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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縱然三千青絲斷在線閱讀 - 15:狐妖(四)

15:狐妖(四)

    七妄剛回到桃夭閣,便聽見房內傳來的誦經聲,七妄這才發現,短短幾句話間竟是已到了做早課的時間。七妄輕輕地推開木門,端坐在另一側,也跟著誦起了金剛經。

    這期間優曇不曾睜開雙眼。

    早課完畢,七妄便聽見了敲門聲,是兩只兔耳小妖。

    “小師父,狐娘娘讓我們送來。”小妖遞過蔬果,打量著兩人,眼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謝謝。”優曇輕笑。

    小妖擺擺手,蹦跳著遠去。七妄依稀聽見她們說,“兩位師父身上的味道好讓人親近。”

    回頭,優曇已經打好井水,擰好帕子遞給了七妄。

    待用了傾顏讓小妖送來的蔬果,七妄和優曇便向傾顏筑走去。

    傾顏自變回原形,便不曾掩去妖形。七妄和優曇到時便看見她坐在院子里,斜倚在一張紅色的軟榻上,艷色的七尾在身后搖曳,一頭紅色長發未束盡數散在身后,仰著潔白的小臉,望著頭頂的盛開的桃花,聽到優曇他們的腳步聲也不起身,懶懶的動了動毛茸茸的耳朵,輕聲笑了起來:“當年,我可是很嫉妒她呢,同為妖修,她看著卻比我多些純凈靈動,繞是同穿紅衣,也比我穿著讓人驚艷,又是跳的一手好舞,還比我先認識了那時的你。”

    七妄和優曇止步。

    說到這,她唇角勾起的弧度上揚了許多,“因不想被她比了下去,我便不再著紅衣,每每都是幻化了白裙,又賭氣地想著,白裙可是比她更和你的白袍相配。”

    傾顏側過臉來,抬起纖長的指將散在臉邊的發撫到耳后,桃花落在石桌上,她低眸看著,“燕離,你說,人和妖相戀是不是注定不得長久,你和她是,我又是如此。”傾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像是詢問,反倒像是在喃喃自語。

    七妄看著她,本該說人妖殊途,人和妖是不該相戀的,可看著她明明是笑著卻讓人覺得她很難過的臉,怎么也開不了口,甚至覺得人和妖似乎沒什么不對,佛渡世人,眾生平等,佛祖會包容的。

    緋璃她,這個名字出現不過一剎那,七妄心跳驟停,又極速跳動,他的臉色瞬間發白,慌忙低下頭,在心里默念了幾句“信徒一時糊涂,佛祖莫怪。”

    然這個念頭卻在他心里扎下了根,盡管細小,假以時日,必然會長成參天大樹。

    “傾顏,”優曇見她這般,想要開口勸說。

    “罷了,何必強求。”卻是傾顏站起身,看了眼優曇欲言又止的神色,輕啟紅唇:“燕離,哪怕消逝,她也應是不曾后悔過。”

    優曇握著佛珠的手,捻了幾下。

    “我又怎會后悔呢。”傾顏展顏一笑,不是淡雅淺笑,也不是艷麗嫵媚的嬌笑,而是笑得張揚,笑得釋然。

    這是七妄這兩天第一次見著她這樣笑。

    優曇聞言看她,她的樣子漸漸與記憶重合。

    “阿彌陀佛。”優曇開口,“你素來通透。”

    傾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艷色的七尾悠閑地擺動。

    “若我不曾記錯,四十年前,你已修到九尾,并隱隱有渡劫飛升之相。”

    “如今你失去兩尾,”優曇搖頭嘆息,“修行不易,如今倒是可惜了。”

    “是嗎?”傾顏掃了眼身后的尾巴,笑得毫不在意,余光卻尾隨優曇,“不過是渡劫罷了。”

    “情劫?”七妄低念。

    “是了”傾顏抬手撐著頰看著七妄,寬大的袖口滑落至肘處,端的是皓腕凝霜雪。“無論,人或是妖,飛升都是要渡情劫的。”她看著七妄,眼尾卻掃過優曇。

    “渡不過,會,如何?”七妄握緊了手。

    “輕則毀了修為,重則身隕。”

    “這樣。”七妄低頭,手上青筋已露,可見用力之重。

    “你既知曉情劫的嚴重,”優曇拍了拍七妄的肩,看向傾顏,面色嚴肅,“九尾本是逆天修行,容不得半點差失。”

    “自然,若想渡過這劫,還得與他了斷,因果,因果,這果該收了。”傾顏也正色起來,看向優曇的眼神卻是晦暗不明。

    桃花洋洋灑灑地落下,灑在她的白裙上,相得益彰。

    “他也該到了。”優曇嘆了一口氣,背過身去。

    優曇話剛落,便聽到遠遠傳來幾聲風嘯。

    是誰?七妄不解,仍注意著師父的動作。

    優曇抬步離開,七妄跟在優曇身后,才走了幾步,便隱約聽到傾顏輕聲說了句,“來了。”

    ――

    “你來了。”傾顏平靜的看著來人,紅發飛舞,衣袂飄飄,桃花飛舞,宛若仙人。

    “是,我來了。”青年看著傾顏的妖形也不驚訝,眼下的烏青是溫和的笑意也掩飾不了的疲憊,風吹過,他寬大的衣袍下是遮不住的清瘦。

    正是劉金科。

    傾顏看著他的臉打量了下,皺眉仍只是笑,“是來尋你的兒子?怎么不怕只能帶回碎骨。”

    “我知道你不會。”青年笑了笑,眉目舒朗,清輝流轉,這一笑使得原本溫文儒雅的面容更加出色。

    “嗯,他還活著。”傾顏揮手,袖口拂過石桌,開口“坐吧。”

    劉金科也不推遲,安靜地坐下。

    傾顏撤去茶具,換了酒壺,斟酒后,白皙的手推去。

    粉色色澤的佳釀伴著醉人的酒香。

    他執起酒杯,看了傾顏一眼,垂眸輕嗅,“是桃花釀。”

    “嗯,已經釀好了。”傾顏低頭飲下,“手法生澀,味道卻是不錯的。”

    一人一妖安靜的相對坐著,無話卻是十分默契和諧。

    待他放下杯子,眉眼舒展,看向傾顏。

    桃花朔朔而落,她依舊如以往一般。

    他看著她的眉眼,唇角的笑意淺淺,她今日較之往常也開心許多。

    傾顏伸手接了桃花,露出如雪的皓腕,掃了眼青年疲憊的臉,“你這幾日過得可不好,怎么不問我為何將他擄走?”彎過頭笑得狡黠。

    “不怪你,是她不該找道士來傷你。”劉金科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她不知從何得知了你我的事,總擔心你會將我勾,咳咳,帶走。”青年抬手掩唇,輕咳了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聲音清潤,朗朗如清風,唇角含笑地看著傾顏,溫柔而包容。

    “殊不知,只是我一廂情愿,你并不在意我。不然,你只消一個眼神,我便會隨你而去。”劉金科笑得愈發溫柔,眼里滿是深情。

    “嘖嘖,怎么一年不見,你的嘴巴更加甜了。”傾顏卻是不曾去看那張儒雅的臉,低頭嗅了嗅指間夾著的桃花,不咸不淡地開口,有些警告,“我將她的孩子抱來只是給她一個告誡,否則她當我這洞府是好闖的,三天兩頭的隨隨便便找人來擾我的清修。”

    劉金科見傾顏不曾看來,眼里飛快的劃過一抹暗淡,“那也不必綁了她,還找些妖怪來嚇她,明明你這里的妖化形沒有丑的,難為你想出這么多惡相來折騰她。”端過身前的杯子,無奈地苦笑。

    “是嗎,撲哧,她的表現可是好笑極了。”傾顏轉過臉來看青年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嫣然一笑:“她一定恨死我了,既怕我狐媚勾走她的夫君,又怕我惡毒毀了她的臉蛋,殺了她的孩子。”

    “她這般受驚的模樣讓我想來便好笑不已。”

    “可不是。”青年搖頭失笑,眼睛卻始終看著傾顏,滿是柔情。

    良久,他開口,“我見著他了。”

    “哦?”傾顏含笑看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劉金科垂眸,輕笑出聲。

    “當真是驚才絕艷的男子,枉我以為你念了四十年的人如今必然是個蒼老的老頭了,倒是我糊涂了。”他的食指輕輕摩擦杯口。

    “那是當然,我念著的人又怎會是普通人?”傾顏眨了眨眼,語氣里滿是自豪,笑得狡黠可愛,讓青年看了既是歡喜又是黯然。歡喜她的嬌俏可愛,黯然于那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柔情。

    “他,不會還俗。”青年低頭為自己倒酒。

    “不會。”傾顏看著灼灼其華的桃花樹,帶著笑音,“我從未奢求過。”

    “她都沒能讓他放棄,我又怎么可能。”傾顏的笑容如曇花一現,眉頭輕皺,原本艷光四射面容一瞬間仿佛也暗淡了不少。

    劉金科隨她的目光去看桃花樹。

    這般執著嗎。

    “紅狐,”青年嘆了口氣,“你飛升在即,這情劫,你。”

    “情劫頂多是讓飛升多了幾分難度。”傾顏打斷,笑得毫不在意,“你出了森林便有小妖將你的兒子交給你。”

    這是不想多說了。

    劉金科也不介意傾顏明顯趕人的話,放下杯子,坦然的起身背過身去,低頭微偏著頭看她的側臉:“你可曾后悔?”

    后悔愛上那個人?

    “不曾,你呢,又可曾后悔過?”

    后悔陪我演這荒唐的一出戲。

    “不曾。反之,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劉金科抬步離開,聲音含笑,舒朗如清風。

    若不是這場荒唐,我又怎能再次見到你。

    “遇見他也是我一生的幸運。”傾顏笑了笑,聲音里滿是認真。

    “金科,謝謝。”

    謝謝你陪我胡鬧一場。

    聞言青年的背脊有一瞬間的僵硬,復又邁著堅定的步伐向森林外走去。

    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愈發模糊。

    “呵。”傾顏低笑,飲盡壺中的酒,“這酒愈發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