也沒有什么好害怕的，盤祖化身眾生萬物，才有生命的開始，眾生只不過是盤祖生命的延續，雖有可能某一天達到盤祖的高度，但除了一個靈魂深處的精神烙印，其它與盤祖并無關系。

    第四十七章節 無量無量！

    “彼岸之主，亦歸冥冥，你若想知道他是何模樣、喚何名字，其實說來無益，但是你靈魂之中這個精神烙印，卻可以讓你見上一見。”

    沙人淡淡一笑，勾陳帝君手上那盤虛神琴忽然間嗡的一響，彈出一個彎月音符，這音符雖借神琴而生，卻似乎與神琴毫無瓜葛，一瞬間悄然躍出虛空，顯現在楊南面前。

    一個小小音符，不知為何，卻像是一顆無法抹滅的星辰，只是立在那里，赫然便是永恒！

    “為了方便，你便叫我弧月吧，我便是你身上的彼岸節點，是九洲眾生得渡的關鍵之物，本來此印記非到你成就始祖之際不得顯現，不過，如今看來，也無關緊要了……”

    這道彎月音符一樣有耳鼻口舌，軀干四肢，小巧玲瓏的身軀在空中微微閃動，似是夜空中一顆閃爍的璀璨星辰。

    他與沙人一樣，看似虛無夢幻，卻給楊南一種極是熟悉的氣息，這股氣息讓他想起了地球故鄉中的風、茫茫大地的土壤、和母親親手烹制的食物……

    兩種熟悉氣息，在剎那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好似一個不忍驚醒的美夢，在喚醒楊南種種記憶。

    楊南嘆了口氣，道：“兩位祖帝，我可以知道，為什么我重生至九洲了么？”

    眼前這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兩大精神印記竟似早就知道對方的存在，唯獨楊南蒙在鼓里，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切秘密，竟然藏在自己的靈魂之中！

    眾生皆有盤祖印記，而楊南卻多了一個印記，這兩個靈魂精神印記，才是楊南獨一無二、造就一切的根本！

    玄帝破開彼岸，以殞滅代價，換來楊南回渡，從那時起，冥冥中便注定了楊南的使命！

    這個所謂的冥冥，既是天道氣數，亦是眾生靈魂之中不甘泯滅的愿望！凝聚了眾生萬物萬靈之愿后，盤祖留下的精神印記才會化為不可逆轉之天道，演變成楊南的一生命運！

    人心即天心，人道即天道！

    其實，世間萬物哪一個不是天道？

    弧月印記淡淡一笑，道：“盤祖乃一宇之神，其意念可傳到彼岸，吾亦是一宇之神，感應到這股意念之后，便欣然選中一個子民，派其引渡眾生歸來，此岸、彼岸、我念、他念，不過是無量無窮之下，同一人耳！”

    所謂一宇之神，便是創造一個宇宙的造物主！

    這個造物主沒有真實形象，卻活在每一個宇宙生物之中，對造物主來說，眾生生也好、死也罷，都不過是輪回常事。

    所謂天道無情、太上忘情，其實便已是到了我即眾生、眾生即我的宇宙至境才有的道行。

    既是忘記，亦是不忘，既是有情，亦是無情。

    忘與不忘、無情有情，不過全在眾生自己一念之間。

    一切皆可泯滅，唯靈魂精神本源烙印永恒不滅！

    此種不滅，越過六道輪回，便是仙人，世界極致，便是神人，越過宇宙極致，便是始祖！

    楊南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心中已然明白，對個人來說，自己便是自己，但對神人來說，自己便是世界，他的神魂可化為一個完整世界，從無到有創造出眾生萬物來。

    對始祖來說，他自己便是一個無垠宇宙，宇宙之中，大小生靈，不分你我。

    眾生之眼，即是始祖之眼，眾生所受，即是始祖所受，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何來什么區別？

    一個宇宙與另一個宇宙，其實不過是無量、無窮宇宙之中的億萬塵埃，那么，盤祖與弧月可以說是源自無量精神中同一人或同一股精神轉化而來的具化之神！

    這種不可言傳、難以形容的微妙境界，如果不是到了神人境界，又見到了天外之天、無窮之外之無窮，楊南也永遠不可能明白！

    最重要的是，他來自地球，心中知道，這一個宇宙之外，另一個宇宙絕對存在！

    這種知道，便是一股強烈難移的精神，注定了楊南必然能明白宇宙與宇宙之間的奧妙，憑借這種奧妙，始祖境界便向他敞開門戶、終將造就！

    然而，元始天尊便差得太遠，他永遠不能明白，盤祖、弧月究竟在說什么，更不知道你、我、他、此岸、彼岸、宇宙、天道其實不過是同一人、同一物罷了！

    一池之魚，不知海之龐大，一井之蛙，不知天地之廣，一息之蟲，不知歲月綿長。

    這，便是眼界、心胸、見識的局限，任何一個生物，都不可能超越他所能領悟的極限，這就是為什么盤、玄二帝能渡彼岸，而老君、元始卻絕不可能的緣故。

    然而，現在又多了一個能成始祖的人物——楊南！

    元始天尊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楊南一臉明悟的點頭道：“原來如此，一量之外，尚有無量，一窮之外，尚有無窮，吾即身在一量一窮，卻可晉至無量無窮，此謂無窮天道！”

    眼前這里是夢境也好、是虛幻也罷，只要精神存在、本我強大，那么，自然可以化假為真、化虛為實。

    一個我，雖源自無量大神，雖生在茫茫人海之中，但通過努力，卻可不斷進步，修到神人，便是一個世界的主人，修到始祖，便是一個宇宙的主人，修到無可名狀之境界，便是無量之主、無可想象的存在。

    楊南至此終于明白了過去、現在、未來、一切一切、所有所有，他滿心歡喜，也不在乎自己到底背負著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