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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男人按著她腦袋的力道忽然變重,原本為她清理傷口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少女睜開眼睛,看到自己青梅竹馬緊皺的眉頭和嚴肅的表情。 一時間, 誰也沒說話。 靜默的幾分鐘后, 鬼燈先開口了。 “你夢到你母親了。” 他的這句話并非疑問句。 “是啊……夢到了。”隨著固定著自己頭部的力道消失,阿蕪微微向一邊坐了坐,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溫柔又美麗的母親, 關心我的哥哥……還有好好活著的阿爹。真是個美夢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用雙手撐住額頭,喉頭有些發緊:“一想到這就是我的‘美夢’……你知道嗎?我當時都快惡心吐了……”說著說著,阿蕪失笑出聲:“都直接惡心得從夢中驚醒了呢。” 鬼燈沉默著,并沒有接話。 “嘛……不過我還是要感謝那家伙的。”阿蕪使勁眨了眨眼睛,把那股酸意壓了下去,抬起頭看著一言不發的青梅竹馬。“你知道的,我甚至都已經記不清自己阿爹的臉了。” 少女只記得父親非常高大。他會讓讓小小的她騎在頭頂,抓著自己那只僅剩的角,帶著她奔跑在廣闊的荒野中。也會把她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替尚且年幼的她遮風擋雨。 然而她的阿爹,最后卻連尸體都沒能留下來。 “……鬼燈。” 阿蕪扯了扯臉頰的笑肌,試圖給對方一個笑容,但卻失敗了。 “我真的很像那個女人嗎?” 像到會讓那些便宜兄弟姐妹對她這個小雜種產生危機感,像到那個女人第一次看到成年的自己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像到那些外人見到她也根本不會想到她的父親是地獄的大鬼。 “不像。” 面對少女的提問,對方回答地非常迅速。 “我剛任第一輔佐官時,曾有幸得見過阿修羅族的那位大人。” 獨角的鬼神雙手抱胸,不急不徐地回答道: “說實話,不論是氣質還是神態,你們二人都差太遠了。” 阿蕪嗤笑一聲,“當我聽不出你是在變相說我沒有女人味嗎?”然而她卻并沒有生氣,反倒平靜了下來。 “……謝謝你。” 少女微微松了口氣,撓了撓鼻子,活動了一下已經有些僵硬的肩膀。 “現在心情好多了……你把東西放那快回去上班吧,我自己弄就行。” 反正鏡子又不是全碎了,她一會兒從垃圾桶里拿出來湊合著用用吧。 “我拒絕。” “……哈?” 男人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沒動:“心情好歸好,但一個會在受傷的時候去淋熱水,連傷口都不清理就直接上藥的人,說的話是在不可信。” ……得,說白了還是覺得她不靠譜唄。 “你再這么粗枝大葉下去,哪天因為傷口感染進醫院我都不覺得奇怪。” 這話阿蕪就不愛聽了。 “我剛才不清理只是因為心情不好不想弄而已。” 她憤怒地用手拍了拍床沿,以表達自己的不爽。 “老子我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好嗎?這點常識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既然知道就不要明知故犯!”面對阿蕪的論點,鬼燈也拔高了聲音,“還有,上戰場也代表不了什么,不然軍隊里也不需要隨行軍醫了。” 少女被青馬竹馬的一番言論懟得啞口無言,“行行行,說不過你這個文官,我放棄,我放棄行了吧?”說著,還閉上眼自暴自棄地撇過頭去,“那就請輔佐官大人速戰速決,免得浪費你寶貴的時間,到時候又是我不對。” “阿蕪小姐多慮了。”在嘴仗中又一次獲得勝利的鬼燈并沒有自滿,而是順手將一旁的椅子拉過來坐到了少女對面。“替手下的員工處理爛攤子也算是上司的分內之事。” 說完,他就閉上了嘴,開始沉默地處理起了阿蕪臉上的傷口。 這次,阿蕪沒有隨便亂動,鬼燈也就沒有用手卡住她的腦袋。 不過男人的下手力道還是有些重,看著被扔進垃圾桶中沾上了血的棉棒,少女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疼嗎?” “嗯……有點。” 結果收到了回答的男人下手沒有變輕,反倒是又重了幾分。 “哦,疼也忍著。” 阿蕪沒吭氣,就是翻了個白眼。 疼倒不要緊,不過她從以前就想說了,鬼燈這家伙是不是工作忙過頭沒辦法解壓所以性格越來越鬼畜了? 不過想想以前小時候,大王給他起名字的時候,他明明很喜歡,還爬到的大王身上去扯人家胡子……這脾氣大概是天生的,改不了了。 “……不過還是小時候可愛一點。”回想起兒時相處的點點滴滴,少女小聲嘟囔了一句。 “什么?” “不……沒啥。” 清理完傷口,終于到了上藥的步驟。阿蕪這次撓自己撓得比較狠,傷口從額頭直接延伸到了下巴。不過比較嚴重的還是因打斗和說話而多次重復受傷的臉頰部分,別的傷比較淺的地方其實已經開始愈合了。 讓阿蕪感到慶幸的是,鬼燈總算沒有像對待大王那樣,直接把一整瓶藥像糊墻一樣糊在她臉上。 “我說……” 少女看著正給自己額頭上藥的男人,因為涼意而有些舒服地瞇了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