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茉莉花味
黎溪昏迷的時間不長,繳完費從門診大樓出來后,連午飯時間都還沒過,醫院附近的小餐館都坐滿了埋頭苦吃的人。 兩個人從早上到中午一刻沒停,午飯也懶得再折騰,在醫院便利店隨便買了兩桶泡面湊合。 “嘉懿,我想買這個。” 排隊等結賬的時候,黎溪扯了扯站在前面程嘉懿的衣袖,等他轉過頭來看自己的時候,又把目光移到收銀臺下的小貨架上。 最高的那層擺滿了各種顏色的避孕套。 “咳——” 程嘉懿一秒破功,不止手足無措,還慌張得剛張嘴就嗆得直咳嗽,那本來就容易紅的耳朵此時熟得快要冒煙了。 “你、你想買,就買吧。” 黎溪死死憋住笑,故意踮起腳從后方湊近他,無辜問:“那你喜歡什么味道的?藍莓?還是草莓?” 程嘉懿立刻別過臉不讓她看:“你喜歡,就行……” 白雪消融,玉山傾倒,黎溪再也憋不住嗤的笑出聲的同時,手往下一撈,直接拿起一小盒薄荷糖放到兩桶泡面之上:“我喜歡茉莉花味的。” 繃緊的手臂抽搐了一下,黎溪抬了抬眼皮看程嘉懿,眨了眨眼睛繼續裝:“唔?難道你喜歡其他味道?那要不……” “不要了。”程嘉懿把叁樣東西推到收銀員面前,右手將黎溪的手攥緊,“結賬吧。” 便利店門口有一排桌椅,黎溪剛把薄荷糖的外封拆開,倒出兩顆仍進嘴里。 病歷就放在手邊,黎溪翻了一下,醫生并沒有在上面寫東西。 天賜的良機。 “在看什么?” 程嘉懿拿著兩桶泡面回來,黎溪忙把病歷蓋上收起:“沒什么,在發呆。” 她醒來不久,反應還未恢復也情有可原,程嘉懿幫她把病歷放到一邊,然后將泡面推給她:“吃完我們就回去。” 黎溪嗯了一聲。 他們有叁分鐘的自由聊天時間,可惜兩人都各懷心事,看著窗外人來人往,卻一張臉都沒入眼。 * 桐縣面積不大,從醫院開回程嘉懿的家里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黎溪坐在副駕,路兩邊都是小店鋪,賣吃的、修車的、小餐館應有盡有,還時不時有幾個騎單車路過的學生,到處都是人間煙火的味道。 或許程嘉懿也曾這樣騎著單車,路過一處處炊煙裊裊,引得無數回眸,卻還是那派云淡風輕的模樣。 她就坐在他身邊,沿著他走過的路,和他一起走向更遠的將來。 * 程嘉懿的家是獨門獨戶的自建房,自帶車庫,他們再也不必把車停在其他地方。 下車前黎溪突然緊張起來:“你家沒有人吧?” “沒有。”程嘉懿未忘自己的職業身份,下車繞到副駕駛替黎溪開門,“我爺爺奶奶去世了,父母現在在南亞小國做點小生意,一年都不會回來幾次。” 黎溪怔了怔:“你父母……” 程嘉懿揪了揪她的丸子頭:“別亂聽俞喬瞎說,我父母感情好得很。” 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不過幾個月時間,不算失憶這段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兩個月,而且她一開始只把程嘉懿一件可以隨手扔掉的玩具,誰又會深究玩具的生產情況? “那你為什么不澄清一下?” 俞喬和他并不在同一所學校,但也聽說過這些流言蜚語,證明這些謠言流傳甚廣,很有可能已經影響到他的生活。 兩人從車庫出來,走到正門進屋。 程嘉懿拿出一串鑰匙,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正確那條,插進鎖孔,向左擰了叁下,繁復的門鎖應聲而開。 “因為沒必要。” 也沒有時間和精力。 他保送的是物理系,一個和保鏢這個職業毫無關系的專業。 日常他除了要應付專業的課程,還要學習和提高職業素質,包括但不限于體格、偵查和格斗,再不分不出一丁點精力去理會這些可有可無的事。 “所以,當初你吼我,是真的恨我那番話?” 程嘉懿臉色一白,僵持著,沒有否認,也沒有確認:“我在ICU醒過來后,你們家派來的人,和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怎么不清楚自己說的那段話有多傷人,黎溪心頭一顫,更加用力去握緊他的手,極力辯解:“那不是我示意的,我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 “我知道。”程嘉懿摸了摸她的頭頂算是聲安慰,“看過你的病情報告后,我有過這個想法,只是……” 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他不相信自己會是黎溪的病因,只愿認為自己太過普通,不值得被她記住。 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他不是不愛黎溪,而是愛得太過,連驕傲的自信都退化成了可憐的自卑。 一切不由心的不情愿,都是怕和她相形見絀。 哪怕誰都說他足夠優秀。 但幸好他足夠幸運,以為未曾擁有過,結果失而復得,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愛上。 她才是他永遠的奇跡。 * 屋子丟空太久,一打開門,堆積在室內的塵埃氣味就迫不及待洶涌而出,嗆得黎溪連連咳嗽。 程嘉懿將她攔在門外:“你先在外頭站一站,我收拾好了你再進來。” 黎溪本想幫把手,無奈一進去就瘋狂打噴嚏,只能乖乖站在院子里轉悠。 正是陽光最熾烈的時候,方圓幾里都見不到一個人影。 黎溪閑逛到附近幾家小別墅,隔著圍墻往里面張望,無一不是種滿果樹鮮花。而矗立在中央的程家大院卻是荒草萋萋,雖然能看到過去精心料理過的痕跡,也難逃幾年的無人問津,凄冷無比。 程嘉懿手腳很快,黎溪半個小時后回到程家,他就已經把偌大的房子清掃了一遍,然后又打了桶水開始擦地擦桌子。 誰說男人天生不懂做家務的?優秀的人連擦地都比其他人擦得干凈。 昏迷不等于休息,黎溪屁股一沾上沙發,就累得忍不住踢掉鞋子躺上去歇息。 “嘉懿。”黎溪軟綿綿地叫了正彎腰拖地的程嘉懿一聲,“我們晚上要吃什么呀?” 程嘉懿抬頭看她:“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都行?” “當然。” 最普通的日常話題,加上毫無意義的一問一答,但對象如果是黎溪,那這一切都將被賦予全世界最隆重的喜悅,這就是程嘉懿最夢寐以求的場景。 一屋二人,叁餐四季,矯情卻最能得他的心。 “那……”黎溪思索了幾秒,挪了挪身子蹭蹭程嘉懿的側臉,“我要做你親手做的可以嗎?無論什么都可以。” 她的聲音放得很緩,蹭過他以后懶洋洋地挨著他的肩膀打哈欠,滲出來的淚花掛在紅紅的眼尾,十足剛睡醒的小狐貍。 “黎同學可真會吃。”程嘉懿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恭喜你吃到了桐縣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狀元套餐。” —— 阿溪:真難搞啊,嬌羞的小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