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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李時珍的徒弟與多鐸想象中不大一樣,面色紅潤,身形圓潤,這一路顛簸依舊是精氣神兒十足,雖嘴巴被堵著,可掃向多鐸的眼神那叫一個犀利狠毒。 多鐸聽說龐鹿已經年過五十,可瞧他頭上卻是沒有白發,若是不說,看著倒像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多鐸忙叫那滿將他嘴里的破布取了下來。 那滿這一路上并不敢這樣對龐鹿,畢竟是小貝勒吩咐請回來的貴客,他可不敢怠慢,可實在是這位神醫的嘴巴太厲害了,他怕沖撞了小貝勒,所以這才出此下策。 果然,龐鹿嘴里的破布一被取出來,他就開始嚷嚷起來,“你們一個個金國狗賊真是下/作/無/恥,居然使出這樣的詭計來,有本事殺了我,來啊,殺了我啊……” 他不僅是人長得年輕,一出口更是聲音洪亮,絲毫不像是趕路好幾天的人。 多鐸頓時是更加欽佩他了。 可這個龐鹿是個倔脾氣,多鐸往前靠兩步想親自上前替他解開繩索,沒想到他居然朝多鐸吐起了涎水。 多鐸是驚呆了,這人怎么像小孩子似的? 那滿無奈道:“小貝勒,這位龐大夫就是這樣的性格,您還是離他遠點吧!” 從這句話中,多鐸聽出了他這十幾日來的辛酸和無奈,還有那坎坷的境遇,只能道:“好吧,不過那滿,你還是先叫人給龐大夫松綁,好吃好喝招待著,可別委屈了他。” 不過有句話他是下去了才吩咐下去,好生守著龐鹿,若是有什么閃失,拿守著他的人試問。 畢竟,他還等著這人回去救命的! 只是多鐸到底還是小瞧了這個龐鹿,他嘴巴厲害,精神又好,不過是一宿的功夫,將他身邊的將士都罵個遍,一句比一句損,說這個是“你瞧瞧你滿臉橫rou,活像那豬頭rou似的”,說那個是“你們一個個天天打仗就不怕造孽嗎?也不怕自己孩子媳婦遭報應”,還指著有的人說他活不長了…… 八旗將士里就沒幾個好脾氣的,若不是那滿吩咐下來,只怕他就要被這些將士給大卸八塊了。 也就那滿過去,龐鹿能稍微消停點,畢竟該罵的都罵了,該打的的也打了,這小伙子不還口、不還嘴,任勞任怨,搞的他都不好意思,撒氣也不能只找一個人不是? 所以那滿也是挺倒霉的,多鐸也需要他,龐鹿也需要他。 多鐸倒是對這位脾氣暴躁、看起來極年輕的龐鹿很感興趣,“來,那滿,你聽我說說這一路上是怎么將這龐大夫帶回來的。” 一向沉穩的那滿聽聞這話嘴皮子抖了抖,多鐸有點怕下一刻他忍不住癟嘴哭了出來。 好在那滿穩住了,娓娓道來。 這個龐鹿不僅嘴皮子厲害,這一路上對那滿是罵罵咧咧,好在那滿是個沉得住氣的,不管龐鹿怎么罵,他都當做沒聽見似的。 龐鹿見此計不通,又心生一計,每次龐鹿給他送來干糧都會被他丟了,送的水也被他砸了……那滿還是沒有反應,送一次不行那就送兩次,送兩次不行那就隔一個時辰再送,他就不相信龐鹿不餓不渴。 龐鹿也不是鐵打的,到了最后還是認輸了。 再后來,他想著用毒,可惜那滿從小身體極好,一般的毒藥對他根本沒什么作用,而且那滿防備心很強,一次用毒不成,就沒了第二次……短短十幾日,一路上發生了不知道多少事。 多鐸聽著情緒都跟著起起伏伏,聽到那滿終于將龐鹿帶回來,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拍著那滿的肩道:“真是辛苦你了。” 說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從今日來是我的日常飲食打算一切從簡,廚子那邊還沒來得及說,剛好待會兒他們送來的飯菜你用了吧!” 那滿本是拒絕的,可架不住多鐸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他只能領了飯下去。 可主子都覺得飯菜奢侈,那滿更是吃不下去,便說將這飯菜送去給龐鹿,多鐸一聽,便說一起去。 今日廚子給多鐸準備的一道紅燜羊rou,一道醬肘子,還有一道河蝦炒干筍,還有奶茶和米飯,一打開食盒就是噴香撲鼻。 原本龐鹿是躺在草堆上的,一聞香味卻是坐了起來,嗅了嗅,道:“這是紅燜羊rou?” 他這是第一次主動同那滿說話。 多鐸笑著道:“您這鼻子還真是好啊!” “這是給我吃的?”龐鹿咽了口口水,這話是看著多鐸說的,他知道,多鐸能做這個主,“小貝勒啊,你是不知道,我這一路上是風餐露宿,連口熱湯都沒喝上,連口rou也沒吃上……” 站在多鐸身后的那滿忙道:“您可不能說這樣的話,我的rou干可都讓給您吃了!” “rou干那能叫rou嗎?”龐鹿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就不知道你們金國人怎么喜歡吃這rou干的,干巴巴的,這也能叫rou?你們是沒吃過我們江南一帶的紅燒rou,三分肥七分瘦,一口咬下去……哎呦,光靠著那湯汁,我就嫩吃三碗米飯!” 他說話就說話吧,胖胖的身子還朝著桌子挪了過去,毫不客氣拿起筷子,嘗了口紅燜羊rou,眉頭一皺,道:“這rou燒老了點,而且是不是沒擱黃酒?燒的不香!” 說著,他又嘗了口河蝦炒干筍,又是眉頭一皺,“這河蝦味兒不錯,怎么就拿干筍來燒呢?要是用韭菜炒著吃,嘖嘖,真是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