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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正是一年最好的時候,長春宮卻是氣氛哀涼,一片素縞。皇后靈前,嬪妃、皇子、皇女們齊聚,為皇后舉哀。 嬪妃里頭,最傷心的還要屬舒嬪和令嬪。一個多月前離開紫禁城時還好好的皇后,回來的時候就只有一副金棺,舒嬪始終不愿相信,東巡之前見皇后的最后一面竟然就是永別。 令嬪更是哭腫了眼,對舒嬪來說,皇后是照顧她的jiejie,而對令嬪而言,皇后是她的主子,是她在紫禁城的庇佑,更是她的老師和引路人。皇后崩逝,令嬪又是悲慟又是迷茫,還有十二萬分的后悔——皇后走之前,嫻貴妃曾經勸過皇后不要東行,令嬪悔恨不已,為什么自己沒有和嫻貴妃一起勸皇后留下? 皇后的女兒和敬公主也進宮為皇后戴孝。她剛出月子,還未來得及告訴皇額娘她有了外孫,卻先等來了皇額娘去世的消息,和敬傷心之余,竟對隨著弟弟撒手人寰的母親有了三分埋怨——雖然小弟弟走了,可我還在啊,難道我就不配讓皇額娘對這世間有絲毫的眷戀嗎? 永璜跪在皇子中的首位,他眼睛看向梓宮,心中不自覺出神。他與嫡母并不親近,皇后仙逝,他傷心之余,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生了出來,讓他心神動搖。 “咳咳……” 身旁傳來一陣咳嗽聲,永璜轉頭一看,只見一旁的永璋握拳掩唇,試圖將喉間癢意壓下去。 舉哀是個力氣活,需要行禮之處數不勝數,永璋自小肺腑不大好,身子一直偏弱,到現在十三四歲還不能騎馬射箭,喪儀熬了這幾日,永璋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永璜湊過去低聲問他,“三弟沒事吧?” 永璋搖了搖頭,“多謝大哥,并無大礙。” 永璜勸道:“三弟若是身子不適,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吧,這樣熬著不是辦法。” 永璋有些猶豫,一時沒答,最后還是搖了搖頭,“我再堅持一會兒,有勞大哥費心了。” 乾隆走進門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永璜和永璋低聲交頭接耳的景象。二人不知道在說什么,細看二人的表情,只見二人眼眶干干,毫無悲戚動容之色。乾隆登時心頭冒火,“嫡母薨逝, 你們身為人子卻不能盡哀,如此不知孝悌,師傅和諳達都是怎么教導的!?” 突然聽到乾隆的怒斥,永璜和永璋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乾隆話中含義,更是臉都白了,“汗阿瑪息怒,兒子不敢!” 乾隆哪里聽得進去,“給朕跪在這兒向皇后思過!” 身為帝王,他自然第一時間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原因——皇后無子崩逝,永璜仗著自己是長子,永璋仗著生母身份尊貴,就生出了不該有的想頭了! 他看向皇后的梓宮,心頭發涼,皇后剛剛去世,他這些兒子就已經開始不安分了,等他百年之后,不管誰繼承大統,還能記得嫡母嗎?還能為富察一家撐腰嗎? 想到這,乾隆又是憤怒又是失望,他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留下噤若寒蟬的眾人和針落可聞的靈堂。 乾隆訓斥永璜永璋事情很快傳開了,嬪妃們一個個都縮成了鵪鶉,都怕觸了皇上的霉頭,舉哀時更是想盡辦法哭得不能自己,就怕被乾隆認為不盡心。 這日眾人跪夠了時辰,嬪妃們陸續起身打算離開,嘉妃攙著如意的手站起,突然感覺肚子一陣抽疼,她一下沒能站穩,差點摔倒。 如意不由一驚,“娘娘?” 云梧聽見聲音,轉頭便見嘉妃捂著隆起的小腹,嘴唇發白,顯然是痛得緊了。 云梧變了臉色,“要不要叫太醫來瞧瞧?”她看著嘉妃的面色,不由眉頭緊皺,勸道,“你有孕在身,不參與舉哀情有可原,不若跟皇上求個恩典吧。” 嘉妃在正月時被診出了身孕,到如今雖說胎已坐穩,可舉哀并不是輕松活計,特別是皇后崩逝這樣的大喪,普通人都會覺得累,更別提有孕在身的弱女子了。 說起來也不知嘉妃是不是和皇后八字犯沖,當初四阿哥出生,正趕上永璉夭折不久,八阿哥出生趕上永琮出生不久,如今這一胎,又趕上永琮皇后相繼去世。嘉妃苦笑,永璜和永璋剛被斥責過,她怎么敢冒著被乾隆遷怒的風險提要求?萬一皇上遷怒腹中孩兒可如何是好? 她搖了搖頭,“無礙,已經緩過勁兒了,我堅持得住。” 純貴妃離得近,正好聽見二人的交談,想起永璋被訓斥的事兒,不由感同身受,撇 了撇嘴,想著便嘟囔了一句“唉,皇上可真是……” “真是”后面是什么,她沒講出口,可神情已經說了個明白。云梧默然,對嘉妃低聲道:“回頭叫太醫給你開些安胎藥,你按時服用才是。你要記得,若是孩子出了什么問題,受不受他汗阿瑪寵愛都沒用——先帝敦肅皇貴妃懷皇九子的時候便是因為遇上圣祖大喪,舉哀行禮動了胎氣,以致皇九子七個月早產夭折,你也要當心啊。” 嘉妃心中一暖,“是,多謝娘娘。” 有這一遭,云梧不免對四處遷怒的乾隆有了意見,再見到乾隆的時候,總要頗懷惡意地腹誹,乾隆如此傷心,說不得只是因為心心念念的元后嫡子徹底夢碎,再也當不了他所謂的“千古完人”了。然而一段時間看下來,饒是云梧也不得不承認,乾隆的確是在為皇后離去本身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