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mama！”幾個少女梨花帶雨的瞅著老鴇。

    “你們都散了吧，散了吧，身契老mama也不要了，都一把火的燒了，從今往后找個婆家好生過日子去吧！”

    老鴇也是垂淚，擦拭著嘩嘩直掉的眼淚。

    “這……”幾個少女互相對視了一眼，朝著老鴇千恩萬謝，抬起頭顱全是迷茫之色，又各自露出希冀，很快消逝在街道口里，唯有回頭時露出一絲懵懵懂懂的感激。

    “你怎么不走！”

    “奴婢還想伺候mama！奴婢哪兒也不去，求mama不要攆我走！”小丫鬟哭哭啼啼的抱著賀mama的腿就是不松手。

    “唉，怪可憐的，留下就留下吧！”

    陸師爺替老鴇答應了下來。

    “誰，誰說俺就要必須和你回去的？”

    老鴇嘟囔嘴，將小丫鬟捂在懷里，依偎著取暖一般。

    “多大的人了，羞不羞！別rou麻了！”

    陸師爺背著雙手差點沒被老鴇的話酸倒，急忙四下大量一周，見眾人都忙著救火，這才松了口氣，趕緊一錘定音。

    “轎子呢？沒轎子難道讓我們走的回去？”

    陸師爺這才趕緊叫來兩挺轎子，將兩個女眷放在一個轎子上，急急忙忙的往回趕。

    “老mama，咱們是要去哪兒？”小丫鬟蜷縮著身子好奇寶寶的問著。

    老鴇摸了摸她的頭發，露出追憶，一雙眼睛不一會就侵濕了眼眶，灰頭土臉的臉上散發柔光，這溫柔是小丫鬟從來沒有在老mama身上見過的。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是老mama年輕時候的事了，你只需知道，他是老mama唯一喜歡的人。”

    看著老mama酡紅的臉頰，小丫鬟不由追問：“是發生什么事了么？”

    “你個鬼機靈，怎么一談到這些小腦袋就轉的飛快飛快的，平時干個活笨手笨腳的！”

    賀老鴇捏著小丫鬟的鼻子以示懲戒，接著露出溫馨的笑容。

    “是啊，我同他本是青梅竹馬，奈何他早有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他又不敢忤逆家里的長輩前來提親，我恨他無情無義，所以等爹娘過世后一怒之下這才做了青樓的老鴇。

    不過，他家中可是有只母老虎的，mama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敢接咱們回去。”

    “母，母老虎？”小丫鬟嚇得臉色蒼白。

    “哼，當年我不懂事，沒有爭取一下，今日可不一樣了，母老虎怎么了？怕了嗎，放心，吃不了咱的！”

    老鴇拍著小丫鬟的香肩。斬釘截鐵地安慰著，殊不知她的手心出了一大堆的汗水。

    陸師爺坐在轎子里，身體哆哆嗦嗦，怎么和夫人解釋呢？

    他聽到林曜的話語，也知道和老鴇有很大的關系，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鴇無依無靠，她可是自己的女人。

    轎子很快停到陸府門口，陸師爺顫顫巍巍下了轎子，門房的小廝正準備湊近混個熟臉，就見自家老爺殷勤的下了轎子，屁顛屁顛跑到第二個轎子后。

    本以為是夫人，卻是下來兩個陌生的女人，其中一個已經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門房瞪大眼睛又拼命的揉了揉眼睛，剛剛興沖沖的步伐立馬倒退，由于慣性，上半身與下半身像個曲別針一樣扭曲。

    “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陸師爺非常不滿的碎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昂著頭顱挺著瘦巴巴的胸膛，指著陸家大門。

    “到了！咱們進去。”

    “可，怎么像是在關門吶？”小丫鬟指著“陸府”牌匾下的兩葉門扇正緩緩的閉合，且從門縫中能看到門房探頭探腦出來打量的眼神。

    “額，老夫且去看看，說不得是新來的小廝還不認的我這個當家做主的呢！”

    陸師爺拍了拍胸脯，瞇著眼睛獨自走了上去。

    “砰砰砰！”

    陸師爺手爪子拍在結實的大門上，使了六成力，卻是小心翼翼的呼喊道“來人，老爺我回來了，還不快開門？”

    “……”

    門內一片的寂靜，似乎沒有人影的存在，若不是能從門縫中能看到門房的臉頰，他都以為這是鬼宅了。

    “快，快開門吶！”

    陸師爺又狠狠拍打幾下，手腕都拍紅了。

    “老爺，您是不是喝酒了？”

    門房湊過臉來，一只鼻子卡在門縫里上下嗅了嗅。

    “喝什么酒，沒有！”陸師爺堅定不移的回答。

    “老爺，別以為小子沒有見識，您身后帶來的她們是誰？”

    “她們是……嘿？老爺帶誰來還要告訴你么？趕緊的，開門！”

    陸師爺不耐煩的眼睛瞪的和驢一樣大，背著手十分的不耐煩，回過身子又望了望石階下的兩個女人，趕緊微微一笑，表示放心。

    “老爺您還不說實話，呵，以為俺沒有去過嗎？那個老mama，不就是西市那個青樓的老鴇么？老爺，您膽子也太肥了，怎么能帶到家里呢！”

    門房的小廝先是驕傲的挺直了腦袋，覺得陸老頭是騙不過他的，又十分忠心耿耿的提醒道。

    “少廢話，趕緊開門！還想不想領工錢了！”

    陸老頭鐵青的臉色怒目圓睜，十分的可怕。

    “老爺，您還不了解小的么，小的是一心一意為老爺著想啊！您這般兇巴巴的做什么？”門房滿臉皺巴巴的擰在一塊，非常的委屈。

    “老爺自個進來也是可以的，沒人攔著，但是……那兩個若是想進恐怕……”

    “哼，放心好了，老夫一人進，你先把門打開！”陸老頭信誓旦旦的說道。

    “好的！”

    門房縮回鼻子，將門閂準備打開，又突然止住了動作，又把鼻子塞進門縫。

    “老爺，您不會是哄騙我吧！”

    “哄騙？”

    就和踩了尾巴似的，陸師爺跳了起來，指著門縫的鼻子叫到：“陸三，老爺什么時候哄騙過你？再說，以你的腦袋老夫能哄騙了你？”

    “嘿嘿嘿！那倒也是！”

    門房摸著自己的腦袋憨憨的笑著，顯得十分的不好意思道：“老爺，俺這就打開！”

    “快些快些，老爺還有急事呢！”

    陸老頭毋庸置疑的催促。

    門框后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終于兩扇門葉打開一條門縫，門房西瓜大的腦袋搞不明白是如何從那縫隙中擠出來的。

    “老爺，你快進來！”

    “陸三，你當老夫是你呢！瘦的和猴似的，開大些，開大些！”

    陸師爺握住了一扇門葉，使著勁兒的往外拉卻是怎么也紋絲不動，看著門房那兩只在門葉上的爪子恨得牙癢癢，卻是沒什么辦法。

    “老爺，不對啊，俺想起來了！”

    “額……你想起什么了？”

    陸師爺一只腳不動聲色的插進門框里，一邊咬著牙齒使著吃奶的勁搬弄門葉，一邊冒著疑惑的泡泡。

    “老爺，您騙過我！”

    “怎么可能？”陸師爺驚呼，十分不解的問道：“老夫什么時候騙過你！”

    “半個月前，俺養的那只狗您非說它得了急癥，要帶去看獸醫，可是上午帶走的，下午您就說獸醫也救不了，俺問您那只狗葬在哪兒了，您一直不說！”

    門房十分認真的回想，眼神中悲切萬分。

    “哦，這個啊，老夫……放心好了，老夫不是和你說了嗎，把它葬在后花園了！”

    陸老頭十分肯定。

    “是后花園沒錯，可是俺去了只看到一堆火燒后留下的石頭和木炭的灰燼，里頭還有幾塊狗骨頭！”

    門房淚流滿面，一定是想到了不好的一面。

    “這個啊，那不是老夫怕它死后傳染瘟疫嗎，就先給它來個火葬，再實行土葬，難道不好么？”

    陸老頭拍了拍門房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好了，經過兩次隆重的葬禮的，它已經返璞歸真的進入極樂世界了，一點都不會痛苦的！”

    陸老頭舔了舔嘴唇，又開始十分的回味，擦了擦滴溜溜的口水，又掉下幾滴眼淚，十分的同情。

    “真的？”

    “不是和你說了嗎，不要疑神疑鬼的，快，再開大些！”

    “老爺！”

    “又怎么了？”陸師爺一個腦袋兩個頭大，沒完沒了了么這是！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哎呦，你小子還會咬文嚼字了！有進步，有進步！”

    陸師爺依舊拍著門房的肩膀，夸贊道。

    “都是托老爺的福，老爺，為了旺財！對不住了！”門房擦干了眼淚，一臉的認真。

    “什么對不對住的……”

    “砰！”朱黑色的大門轉瞬間又一次合上了陸老頭的鼻子磕在門板上痛的掉下淚花來，

    “陸三！陸三！你竟敢這么對老夫？開門？快開門！老夫要打斷你的腿！”

    “老爺，您就別叫了！旺財是不是被您給吃了？嗚嗚嗚！”

    聽著門后邊傷心欲絕的哭聲，陸師爺竟然也是被感染了一般，莫名的有些心痛。

    “沒有！老夫怎么會……下得去手！”為了不讓陸三徹底傷心，陸師爺決定依舊咬緊牙關，不能透露出去。

    不過若是再來一次的話，他會烤的焦嫩的。

    “看來老爺還是沒有誠心的悔過之意，俺這就去找夫人來！”

    “噠噠噠”遠去的聲音。

    “陸三，陸三！你給老夫回來！”

    拍打著大門，陸師爺不由的急呼，卻是得不到回應。他轉過身子只能露出放心的笑容，可那嘴角卻是輕輕顫抖。

    這時候，轎夫腆著笑臉突然走上前來，十分低卑道：“師爺，您看，這兒已經到家了，俺們還趕工，能不能先結幾個銅板！”

    “結什么結？等著，萬一一會兒指不定還要去哪兒呢！”陸老頭十分干脆的拒絕，接著撅著屁股拼命的查看門縫里的情況。

    “真是……師爺，俺們不要了還不行？您就讓兩個姑娘下來，俺走還不成？”

    轎夫哭喪著臉，雙手合十的祈求。

    早知道陸師爺和陸夫人鬧矛盾，他們就不進這刀茅巷子口一步，如今恐怕攤上大事了。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不就幾個銅錢么，給……給什么給，又短不了你！呆在這，陪老夫好好參謀參謀！”

    陸老頭十分不屑，大義炳然的十分不屑，可之后摸了摸身上，霎時間滿是憤怒，十分不氣的拒絕道。

    “老mama，這兒確定是他的宅子么？不會是個騙子？”小丫鬟為老鴇的未來所謀劃。

    “是他的宅子，不過……”

    老鴇的話還沒出來，一架梯子斜斜晃晃歪歪扭扭的從墻內伸了出來，很快一陣輕踩的身影，陸三那西瓜大的腦袋一跳一跳高處院墻。

    “陸三！”

    “老爺，您再等等，夫人馬上出來，我先試試梯子結不結實！”門房踩著梯子上又活蹦亂跳的。

    “…………”

    “陸三兒，陸夫人要上梯子了嗎？”

    轎夫已經認的門房，此時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啊，是啊！”

    陸三在梯子上又重重踩了幾腳，覺得這一層沒有問題了又上了一層繼續蹦跳。

    “師爺，那個小的突發疾病，得去看看郎中，這轎子就暫時放與門口，待明兒有空了俺再來取，至于那幾個銅錢俺也不要了，就當俺把轎子放在您家門口的費用吧！”

    生怕陸師爺不答應，轎夫一邊說著一邊后退，等差不多距離了撒腿就跑！

    “轎夫怎么了？”

    小丫鬟十分不解的瞅著消失在巷口的力巴，眼中竟是星星。

    “肚子疼，看郎中去了，你們坐著，一會兒就能進去了?！?/br>
    陸師爺笑得皺紋都出來了，從來沒有這般和藹可親過，眼角瞥著梯子上的陸三，嘴角一個勁抽搐。

    “是嗎，好可憐吶，也不知吃壞了肚子還是生病了，希望他能好起來！”

    小丫鬟雙手合十的祝福。

    只有老鴇看著“陸宅”兩個大字心神恍惚，多少年沒有來了，還是依舊，只是多了些蕭瑟寂寥，青石臺階上多了些陳舊和青苔，剩下的和當初差不了多少。

    若是那時候進去的是自個？如今又會是怎么樣呢？

    她看著陸師爺蒼白的胡須，依稀能找到年輕時候的俊郎，老了，都老了??！

    摸著臉頰，老鴇留下一行清淚。

    接著，墻內梯子上的陸三一溜煙的滑落下去。

    “咯吱咯吱”

    幾聲搖曳顯然有人上來了，陸老頭與老鴇屏息凝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