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
廣成子奇道:“這是何處妖魔,竟然半點也無貪心?讓我再試上一試!” 廣成子默念仙訣,手掌忽的一拍身下樹干,清元仙樹仙光大盛,細枝軀干上忽然綻開一朵朵絢麗多彩的美麗仙花,不過眨眼之間,朵朵仙花凝成花苞,結出了一個個氣息芬芳、仙力盎然的仙果來! “太古仙樹結果了……!!!” 正在爭吵的各大妖魔猛然間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凝望著百丈巨上那一個個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清元仙果! 據說,太古仙樹千萬年方結出一個果實,如今仙樹眨眼間竟然結出了成百上千個仙果,如能取得一個仙果,豈非立時升仙? 轟!!! 群妖由爭吵變為一片死寂,又由一片死寂化為可怖妖群,五彩絢爛的劍光、刀光、法寶、符咒如雨點般亮起,一聲聲不甘心的慘叫此起彼伏的響起,仙果的結成,預示著一場血戰的開始! 妖兵、廟主,道士,一時間你來我往、出手狠毒,每一人都想轟滅對手,搶得一個仙果在手,這一番狠斗,再也容不得半點情面…… “咦?那幫人分明就是果得府真君門徒,難道他們不想取一枚仙果?難不成他們真的修成了無欲之心?” 廣成子見仙果一結,兩派妖魔果然大打出手,可是,勸架的那一派妖魔居然還是半點也不動心,只是在紛亂如雨的群妖中退得越來越遠。 楊南心中暗暗苦笑,唯一不去搶仙果的真君廟主自然便是果得府的豬妖了,這豬妖大智若愚,明知通天教主身在問玄道中,他如何會去爭搶清元仙果? 若是自己未曾召見豬妖,只怕此時在清元仙樹下耀武揚威的人,也有他一份…… “道友好手段,我門下這些不肖之徒給些教訓也好,清元山一會,足慰平生,貧道欲回果得,就此別過了。” 楊南也不去管這些膽大妄為的妖魔,他更對動機不善的廣成子越發警惕,這位陽神下界便攪起腥風血雨,說他有惡意,又不太像,說他全是善意,又不可能,楊南也只好敬而遠之了。 至于這滿山廝殺爭斗的妖魔,楊南心中可沒有半分憐惜,這一個個膽大妄為、不將自己放在眼的家伙,死了倒也干凈! 廣成子看下方妖魔打得熱鬧,正起勁之際,忽聽楊南要走,不禁愕然道:“道友莫非還在怪我令你這些妖子妖孫自相殘殺?” 天界七神,他最為年長,行事向來隨心所欲,他雖然明知楊南不好得罪,但今日之事卻終是有些得罪了楊南! 大乘陰陽,小乘陰陽,今日小乘固然勝大乘,但來日又當如何? 廣成子下凡另有目的,但見一見楊南這個造物之主,也是心中所愿,楊南除了收攏妖類令人垢病之外,其風姿氣度、根骨修為皆是令人贊嘆,陽神實不想與他為敵…… 楊南微微一笑,道:“這些混帳利欲熏心,死不足惜,你又何罪之有?酒也喝了,仙樹也看了,貧道此際乃是凡人,不宜在此處逗留,道友若是愿意,便代我教訓他們吧。” 妖也罷,人也罷,皆是利之所驅,就算沒有廣成子仙樹誘惑,真君廟門下的各類妖精早晚也會有這一天! 廣成子惋惜的道:“也罷,你自要化凡成仙,也不好斷了凡人生活,今日耍得開心,你我來日再會。” “如此,貧道告辭了!” 楊南微微一點頭,甩開袍袖乘風飄飄而去,清元仙樹旁那飛濺的鮮血、不甘的怒吼、紛飛的法寶、無數的門人妖怪,再與他沒有半點干系。 群妖你爭我搶,好不容易殺敗對手搶得一個個仙果之后,忽見掌中的仙果竟然化為一個大大的貪字,這個古怪大字便如生在rou中,任憑他們怎么奮力也無法抹去! 那百丈高、生機盎然、仙光燦燦的仙樹忽然間寸寸萎縮,到得最后,什么仙果、什么巨樹竟然縮成了一根青竹杖,飛入一個年青乞丐的手里! 這乞丐手執青竹杖,凝眸望著滿山爭斗妖魔,唇旁露出一縷淡淡冷笑! “咦?仙樹呢?兀那漢子,你還我仙樹來!” 狼妖殺了幾個敵手,正摘下一枚仙果之際,忽見仙樹化為青竹杖,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乞丐拿在手上,他登時怒容滿面,就要尋廣成子晦氣。 縱然他們此時再笨,也知道仙樹一事是眼前這個年青乞丐在搞鬼! “楊南道友絕世仙姿,三界之中不知有多少俊才欲要拜入門下而求之不得,你們這般披毛帶角之輩借他心慈,混入道門,如今竟將他臉面棄如敝履,我若不教訓你們,如何對得起開創道家的老君師尊?” 上古之際,道家之道,本來只是人族之道,世間妖魔鬼怪,大多只能成為仆役,而不能成為弟子,楊南成為道家教主之后,卻將人、妖二族一視同仁,并無半點岐視之意,如今放在廣成子眼中,卻更是心中不忿! 堂堂道教,竟被這幫丑怪妖魔玷污,實在令這位老君之下第一金仙大覺失了臉面! “大膽狂徒,你是何人?竟敢口稱教主名誨,毫無半點恭敬之意,待我等將你拿下,定教你悔不當初!” 聽到乞丐口稱教主真名,各大府縣廟主不禁怒色滿顏,當即騰起法寶飛劍、符印靈光,一股腦兒的向廣成子轟了下來。 廣成子嘿嘿一笑,手中青竹杖微微一舉,一股青色光幕護住身周方圓一丈,他搖頭嘆息道:“也不須多,每人受我三杖,若能不死,便饒你等性命就是。” 廣成子眉目一冷,眼中放出萬般殺氣,手中青竹杖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一瞬間變成千千萬萬根青竹杖,不過眨眼之間便將天空無數法寶打得粉碎,余勢不消的直向各個妖魔落去…… ‘妖……?人……?仙……?造化道果,根源在此……’ 楊南心生感嘆,負手下山之時,斜眼望見豬妖帶著妖兵鬼將立在清元山下,正候著自己歸來,豬妖見得楊南身影,即刻跪下叩首,泣聲道:“小爺恕罪,老豬阻不得各位兄弟互相殘殺,實屬無能之極,還請小爺責罰!” 楊南神情淡淡的道:“他們生死,與我何干?你算見機得早,還可逃得一命,否則……” 楊南正說處,清元山上響起一片鬼哭狼嚎之聲,漫山青光籠住天際,青光之中,杖影縱橫,那青光好似鋼鐵牢籠,一個個兇悍妖魔被打得叫苦連天,偏又脫逃不得,種種慘狀,實令人寒毛直豎。 第六十八章節 感悟道果! 一個個妖精,在廣成子那小小青竹杖下被打得rou身破碎、肢殘體缺,更有甚者,竟然被打得形神俱滅,泯滅虛無! 任你妖法出眾、rou身強悍,也經不起三杖齊下的可怖威力! 豬妖看得駭然心驚,他雖知仙樹現身,必與自家教主有干系,但誰能想到,此時云集仙樹的妖魔竟一個也走不得? 楊南見他面色怪異,道:“你們這次得罪的可是道家大羅金仙、陽羲是也,我在人界固然能護住你們一時,卻也護不住一世,今番道家金仙表明態度,不受妖族入教,來日定是是非長短、爭論極多,你們好自為之吧……” 此刻人間道家已然一統,卻因為一個陽神入世而徒生變數,道家闡截二教分裂,看來為期不遠,楊南畢生將道門統一,眼看又要分裂,怎能不心痛之極? 廣成子雖未明言,但實際上卻是代表了老君一脈所屬神仙之態度,他既是如此明目張膽的摒棄妖類,天下妖族再想列身道家可就難了…… 豬妖聽得出手的竟是大羅金仙,當即駭得臉色蒼白,連連道:“教主容稟,我輩向來粗野,自入道門之后,也是良莠不齊,有道是人無完人,何必一概而論?” 道家神仙最多,天下妖族放在天界神仙眼中,不過是螻蟻一般,若是連楊南都不庇護,只怕妖族傾刻間便要大難臨頭! 楊南低低一嘆,他生平麾下妖精眾生,修道之初,身旁哪一個親兵不是隨他出生入死?哪一個門人不是忠心耿耿? 妖怪雖然粗鄙,但卻也忠心,不要說老螃、細蝦等人與他情同兄弟,就是眼前豬妖等人情分豈能一語抹殺? 有這情份在,教他如何能舍了自家所有門人弟子? 護短、霸道的楊南,怎能容得別人欺辱自家門徒? 眼前這陽神入凡,不過只是略施懲戒,他日天界眾仙爭論,才是心腹大患! 若不早做準備,他只怕也要跟封神演義中的通天教主一般,做一個倒霉鬼了…… 楊南搖了搖頭,凝掌在一塊玉簡中印入神念,遞給豬妖,道:“你傳我令,即刻前去南洲尋靈圣真君,將我此簡送上,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數,去了南洲之后,你也不必回來了。” 豬妖駭然道:“弟子身有守土之責,豈能久離,若是果得府沒了真君廟,妖魔一旦作亂,如何是好?” 楊南嘿嘿冷笑道:“數百年間,真君廟獨霸一方,作威作福,若沒了你們,倒也清靜,天下大勢,本無常象,真君廟雖是我之道統,卻成了天下之患,你說該不該歸隱山野?” 楊南自定鼎天下以來,真君廟地位儼然越升朝庭之上,不肖之輩作威作福者比比皆是,靈圣真君雖然公正嚴明,卻也管不住天下每一個妖魔,如今出了一個陽神這般人物,楊南道心倒是一片清明! 真君廟成立為的便是天下安定,如今天下俱安,四海升平,何必再用妖魔鎮守一方? 虎歸山林、龍歸大海,將凡間交由凡人管轄,方可免去一場大禍! 否則,三界歸一之日,必定是天下妖族滅亡之時! 急流勇退,未必不智。 當鋒而隱,勇者所為。 這塊玉簡之中,刻的正是楊南詔命靈圣真君,攜所有門人弟子回歸山野的內容…… 豬妖聽得主人如此評價,心中早就戰栗難安,他也知道,數百年之前,真君廟門徒可謂竭智盡忠,功德赫赫,數百年之后,盡心為天下凡人立德者稀,胡作非為、欺壓一方者眾,通天教主雖不太管事,但哪里是他能夠糊弄的人物? 沒了天下真君,總比沒了立足之地要好得多…… 楊南揮退豬妖,使了一個縮地之法,從成德府趕回了果得府仙樹莊中,這一日一夜,異事紛生,種種識見令楊南道心隱有變化跡象,故而不得不回府潛修。 入凡三年,不及一朝識見。 造化神力,眾生苦樂中尋。 陽神那無形中可怕的威懾,竟也促進了楊南凝結道果的進境,化凡成仙,只在一念之間了…… “妙源,我要潛修幾年,楊宅內外俱托于你,不必理會我。” 楊南回府之后,淡淡吩咐了一句,不去管妙源如何,不再想元神道果,他盤膝隨意坐在一棵樹下,心中唯有這茫茫人間中萬千異象。 “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讀圣賢書,所學何事, 而今而后,庶幾無愧。 自古志士,欲信大義于天下者,不以成敗利鈍動其心,君子命之曰“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爾。” 朗朗讀書之聲,傳入楊南耳中,連同松竹楓三妖在內的五百多個學子,早早便要學堂之中翻書苦讀。 ‘爾代我職,教化學子,隨眾蒼老,莫敢有為。’ 楊南隨手摘下一片樹葉,附上一縷神念,使其化為黑面書生模樣,自往學堂而去。 樹葉幻象,一如楊南本人往日一般,在課堂為眾學子授課傳道,講經論典。 楊柳樹下。 昔日生平所見的種種景象,開始在楊南隨指一點的樹葉上顯現出來。 或苦……或樂……或悲……或喜,種種心境一一浮現。 儒家的仁、義,道家的超脫、出塵,佛家的慈悲、剛勇,如一注清泉般流入他的心間,在元神道心中蕩開一層層漣漪。 妖……凡……仙! 天……地……人! 修道、爭斗、廝殺…… 楊府小小庭院,好似一個萬象紅塵,一株普通的垂柳之下,靜靜坐著楊南寂然不動的身影,片片柳葉之上,映著楊南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每一縷歡笑,每一絲努力…… 柳葉上的景象不斷變幻,世間漫漫歲月也在悄悄流逝,一片片樹葉在眾學子的朗朗書聲中由青變黃,由黃變灰,最后墜落于地。 于是,坐于樹下的楊南披上了一層厚厚的樹葉之衣,猶如一個寂然不動的樹樁,垂柳,楊南,一瞬間好似融成一體,再也分割不開…… 一年年過去,在學堂中授課的黑面書生越發顯得蒼老,一頭黑發漸染霜白,挺拔身軀佝僂彎曲,學堂中的學子們也換了一撥又一撥,往日那五百學子,有的棄學歸田,有的科舉作官,有的經商作賈…… 新的來,老的去,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樹葉變成的黑面書生越來越蒼老,忽有一日,已變成中年儒生的李克登門相請,哭說老父李何時日無多,欲見先生一面…… “賢侄啊……老夫終是沒看錯人,你這數十年來,教化一地學子,學而有成者數不勝數,圣人云,有教無類,善莫大焉,賢侄所為,足令老夫心慰……” 病榻之上,行將入木的李何神光暗淡,他顫抖的伸出枯老手掌,緊緊握住楊南手臂,回光返照的一絲精神從他面上散去,一股灰色衰敗氣息彌漫房中,那支手掌過不多時便悄悄劃落,一個儒門老者已然撒手逝去! 黑面書生吶吶嘆息道:“造物化人,進可生機無窮,退可泯滅虛無,我該為爾注入生機,還是任憑你籠罩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