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也吃一口吧！”

    錢塘夫人將啄了一小口的饅頭遞到了錢塘縣令面前，松軟還冒著熱騰騰白氣，他的眼睛呆呆沒了焦距。

    …………

    雨水傾盆，灌注在他的身軀之上，單薄的衣裳留不住絲毫體溫，全都順著雨水沖刷了去，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臉上毫無血色。

    他的眼神緊緊盯著，一家棧中冒出的騰騰白汽。店小二端著盤子掀開了磨盤大的蒸籠，一瞬間騰騰的霧氣沖出了屋頂，最終消散在昏暗的雨幕里！

    熱騰騰的饅頭又大又圓，棋子一樣均勻分布在蒸籠里，散發出陣陣的麥香味道，他喉嚨蠕動，嗓子一陣干澀，蹲在墻角里默默的注視。

    店小二的半個身子埋沒在白色霧氣中，他看不清楚蒸籠后，不過很快店小二盤子里盛滿五個饅頭，一邊捏著耳垂一邊匆匆跑向一張坐了人的桌子奔跑而去，然后他聽到了掌柜的咆哮。

    “和你小子說了多少次了，蒸籠蓋子老是不先蓋上，你當柴火不要錢！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點！整天磨磨唧唧，要不是看在你爹爹面上……”

    店小二顧不得面前的人，盤子甩在桌上滑落了一小段距離，匆匆跑了回去將巨大的蒸籠蓋費力的提起遮蓋了上去，一時間磅礴的霧氣化為絲絲縷縷。

    “官，您慢用！”

    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店小二傻笑的招呼了一聲，摸著后腦勺不好意思的看著精瘦的掌柜，然后環顧四周，隔著雨幕看了一眼街對面屋檐下的他，蹲下身子照料爐子去了，柴火忽閃忽閃照耀在店小二身上。

    “一定很暖和吧？”

    他牙關打顫，十分羨慕，蜷縮起身子，屋檐上流淌下的雨水砸在地上，重新又濺到他的身上，肚子咕嚕嚕的鳴叫，抗議著他的不作為。

    “那里頭有饅頭，有熱騰騰的饅頭，吃了它身子就可以暖和起來，去吧，去吧，只要拿一個就好了！吃進肚子里頂多吃一頓打！”

    他抬起眸子看著碩大到能裝下一個人蒸籠，又看看添著柴火的店小二，額頭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在火焰下閃閃發亮，神色極為認真。

    那精瘦的掌柜身后是一人多高帶格子的柜子，每一個格子里放著兩壇子紅封的酒，賬臺上的算盤在掌柜手下“噼噼啪啪”的發出脆響，而那唯一的人，盤子里五個饅頭如今吃剩下兩個。

    兩根竹筷夾在饅頭的兩側，如上一個饅頭一樣劃過固定的軌跡。雨水打在他眼眶上，讓他不得不不眨了眨眼，而棧里傳來一聲驚呼。

    店小二站起半個身子，手里還抓著著火的木柴，到處飛濺的雨水讓木柴發出“嘶嘶”的聲響，潮紅的臉頰上帶著嘴巴微張，一雙眼睛睜的老大老大看著官的方向。

    柜臺后的掌柜低著頭顱，眉頭緊皺還在為手里算盤上的珠子而困惑，只是一雙眼睛微抬注視著正前方的人。

    屋檐下的他看到那背影一陣手忙腳亂，從其身上滾落下一個雪白雪白的饅頭，那一刻他腦海中寂寥無聲，眼睛里只有那個饅頭。

    他飛奔而出，屋檐連串的水幕留下他的一個輪廓，街道上聚集的積水如綻放的一朵朵菊花留在他的身后，他身子飛撲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悶哼一聲，抓起還有兩個夾印的饅頭，不管不顧的狼吞虎咽起來。

    看著很大，卻是沒吞幾口全都塞進了嘴里，還帶著余溫。

    “真的太好吃了！”

    溫熱的眼淚滑過冰涼的臉頰，他回味著嘴里久久不散的麥香味道。

    “吶！這個也給你好了！”

    白花花的饅頭遞到他眼前，他毫不猶豫的抓了過來，即便聽到一聲痛呼，依舊埋頭狼吞虎咽起來，自知吞吃完，這才又抬起頭顱欲求不滿。

    眼前如花，少女捂著被抓疼的手腕，上邊還有他留下黑漆漆的爪印，一雙烏黑烏黑的眼睛里全是幽怨。

    “你……你不許看我！”

    少女指著他，一拍桌子又捂著生疼的手一陣的心疼。

    他呆癡的如木頭人一般，從沒見過這般美的少女，他的心一陣“砰砰砰”直跳。

    “去去去！你個窮秀才！”

    店小二的一陣吆喝讓他低下頭顱，再不敢讓少女看到，爬起身子，留下一攤水印，麻木的走進雨水之中。

    “等等，你先進來！小二，再拿一碟饅頭來！”

    “真是走狗屎運了！”店小二不情愿的嘀咕一聲，掀開籠蓋，騰騰的霧氣又奔騰出來。

    店小二將guntang的饅頭放在少女面前，又回到火爐面前添著柴火，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雨幕外。

    他肚子依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可這次他沒有回頭，一步一個腳印蹣跚的回到之前的屋檐下，再不敢多看一眼棧。

    “真是……本……本小姐上輩子欠你的了么！”少女氣鼓鼓的咬了一口饅頭，又不泄憤的將饅頭扔了出去，好巧不巧的砸在他的腦袋上，滴溜溜沾著雨水滾在地上。

    在饅頭的飛出去的瞬間少女就悔的腸子都青了，透過捂著臉手掌的縫隙，看到饅頭長了眼睛似的，徹底閉上了眼睛！

    好久沒有反應，少女偷偷放下遮羞的臉頰，看著屋檐下沉默的他，猶豫了一陣，站起身來，嘟囔著嘴不情愿的看著傾盆大雨，一下子沖了出去。

    “踏踏踏！”

    水花在少女腳下步步生蓮，雨水毫不留情的激打在額頭上濺起水霧，一雙沾濕了的繡花鞋子停在他的面前，他只是蜷縮著身子低下頭顱，那還殘留牙印泡濕發漲的饅頭映入眼簾，他咬破了嘴唇。

    “本……本小姐可不是故意的，要……要怪就怪這……饅頭長了眼睛！”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你肚子還餓嗎？這饅頭好吃著呢！”

    雨水中，一雙皓白的手臂揀起了積水中浸泡的饅頭，他睜大了眼睛，目光追隨著饅頭。不由驚呼。

    “臟了，不能吃！”

    少女甜甜一笑露出銀牙在饅頭上又留下齒印，接著遞給他剩下的饅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