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楊郎息怒!”琴音見楊蘭勃然大怒,垂首道:“賤妾出言無狀,還請楊郎莫要動怒,妾以后再也不說了……” 她雖說認(rèn)錯,但那一顆顆晶瑩淚水卻如斷線珍珠般灑落,楊蘭暴喝之后,大是后悔,放低了音量低聲道:“琴音,這些年多虧你以無上清音煉去我體內(nèi)雜念,此生無琴音則無楊蘭,你對我一番情意,我如何不知?只是,叫我將畢生心血盡數(shù)拋棄,實在生不如死,此念今后不必再提。” 琴音點點頭,眸中依然憂色濃郁,道:“如今強(qiáng)敵四樹,不如我們請?zhí)永羁鲁鍪窒嘀駝t儒釋道三門聯(lián)手,該如何應(yīng)對?” 楊蘭淡淡一笑,滿是自信的道:“不必?fù)?dān)心,儒釋道三宗主宰九洲千萬年,也該換換別人了,他們?nèi)魜恚杂腥藨?yīng)付,時機(jī)一到,天下盡入我手,量那楊南有通天的本事,也未必能翻云覆雨、只手撐天!” 琴音見他說得極有把握,不覺點了點頭,她堆起滿面笑容,取出素琴,笑道:“今日一曲你尚未聽完,我這便再奏一遍,如何?” 楊蘭點點頭笑道:“若無你清歌妙曲,我早已身死多日,一曲一日,一念一消,才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樂事。” 緩緩琴音如流水般在空氣中響起,楊蘭正襟端坐,細(xì)細(xì)品味起這琴音中潛藏的天地至理來,許久之后,曼妙琴音落下,楊蘭已不見蹤影,古亭之中,琴音停下纖指,忽然抬起頭來向身旁道:“嬤嬤,你可知道楊南的底細(xì)?” “嘿嘿嘿……”一陣陰森森的笑聲從虛空中傳來,發(fā)出笑聲的人并未出現(xiàn),她應(yīng)道:“楊輔老兒生前大肆誅殺我輩中人,生出的兒子個個渾蛋,唯有楊蘭、楊元是不世奇才,楊輔老兒一向只喜長子楊元,對楊蘭不聞不問,誰知道這楊蘭苦心隱忍,借乃父之勢拜入霸王狂歌門下,才有了如今這般勢力,你喜歡與這樣一個心性陰毒,狠辣無情的人為伴我管不了你,但你別忘了,他父親、兄長是怎么死的?” 琴音蹙起秀眉,不悅的道:“嬤嬤,我是問你楊南的底細(xì),可不是讓你說楊郎壞話,你兒子在長安城興風(fēng)作浪,最后不自量力挑戰(zhàn)楊郎,早說過死傷無怨,你又何必耿耿于懷?” 陰森老婦聲音依舊冰冷,道:“好!死傷無怨,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條命,既然你不喜歡聽,我便不說,只不過,這楊南底細(xì)根由正是因楊蘭而起,可不是我記著舊仇、說他壞話!” 琴音淡淡道:“好,你便說與我聽聽。” 陰森老婦嘿嘿一笑,接著道:“昔年楊蘭在楊家飽受欺壓,對那十幾個兄弟早就恨之入骨,其中他最恨的便是長子楊元!這楊元天生聰穎,一目十行,小小年紀(jì)便修得一身儒氣,年未及冠便連中三元,隱然有乃父儒門大宗師的風(fēng)范,這等佳兒早就被楊輔老兒視為掌上明珠一般的愛惜,如不是他早死,這開國候之位、心宗掌門人、大元丞相非他莫屬,楊蘭出身卑賤,苦忍十多年,一朝時機(jī)成熟終于發(fā)難,他先聯(lián)結(jié)同樣仇恨楊元的其余弟兄,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最終成功將重兵保護(hù)中的楊元夫妻殺死!” 琴音點點頭道:“看來這便是楊門恩怨的根源了。” 陰森老婦冷笑道:“世家大族每多爭權(quán)奪利,你死我活屢見不鮮,哪有我們妖怪來得自在坦誠?楊元死后,天下震驚,楊輔震怒之下大索天下,幾乎將妖魔鬼怪查了個遍,他執(zhí)掌天下權(quán)柄,當(dāng)時又是人間盛世,怎會查不出來?可嘆楊蘭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還是被他父親查個水落石出……” 琴音雖知道楊蘭最后平安無事,卻還是忍不住道:“那他父親楊輔宗師又如何處置?” 陰森老婦不屑的道:“還能怎么處置?十幾個兒子幾乎個個有份,難道叫儒宗掌門、太師楊輔誅殺十來個親兒?可惜楊輔老兒一生縱橫不倒,最后還是落了個郁郁而終,這楊蘭只讓他發(fā)配到邊關(guān)軍中效力便算處置了,可惜,楊輔機(jī)關(guān)算盡,卻未想到,霸王狂歌的字號在軍士眼中意味著什么?楊蘭既是狂歌唯一傳人,盡得軍心不過易如反掌,不出數(shù)年,楊蘭挾兵權(quán)重新立于朝堂,更與太子搭上關(guān)系,再也不是任由楊輔處置的人物了。” 琴音嘆息道:“楊郎一生孤苦,行事難免偏激燥狂,若非受辱太甚,想必他也不會變得如此狠辣無情。” 陰森老婦冷笑道:“這你便是錯了,楊蘭天生梟雄個性,可不是那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當(dāng)日楊元溫柔敦厚、性情謙和,是天下人皆交口稱贊的君子,他對楊蘭一向照顧,楊蘭能入狂歌門下,不是靠他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可見,楊元對他乃是有恩而非有仇,這樣的至親兄長他尚且為了國公之位、人皇之印不惜暗下毒手,可見其天性涼薄、冷血無情……” 老婦說著,又有滔滔不絕的譏諷之詞,琴音打斷她的話語,嘆息道:“好了嬤嬤,你該說說那楊南到底如何了……” 陰森老婦見她已入情關(guān),水米不進(jìn),不覺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楊元夫妻死后,留下一子,便是楊南,這楊南能活下來十分僥幸,當(dāng)時楊輔正房夫人剛好病逝,楊元純孝,赴任之前便想留下孫兒令父親老懷有慰,不想?yún)s救了自己親兒一命,楊元死后,楊輔心痛之下,加倍憐惜長房孫兒,將這楊南自小養(yǎng)在府中,連府門都不讓他出一步,整座國公府圍得似鐵桶一般,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jìn)去!楊蘭等人屢次想下手誅除,卻屢屢落空,這孩兒好不容易才長到了十來歲,其中更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明槍暗箭、算計陰謀!可以說,他能活到十來歲,已是饒?zhí)熘遥 ?/br> 琴音聽得動容,不禁嘆道:“可憐的孩兒……無父無母,倒是難為他了……” 一個人從小便與世隔絕,連正常的生活都過不上,其中蘊(yùn)藏的孤苦、寂寞實在非人所能想象,琴音從一株牡丹修成人身,所花的歲月何止千百年?這種孤絕心境最是能夠體會…… 陰森老婦笑道:“小姐心善,竟連敵人也要同情,不過,這楊南與他父親宛若一個模子生的一般,楊輔珍愛非常,不要說是尋常人,便是貴如皇子想見他一面都難,滿府侍女仆役每一個都經(jīng)過楊輔親自挑選,諸般飲食皆有人先嘗,楊南就是咳嗽一聲,暗中的高手便可涌來無數(shù),可見保護(hù)嚴(yán)密到何種程度?” “這般活著,其實比死了還痛苦……”琴音聽得心生惻然,皺眉道:“一個小孩兒自小不問世事、遠(yuǎn)離紅塵,豈不是成了一個呆子?” 第三十章節(jié) 攜琴南下! 老婦嘿嘿冷笑道:“小姐,他若是呆子,天下再也沒聰明人了,這楊南生來天姿超群,悟性極佳,小小年紀(jì)便名動長安,儒門士子求他片紙只字也是難得,想當(dāng)日他以七歲小小年紀(jì)便說出‘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乃萬民之天下,非人君獨有;天下太平,非得之明君,乃民智大昌也;人人生而平等、無有高低貴賤之分,君王庶民皆如是、世間無帝王將相、豪門權(quán)貴,天下便可長治久安’這些新奇論調(diào),小姐,你說世上有這樣聰明的呆子么?” 琴音聽得悠然神往,點頭道:“心懷大志,氣吞四海,目光世人所不及,這楊南果然生得奇異!” 老婦嘆了口氣道:“可惜,他雖然聰明,卻沒有儒氣,就算他是楊輔的孫兒,也不能成為心宗掌門,否則,今日也不會如此多事了。” 儒宗立身世間,一靠文章經(jīng)典,二靠正道儒術(shù),楊南若是有儒氣,修成宗師不在話下,再有天下儒門高手賢者相隨,不要說楊蘭,就是圣人前來,想殺他也是極難! 琴音愕然道:“儒門大宗師之孫居然沒有儒氣?楊門書香傳世,楊南天資絕倫,怎會如此?” 老婦亦是不解的道:“我也不知,那楊南眉間殺伐之氣甚重,學(xué)儒十年,身上儒氣竟連一個入門儒士都不及,需知儒門早達(dá),少年成就宗師者比比皆是,他倒是將諸子百家、圣賢文章讀得通透,可這些能頂什么用?不習(xí)儒術(shù)他又如何自保?所以,才有了假死連夜逃出長安,前往昆侖修道的事情。” 琴音嘆了口氣道:“這我知道,楊南留下替身連夜出逃,楊輔宗師當(dāng)夜便去世,楊郎驚怒之下發(fā)現(xiàn)楊南消失不見,大索天下而不得,幾乎將長安城守、各門兵丁殺得干干凈凈……” 老婦冷笑道:“楊輔一生縱橫,豈是楊蘭能夠比擬?他早就安排好后路,就連楊南之妻也是與你齊名的妙手南方‘方青顏!’就算當(dāng)日楊南逃回青冥山祖居,楊蘭亦是鞭長莫及,有縱橫軍旅、根基深厚的鐵方候保護(hù),能奈他如何?” 琴音皺眉道:“楊南既然生得奇異,想必來歷不小,我聽楊郎口氣,這楊南似乎已然成就尊者,而且還在人間立了香火道場,成就非同小可,可道門尊者豈是容易修得?這楊南修道不過二十來年,如何能成就尊者?” 老婦也是不解的道:“昆侖派淵源極深,想必用什么仙丹妙藥造就了他,只是昆侖與楊家并無淵源,怎會如此大方?要是花圣原吉出手相助,倒還有些可能……” 琴音一怔,不解的道:“花中圣尊,原吉圣者怎會與楊南有瓜葛?他不是我花族中不世出的圣人么?” 老婦嘿嘿笑道:“這你便不知道了吧?圣尊他老人家前世乃是人界大善士,曾在人間留下一脈香火,這香火傳到后來,只留下一個女孩兒,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楊輔長媳、楊元之妻花蓮!圣尊雖將前塵往事盡皆拋卻,但這段香火卻是真的,當(dāng)日老身便被花圣親自欽點去暗中保護(hù)花家,這楊南是花蓮之子,算起來便是圣尊他老人家的外孫,你說算不算瓜葛?” 琴音聽得一陣驚心動魄,駭然道:“原吉圣者前世居然是人,而且還是楊南外祖,那……” 老婦似是知道琴音在想什么,她安慰道:“你不必?fù)?dān)心,圣尊命我十二花仙子保護(hù)花家只給了兩百年期限,這花蓮出生恰好是兩百年期滿,花蓮雖是圣尊前世血脈,但他此刻斬斷塵緣還來不及,哪會來找你家郎君的晦氣?” 琴音一聽,登時放下心來,一臉輕松的道:“還好還好,若是將要成仙的花圣前來尋仇,只怕楊郎難以抵擋,不過,這段因果楊南可知道?” 老婦笑道:“這件事情常人如何能知?如非老身守著花家兩百年,知道花家最后并無男丁,只生了一個女子,換做是其它十二花仙子,也是一無所知,楊南只知母族無人,哪里知道這段因果?就算他知道,花圣也未必會認(rèn)他。” 琴音嘆息道:“六道輪回,已不知摻雜多少因果,花圣前世是人,今世是妖,可見人妖之間,實難定論,可嘆天下正道中人對我妖族中人喊打喊殺,不知他日轉(zhuǎn)世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妖怪,又會做何感想?” 老婦也嘆息道:“說起來,這楊蘭也算難得,以他冷血無情的性子,居然會對你這一個牡丹花妖青眼有加,其中排除了幾分利益關(guān)系,倒也算有幾分真心了。” 琴音粉頰泛起一絲紅暈,目射異彩,低低道:“那年長安大旱,靈氣斷絕,我本以為此生無幸、劫數(shù)已至,誰想楊郎因緣際會,不惜大損真元救了我,琴音至此便隨了他去,便是為魔為惡,再也顧不得了……” 老婦嘆了口氣,惋惜的道:“你道骨天生,乃是我生平僅見的良材美質(zhì),可惜你不思天道,沉迷情關(guān),這大道終是難成了……” 琴音眸中閃過一絲決然,道:“嬤嬤,如今楊郎大業(yè)有望在即,我欲前去見那楊南一面,希望他能明白楊郎大志,放棄敵對,還天下一個太平。” 老婦駭然道:“不可!楊家男兒個個生性果決無情,豈是你可以說得動的?更何況這天下人人皆懷不同志愿,你縱然將那琴心彈碎也無法改變楊南心意!楊南不聽倒還罷了,若是他下手殺你,豈不冤枉?” 琴音明眸淡淡,堅定的道:“如今楊郎體內(nèi)雜念已經(jīng)除盡,無上金身已然大成,我正可去尋那楊南試上一試,縱是不成,我若想走,他也留不住我,若是能成,這天下便可少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嬤嬤不必再勸,我意已決!” 老婦低沉的道:“你愛去碰釘子我也攔不住你,不過,只怕到時候你會更失望罷了……楊家……嘿嘿……你見到楊南之后,才會知道楊家男兒的心不是rou做的……是鐵……是銅……是巖石吶……” 老婦的話語漸漸低了下去,琴音默然一嘆,輕輕取出一張白紙,留下書信之后,攜琴飄然而去。 這一日,楊南正在潛修武道,青碧兒卻笑嘻嘻的找上門來,楊南見他一臉笑容可掬的模樣,不禁笑道:“青碧兒,靈沖可曾去找你?” 青碧兒嘻嘻一笑,搖頭道:“楊真君,當(dāng)日小師姑就在你身側(cè),你居然半點風(fēng)聲也不露,幸好那混世小魔王被掌門勒令禁足乾坤殿中,否則我哪敢現(xiàn)身?” 楊南想起靈沖淘氣調(diào)皮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搖頭道:“你不必?fù)?dān)心,若是靈沖為難你,有我在,她總算給些情面。” 青碧兒點點頭道:“多謝楊真君,這滿山之中我誰也不懼,唯獨懼怕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魔王,你不知道,靈沖小師姑自入門以來,一向好奇心重,上至忘塵長老的靈丹、下至低輩子弟子的藥圃,個個都逃不出她的毒手!我那上神虎被拔去幾個虎須還算是輕的,若是她一時興起,只怕做件虎皮大衣也是有可能……” 楊南呵呵大笑,嘆道:“靈沖年紀(jì)幼小,對世間諸事好奇心重,倒不是有意如此,不過,她天真浪漫,嬌美可愛,冥河上下也不會與她較真,真是得天獨厚、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青碧兒拍掌笑道:“楊真君說的不錯,天生道法自然心,乃是千年一見的奇才,這等人物他日必是仙界中人,我等就算受些捉弄,又算得什么?” 楊南點點頭,忽然想到青碧兒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找上門來,莫非有事要談?他望著身材宛若童子的青碧兒笑道:“你看守山門,責(zé)任重大,今日居然有空來找我,可有事談?” 青碧兒笑道:“掌門有令,命我?guī)д婢橛乌ず樱艺哪秸婢员阌懥诉@個差事,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楊南知他說的麻煩即是靈沖,不禁會心一笑,正好他也有意見識一下冥河派的諸般氣象,于是便隨青碧兒出了山腰精舍,自往冥河上空飛去。 冥河派止有靈花島上清宮上方設(shè)有禁制,冥河弟子到了上清宮前便要落下步行,其余諸處皆可自由騰云駕霧,楊南眼見冥河之水洶涌澎湃、滔滔不絕,一派雄渾壯闊景象,心中不禁頓覺豁然開朗。 青碧兒在他身旁指著前方笑道:“冥河派弟子多在靈峰上修煉,可是這靈花島上卻有兩處地方最是忙碌。” 楊南奇道:“哦?何處最忙碌?” 第三十一章節(jié) 蘭田種玉 ps:時近年關(guān),努力攢稿,諸事繁多,更新有時會晚一些,望各位讀者見諒,不過,每天必更,二更保底,多給些支持吧!謝謝! 青碧兒見楊南果然好奇,展顏笑道:“一個是天下知名的冥池祭壇,但凡去游走天下的冥河弟子,捉得人間厲鬼之后,便要交往冥池祭壇處聽?wèi){執(zhí)事弟子發(fā)落,此處事務(wù)繁忙,人員極多,凡低輩弟子無不曾執(zhí)役冥河祭壇,乃是煅煉道法修為的所在,另一處是正律司,查處天下法宗弟子行止、斬滅為惡妖魔,行正道、昭律法,此處執(zhí)事弟子眾多,高手如云,正律司乃是法宗最重要的所在,正大莊嚴(yán),氣象森然,楊真君既見過了靈山美景,不如前去正律司一看。” 楊南點點頭道:“這正律司想必與我昆侖派的正法堂功用相同,我昆侖正法堂巡游弟子數(shù)千,為惡妖魔、巡游見聞、天下奇物無不一一上報,以作紅塵歷煉,此司設(shè)置用心良苦,不可不看。” 所謂正法堂、正律司,就是讓門下弟子歷煉紅塵的所在,每一位執(zhí)事弟子行走天下,將所見所聞回山記載成冊,既替天行道,又增長見聞,包涵萬有的昆侖奇物志便是因此而來,正法堂兼任探聽消息、除魔衛(wèi)道的任務(wù),實是一個宗門不可或缺的職司,既然到了法宗地頭,去見識一下這正律司也是一番妙事。 楊南隨著青碧兒直向冥河上游飛去,此處距靈花島不過三百余里,滔滔不絕的河水中突起一峰,峰頂建成一座寬闊殿宇,無數(shù)冥河弟子進(jìn)進(jìn)出出,來來往往,顯得繁忙之極。 楊南隨著青碧兒直向殿前走去,寬大的殿前高懸著一塊玉匾,上書:律法昭昭,四個靈光大字。 這四個大字正氣盎然,自有一股凜然神威,令人肅然起敬,青碧兒指著那玉匾笑道:“楊真君,這正律司掌管冥河律法,以正天地之氣,這塊匾額便是千多年前儒門真宗大圣傅望犀所書,傳到至今,也算是一件極難得的古跡。” “傅望犀?”楊南訝異的道:“儒門真宗這位前輩著‘真經(jīng)’而成圣,實是世間不世出的大才,怎么他與冥河派也有關(guān)系?” 儒門真宗如今雖然勢微,但從前卻極是興盛,真宗講究探究真我,大有道門拷問道心的風(fēng)范,真宗子弟不做官、不入朝堂,卻只在山野村落之中執(zhí)教,行無為之治,主張獨善其身、人人自主,大有楊南前世民主思想。 這樣的儒宗在古時為當(dāng)權(quán)者所敬,視為真儒隱士、世間高人,但隨著帝皇威勢日盛,真宗那套‘無權(quán)貴、無高低、人自由、萬法成’的理論自然不得人心,漸漸沒落于世間。 不過,儒門真宗卻是三宗之中出圣人最多的宗派,這傅望犀便是其中一位,儒門著書成圣,真宗雖然勢微,但真經(jīng)一書卻道盡世間逍遙相,依舊傳誦不衰。 楊南自小閱盡諸子百家,早將先賢經(jīng)典讀得爛熟,此時見到冥河派正律司竟有儒門大圣的手跡,不禁愕然。 青碧兒見他驚愕,嘻嘻笑道:“真君有所不知,這位真宗大圣先學(xué)道、后學(xué)儒,最后成就了圣人,他學(xué)道便是在我冥河派,所以,與我冥河關(guān)系匪淺,有此手跡亦屬尋常。” 楊南點了點頭,冥河派立派已久,其中不知有過多少故事,自古三教教義大理相同,互相求學(xué)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兩人正說話間,忽聽到正律司中陣陣喧嘩之聲,跨進(jìn)正律司殿門,只見殿前廣場上數(shù)百個冥河弟子聚在一起,正在斗勝,同門弟子所謂的斗勝,并非真的下場廝拼,法宗弟子斗勝更是別致,用的是法悟靈植、會心一點的妙法。 每位弟子面前皆擺著一個玉盆,盆中空無一物,但以法力催發(fā)奇花異草種子,令它生長,法力越強(qiáng),花草種子便長得越是茂盛,最后以品相、大小、氣勢論輸贏。 這種斗勝比起楊南見到的昆侖弟子斗劍要別致許多,斗劍論劍質(zhì),斗植論法力,兩者各具特色。 楊南與青碧兒悄悄站在人群后看這些弟子斗勝,數(shù)百個冥河弟子法力更有高低,或青或綠、或紅或白的花草不多時便從玉盆中生長而出,有的只長成一寸,有的長成一尺,長得最高的足有一丈,各種靈植花枝招展、絢麗多彩,令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青碧兒低聲向楊南笑道:“真君,道門掄才大典即將開始,這些弟子想要參加,便先要在門內(nèi)決出勝負(fù),所以才在聚在一起比拼法力,正律司、冥池祭壇、百余座靈峰、靈花島上各宮各殿都是如此,數(shù)萬弟子,最后能去的不過百十人罷了。” 楊南點點頭,心知能參加道門掄才大典者,必是一門最優(yōu)秀的弟子,否則出去不是徒惹人笑,能參加大典,身份自然大是不同,便是大典上的優(yōu)勝者的賞賜也令人心動,難怪這些弟子要爭先恐后的想?yún)⒓訏嗖糯蟮淞恕?/br> 眾冥河弟子不多時便決出勝負(fù),勝出者自然是那個種出一丈高靈花的冷傲弟子,一旁有弟子嘆道:“虛成師兄果然道法精微、法力雄渾,這丈高靈植一出,無人匹敵,想必這一屆代正律司參加大典者非虛成師兄莫屬了。” 一臉傲然的虛成將玉盆放置妥當(dāng),聞言只是冷笑道:“丈高靈花又算得什么?聽說昆侖派這一代出了不少人才,師叔輩的更是出了一個不世天才,與我冥河派小師姑有的一拼,或許人家能種出十丈靈植也說不定,你們坐井觀天,哪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一名弟子愕然道:“不會吧?小師姑數(shù)年前種靈植也不過種成三丈許,一個人的法力就算再強(qiáng),也不能種出十丈靈植來,除非是掌門、長老或許還能,我輩弟子,不知要修多少年月才有這等造化。” 虛成搖頭道:“我正律司弟子見聞廣博,遍游天下,與昆侖正法堂時常相遇,據(jù)他們口中說來,那昆侖派小師叔法力高強(qiáng)、手段厲害,想來比我派小師姑也差不了多少,真不知是何等人才,竟可與天生道法自然心匹敵!” 眾弟子齊齊哂笑,一人更是不屑的道:“師兄過譽(yù)了,小師姑已是千年未出的天才,那昆侖弟子再厲害也無法跟她比較,修道豈是容易?這法力也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可不是伸手就來,小師姑有天生道法自然心,那人有什么?依我看,不過是胡吹罷了。” 眾弟子見過靈沖修道的恐怖速度,哪里會信天下還有人能跟她媲美?當(dāng)即七嘴八舌的俱是不信,青碧兒大感尷尬,他本來只想領(lǐng)楊南游覽一番,哪知卻聽到這些不太客氣的話語,楊南見他不自在,只是低聲笑道:“不必在意,我兵法二宗向來不和,一些不妥言語算不得什么,就當(dāng)他是春風(fēng)過耳便是。” 青碧兒點點頭,他是妖身修道,自然管不了這些弟子說什么,當(dāng)下便提議道:“真君,此地既已看過,不如再去他處游覽一番。” 楊南尚未答話,眾弟子卻注意到了他們,虛成望著青碧兒皺眉道:“青碧兒,你不看守山門,怎的帶人來到此處閑游?” 楊南服飾、氣息都不是冥河弟子,虛成身為正律司執(zhí)掌,自然一目了然,青碧兒見他動疑,不禁笑道:“我奉掌門之命帶貴客遍覽景致,如何是閑游?” 虛成一驚,問道:“貴客?這位道友又是何人?” 他這一問大有道理,冥河掌門一向眼高于頂,天下各門各派掌門在她面前算不得什么,如今卻將一個年青道士稱為‘貴客’,難道是昆侖尊者? 青碧兒見他愕然,點點頭道:“這位便是你們談?wù)摰睦雠蓷钅险婢c靈沖小師姑交好,正一同巡游地府而回。” 虛成與眾冥河弟子一聽,心中暗暗叫苦,剛才他們說話可著實不客氣,哪知真人便在一旁聽見,這番尷尬如何輕易抹去? 虛成收起冷傲之色,向楊南拱拱手道:“原來是楊真君駕到,我等言語無狀,尚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