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滿以為克拉克耗費這幾分鐘的時間是去臨時抱佛腳了，卻沒想到，這人走進來的時候，一手輕松地握著普通人需要扛起來的厚重資料，一手輕輕地捧著一杯溫水。

    他把資料齊整地擺在茶幾上，先把溫水遞到薇拉面前，然后從口袋里悄悄摸出了一盒促進消化的胃藥。

    “先把藥吃了我再跟你匯報。”

    克拉克有些無奈地望著坐姿筆挺，一手捂住胃的薇拉，“就算你是想讓維格納太太高興一點兒，也不能這樣虐待自己的胃。”

    ——他當然看得出來：薇拉在午餐時一口氣吃了那么多，就是為了讓維格納太太安心。

    可問題是，她一中午又是牛奶又是意面又是煮玉米，明顯就是在暴飲暴食，胃能消化得了才奇怪。

    絕口不提自己剛剛花了點功夫出去買藥一事，克拉克一本正經地補充：

    “瑪麗小姐臨走前囑托我的。”

    果不其然，一聽瑪麗的名字，薇拉立刻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份好意，她就著溫水吞下胃藥，鼓著腮幫子就要去拿茶幾上最厚的那本資料。

    “你不用看這份，”

    克拉克突然開口，他從最靠近薇拉的那一列資料中抽出薄薄的幾張紙遞過去，微笑著道，

    “這份原始資料里冗雜的內容過多，我總結出了這一份——你看這份總結報告就行了。”

    薇拉的動作忽而一頓。

    她的指尖微動，順手接過克拉克遞過來的資料，總算是抬起眼睛，認認真真地審視著眼前的氪星人。

    還是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鏡。

    還是一身極為廉價、簡單的休閑打扮。

    最基礎款的米色毛衣一點兒花紋和墜飾都沒有，一看就是從UNIQLO賣場里隨手購買的，藏藍色的休閑褲更是簡單，完全就是最基礎、最大眾的款式。

    這幅行頭再加上可笑的后眼鏡，表面上看起來和一年以前的農村男孩毫無區別，但只要略一觀察，立刻就能察覺到其中巨大的改變。

    一年以前，克拉克剛剛來到華盛頓，出現在薇拉面前時，的確是一副上不得臺面、老舊落后、磕磕巴巴的模樣。

    雖說不排除他有故意裝蒜的成分，但是他在職場上、在面對某些不公平的人事時表現出來的那股稚嫩的倔強和較真，任憑是誰都能看出這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新人。

    而一年之后的今天，克拉克重新站在薇拉面前時，雖然還是那副上不得臺面的打扮，但是那股青澀而莽撞的氣場早就蕩然無存了。

    同樣是面臨考核，同樣是面對薇拉的審視，過去的克拉克會緊張不已、面紅耳赤、說話磕磕巴巴。

    而現在，他卻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不僅給每份資料和報告排了序，甚至還考慮到薇拉肯定會在未來考校審核這些，從而又不辭辛苦地總結出了縮略版，方便大魔頭閱讀。

    此刻，哪怕是面對薇拉嚴苛的目光，他也不慌不忙。

    不僅一點兒不怯場，反倒坦坦蕩蕩，一副溫和認真、耐心大方的老好人模樣。

    ……他變得穩重老練了。

    廣告公司果然鍛煉（摧殘）人，克拉克.肯特這才進入斯特林庫珀半年多的時間，就已經脫胎換骨，成長良多。

    等到薇拉終于低頭認真閱讀克拉克做出的總結報告時，饒是挑剔如她也不得不承認：

    眼前的氪星人制作的所有提案幾乎都堪稱優秀，雖然依舊不能追上她，但是水平基本能趕上坎貝爾了——要知道，滿打滿算下來，他才在斯特林庫珀公司干了半年。

    薇拉合上報告，意味深長地道：

    “看起來，你在公司適應得很不錯。”

    “……謝謝夸獎？”

    克拉克受寵若驚，原本那副沉穩厚重的模樣瞬間消失，他眼睛微微瞇起，又像羞赧又像驚喜一般地笑起來，如同一只傻乎乎的大狗。

    可縱使被薇拉的一句夸獎就折騰到心花怒放，他還是客氣道：

    “……其實這里的很多要點都是布朗組長幫忙完善的。”

    他口中的布朗組長就是薇拉麾下的老職工，是個性格耿直、工作認真負責的老實人，專門負責策劃組。

    “哦？你和組里的同事關系不錯？”

    薇拉聞言，有點兒感興趣地扭過頭來望著眼前的大男孩。

    “……”

    克拉克聞言，也不說話，他沖著薇拉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分外無辜、又有些無奈的微笑，就好似在說：

    “你要是愿意這么認為，那就是這樣吧。”

    見到克拉克這樣的應對方式，薇拉嘴角勾起，難得真心實意地對著克拉克的應對點了點頭：

    “很不錯。”

    別人不知道斯特林庫珀公司內部究竟是什么情況，薇拉本人卻對公司內的險惡氣氛一清二楚。

    在斯特林庫珀公司內，幾乎每個職工都是野心勃勃的，所有人一心所想的就是盡可能地往上爬，爭取更高的職位，拿到話語權。

    這樣一個職場競爭十分殘酷的地方，夾帶著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等等惡臭的鄙視鏈，所有人都對上頭的職位虎視眈眈，面對克拉克.肯特這么一個空降過來的“關系戶”，關系好得起來才怪。

    哪怕是有瑪麗和布朗在上頭看著，克拉克遭遇的各種“事故”（陷害）也絕不會少。

    薇拉當然知道就這么把關系戶克拉克塞過去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她就是故意這么干的，為的就是讓克拉克.肯特拋開超人的身份，真實體驗一把社畜的人間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