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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乾隆來的時候,云梧便跟乾隆說起給兒子分賞賜的事兒,順著話題假意好奇道:“聽說洋人都長著黃毛綠眼,不知是真是假?我只記得郎世寧頭發變白前,好似是深顏色的頭發呢。” 乾隆道:“的確不全是黃毛綠眼,那些人什么顏色的都有。” “真的?”云梧一副全然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有點遺憾地道:“除了郎世寧,我還沒見過其他洋人呢。” 她演技已經磨練得爐火純青,乾隆完全沒看出破綻,見她感興趣,乾隆想了想道:“如今京中有幾個年長的西方傳教士,回頭叫進宮里讓你瞧瞧。” 若是以前,乾隆定然不會許下這種事情——后宮嬪妃守在家里安安分分的便是了,見些莫名其妙的外人做什么?不過這段時間,他對皇后的表現是十二分的滿意,故而也想投桃報李一番。 果然,聽了乾隆的話,云梧似是十分受寵若驚,連忙欣喜謝恩道:“謝皇上!” 見云梧高興成這樣,乾隆心里最后那點別扭也去了,沒過幾日,果真便叫來了一位西洋來的傳教士讓云梧宣見。 傳教士來自大西洋國,即葡萄牙,他早年在澳門廣州一帶傳教,后被召至北京覲見乾隆,后來便定居京師,如今在清廷任職,是乾隆的翻譯官。他在華多年,中文已經說得十分熟練,還給自己起了中文名,叫 做戴懷德。 宮里當然禁止外男進出,不過戴懷德年紀已經不小,又得乾隆特許,才得以進入紫禁城后宮。戴懷德小心翼翼地跟著引路內監來到皇后的住處,他一路上低頭而行,并不亂看,領路的太監不由暗自點頭。 即便戴懷德已經年過六十,屋里還是隔著屏風。戴懷德透過屏風,依稀可以看到屏風后端莊華貴的身影。 這便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戴懷德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自己的緊張之情,規規矩矩跪地磕頭道:“恭請皇后娘娘金安。” 一個溫和可親的女聲傳來,“快起。” “謝娘娘。”屋中已經設好了座位,戴懷德謝恩,起身坐下。 “戴先生無需緊張,”似是感覺到了戴懷德的情緒緊繃,女聲笑道,“我只是那日同皇上說起西洋,突如其來地好奇而已,咱們隨意說說話即可。” 戴懷德依舊恭敬應是,“不知娘娘都想知道什么?” 屏風后的正是云梧,她似是沉吟片刻,開口道:“那便先講講你的故國和周圍的其他國家吧。” “是。”來之前,戴懷德也做足了功課,且對方的問題并不難答,此時張口便來。 最開始,戴懷德雖然對云梧態度恭敬,但那僅僅是對著皇后的身份,在他心里,一個深宮婦人自然什么都不懂,宣召他來,許就是為了觀賞猴戲一樣看他這個外國人,然而過了片刻,戴懷德不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戴懷德能感覺到對方聽得很是認真,問的問題也言之有物,不由發自內心起了尊敬之情,二人一時間相談甚歡。 隨著講述和對方的提問,戴懷德漸漸摸清了對方的喜好,心里不由好奇——沒想到皇后一介女流,竟然對打仗的事最感興趣? 云梧廢這樣大的勁叫傳教士來,自然是另有目的,等引導了話題,又自己聽到了想要的,云梧唇角一勾,又跟戴懷德胡侃了幾句,便道:“今日與戴先生一談,真是受益匪淺。” 戴懷德連忙道:“娘娘謬贊。” “時辰已經不早,我便不留戴先生了,錦繡,送客。” “微臣告退。” 晚上乾隆便跟云梧問起了戴懷德,他笑道:“怎么樣,滿足 了好奇心沒有?” 云梧嘆道:“怪不得這些洋人被稱作蠻夷,我聽他們的歷史,竟如同強盜一般,走到哪里,便劫掠到哪里,用而壯大自己——只是可憐了被劫掠的這些他國百姓!” ——這是她如今能琢磨出來的最好的辦法。歐洲各國的發家史就是一部血腥的侵略掠奪史,若是當家做主的皇帝能警醒一些,居安思危,說不準就能有所改變呢? “的確如此,”乾隆贊賞地看了云梧一眼,“你竟能看明白這點,果真聰慧。” 云梧一愣,難不成乾隆也早看出了隱患所在? 是了,乾隆這樣的手段和心眼,不可能看不出來! 然而還沒等云梧驚喜,便聽乾隆一擺手,非常不以為然地道:“不過蠻夷之地,如何比得上我□□泱泱大國?他們若敢對我大清動手,難免一個有來無回!” 云梧一噎,簡直想要吐血——感情您是早就看出來隱患所在,然而卻驕傲自大地認為沒有威脅! 她只得擠出一個笑來,“皇上說的極是。” 其實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乾隆有這個想法無可厚非,這個時候英國工業革命剛剛開始,以熱武器為代表的軍工實力等等并沒有跟清朝拉開太大差距,直到再過個七八十年,已經完全工業化的西方才遠遠甩開了近乎原地踏步的滿清。 不過以云梧對乾隆的怨念,她還是將造成后來局面的重要原因歸結于乾隆的目中無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云梧忍住打爆對方狗頭的沖動,放棄改變乾隆的想法,決定從下一代下手,她轉過頭抱著永璂吐槽,悄悄灌輸了一大堆“人要謙虛,不能驕傲自大”、“三人行必有我師”、“世間日新月異,定要多聽多看”之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