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的熱氣球里，兩個人靠著柵欄挨在一起坐著，柵欄外的景色則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腳下能看到隱隱約約的火光，是宴會上的篝火發出來的。

    而空中的風比地上的要大一些，吹在臉上漸漸涼了起來，他們面前則有鐵皮圍成的爐子模樣，過一段時間就要往里面添柴火，nongnong的青煙就冒了出來，借著月光能看到它們裹進云層里染成了烏云。

    韓二反而不緊不慢的添著柴火，仰著頭看著頭頂巨大的牛皮罩子，也不知再想什么，而旁邊的韓五也呆呆的眼神，無焦距一般。

    “哥，你說能制造出這種神乎其神的人，他又是個什么樣的人？從他來第一天我就發現看不清，有迷霧在擋著他！”韓五的話打破了高空中的沉默，完全迷茫的神色。

    韓二則是反映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說誰，反而一臉坦白：“那家伙兒，第一天俺就知道掌握不住，所以就想著殺了，不過，現在反而是想和他交個朋友。”

    “那也不能就這么上入他的賊船。”韓五憤憤不平：“冷也就不說了，至少給留瓶酒總是可以的，但現在那小子在下邊大吃大喝，卻是讓咱倆和西北風，太不地道！”

    “被你這么一說俺這肚子倒也是餓了，可惜那小子拍拍屁股走人，想算賬都沒處找。”韓二的話讓兩人又陷入了沉寂中，只剩下火焰升騰的火光照耀著小小的柵欄里。

    “哥，你也知道他要走了么？”

    “這種東西俺又不是沒聽說過，明哲保身，咱又是山匪，如今不跑才是蹊蹺呢，不過走了也好，省得成了俺的刀下鬼。”韓二呲牙咧嘴笑著。

    “其實俺看，肯定是，他已經是寨子里的恩人了，所以哥若是和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畢竟你可是不止一次想殺了他。現在走了反而更好，也省的不自在。”

    “你小子倒是會揣摩哥哥的心思了，俺倒是覺得你還戀戀不舍的，是不是特不希望他走呢？”韓二打趣的說著，雙腿一伸，閉目養神起來。

    “哥，你說以后還能再見到么，畢竟，他可是寨子的救命恩人！”韓五憧憬的問著，一旁滿臉絡腮胡子的韓二嘴角笑了：“這得看他怎么想了，茫茫人海也只能他來找咱門，俺倒是想著，等村子按照他的計劃慢慢好起來后，要不要建個祠堂，好讓后人銘記住他，也許會有一天他會回來這里也不一定。”

    “祠堂？”韓五一聲驚呼，滿滿的嫉妒：“那個腹黑的家伙？這怎么可能，讓俺拜他可不行，心里的坎過不去，再說，哥你不是一直都對他很不滿么，怎么反而會有這個想法？”

    韓二淡淡的笑了笑，只是道了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搪塞了過去。

    從寨主的角度來看，林曜能給寨子一個這樣生錢出名的利器，保證了脫貧致富改變三代人生活，這樣無私奉獻實在是大大的恩公。

    韓二好似并沒有想讓自己的弟弟輕松以來，繼續放著炸彈一樣的消息：“他的祠堂就由你來辦吧，不過那也要等到日子好了的時候，我也會把寨主這個擔子交個你，那時寨子就改名叫“航空村””吧，也算是改朝換代新的生活。”

    看著哥哥滿臉絡腮胡子卻布著滿滿幸福的紅暈，韓五忽然想到林曜，那個家伙的嘴皮果然是厲害，這才多久就讓所有的人相信，寨子的未來無限美好，他看著自家哥哥，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也曾被忽悠的想要背地里取代他。一時間愧疚之色閃在韓五的臉上。

    “你無需愧疚，就為你慧眼識珠能結交下他這樣一個朋友，俺為你感到驕傲！”

    韓五的臉更紅了一圈，低下頭他咬著牙齒再也說不出話來。

    “唉，真羨慕你能有他這樣一個朋友！”

    韓五身子一歪躺在柵欄里再不想起來，也就在這時，整個熱氣球一晃，開始緩緩地下降。

    兩個人瞬間爬了起來，扶在柵欄上探出腦袋：“這群家伙，終于是想起咱倆了，一會兒下去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待柵欄離地面還有幾尺高的地方，兩人雙雙跳了下去，一見到兩人下來，拉繩子的幾個人滿是尷尬之色，打著哈哈傻笑：“實在是高興就多喝了幾杯，一時就給忘了，俺們這腦袋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看著遞上來的酒壺，兩人“咕咕”的自灌一通，周遭的人都暗松一口氣時，韓五卻是將喝空了的酒壺大手一甩，然后緊抓著遞酒的大漢問道：“你可見到林曜？就是那個階下囚！”

    大漢本來不知道他說誰，但階下囚，那不是制造出這個飛天神物的人么，立馬指著宴席：“他不是在那里喝酒么？”

    話未說完，韓五的身子就沒了蹤影，然不一會兒韓五又沖了回來，拼命的抓緊大漢的衣領，瘋了似得模樣。

    “在哪兒呢，為什么不見，你就沒看到他離開？”

    大漢被韓五得表情嚇了一跳，他可憐巴巴的向寨主求救，韓二也是看不下去，將他救了下來擋在身后。

    “以那小子剛剛將咱倆推上熱氣球來看，肯定是走了，你又抱什么幻想？”

    遞酒的大漢插嘴辯解道：“說不定是喝多了倒在那里睡著了，瞧他那樣肯定是從未喝過酒的！”

    韓二看著又一次絕塵而去的弟弟，狠狠瞪了眼躲在他身后的家伙，忽然后悔了救他了。不過看著遠去的背影，他默嘆了口氣。

    “果然，愛之深恨之且，他倆的友誼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么……”

    第二日，爛醉如泥的人們從自己都想不起來為什么在這兒的地方爬了了起來，滿地的瘡痍夠收拾好久，無精打采的回憶著昨日的事，揉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還在的熱氣球，才能反應過來昨日不是黃粱一夢。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一塊兒，討論著昨日飛上天的，自個那個心“砰砰”的跳，腿肚子打著顫，共鳴的話題讓驚呼聲一陣一陣的**，很快有人就透露出小道消息。

    “意思是說，恩公走了么？”一時間大伙兒都心里老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昨日還把酒言歡，今日就……

    “恩，是逃走了，想必你們也知道，他一直是階下囚的身份。”每個人心里復雜的吃了黃連一般，沉默了下來。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有些忘恩負義了，人活著總不能被后人指責，是不是能做些什么？不常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么？”

    一部分人開始動搖著大伙兒，拼命的想著，對他們來說是恩人的林曜，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午時三刻，韓老頭的門前就擠滿了高呼著“恩公，恩公，恩公”的呼喊聲來，黑壓壓的滿寨子的人都來了，韓老頭還沒弄明白什么情況，他的兩個兒子倒是站了出來。

    韓五看著這院里院外，樹頭上都擠滿了熱情高漲的人，振臂高呼著口號，好似林曜是有多大委屈似的，這么多人都看不過幫他說情，滿滿的羨慕嫉妒之下，還有更多的是開心。

    他揮舞著手示意靜下，然后迎著所有人炙熱的目光，深深鞠了一躬：“這是代俺的朋友謝謝大伙，能有你們為他這樣的挺身，不光是他，就是俺，不，應該是我們所有的人都該感到榮幸。”

    “俺和他可以算是半個朋友，了解的雖然不多，卻也是留下了珍貴的友誼，他曾是我們的階下囚，但今天卻是我們的恩公，我有些時候都無法自拔沉浸在他的話里，呵，還是要說，他果然是個混蛋家伙！”

    大伙兒先是一愣，韓五從懷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書籍，揚了揚手里的書，他忽然高吼了起來。

    “大伙知道這是什么么？這是寨子未來熱氣球規劃書，是以后每家每戶都能領到銀子的計劃書，大伙兒都沒有辜負他，俺的朋友又怎么會辜負大伙！他把能做的都已經寫進書里了，要不了一年，咱們寨子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俺和哥哥商量好的，一年后，將會把我們寨子的恩公放入祠堂，同時完成他的囑托，改航空村！所以，現在要做的不是報恩，我們還沒有資格，沒有實力，只有按照他的計劃完成一年的任務，那時再風風光光的鬧他一回。”

    韓五盡力讓自己充滿自信，澎湃的激情的演說，可和那個家伙比起來，還是差的遠，心里收拾起受打擊的心情，他那張從來都繃著弦的臉上露出菊花一樣的謅笑。

    “那恩公還會回來么？哪怕回來看一眼也行！”小女孩被他的爹爹抱著，高高的舉過了頭頂，怯生生的問著。

    看著底下一片同樣充滿了希冀的眼神，韓五魁梧的身子竟是往后退了幾步，正待要說什么，韓二卻是一步挺身了上去，義正嚴辭的說道：“會，恩公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會來看的，到時候也一定會為寨子的變化而吃驚的，再說，這神物可是要名震天下的，到時候也定會傳到他耳朵里。”

    “真的么？”小女孩的眼神里充滿了星星，韓二這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居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肯定的點了點頭，一時小女孩卻是嚇的抱緊了他爹爹的脖子。

    滿院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然后歡歡喜喜的走了，一副干勁十足的模樣，定是等來年讓恩公好好看看，俺們可不曾懈怠過。

    院子的人一走，韓老頭的煙桿子就敲在了兩人腦袋上，他老人家個頭小，可魁梧的不像話的兩人卻是一點不敢閃避，結結實實的挨了滿頭的大包。

    “瞧瞧林曜那小子，唉，同樣是男人，你倆剛剛是沒吃飯還是咋的，林曜那小子就講了幾句話就俘虜，不管大的小的，公的母的全寨的家家戶戶，你倆的激情去哪了？”

    恨鐵不成鋼的韓老頭抽著煙桿子吐著青煙，兩個兒子在一旁大氣不敢出，教育著教育著……韓老頭忽然想起自己也曾中了那家伙的計謀輸了賭約，然后，然后，揮打著長長的煙桿子，敲在兩人的屁股上攆了出來。

    滿滿的怒氣傳來：“別再讓我看到那小子！”

    從院子里出來，兩人莫名其妙，那小子回不回來都不一定呢，相較于全寨子的人可是更希望他回來呢！

    “騙大伙兒真的好嗎？萬一一年后……”韓五不放心的問著自家哥哥，可韓二則攤了攤手表示無奈：“你難道想現在被撕成碎片么？”

    想了想剛剛眾人充滿希冀的眼光，若是被自己打破的話，冒著血紅的眼睛非生撕了自己。韓五渾身打了個冷顫，然后又可憐巴巴的問道。

    “那一年后要是還不來呢？”

    韓二怪異的看了他半天，然后極不負責的說著。

    “那時候你是寨主你問誰，俺只能保你到俺卸任的時候。”

    韓五再也說不出話來，別人的謊言要讓自己去彌補么？一時他又特希望那個家伙回來！望著天空的白云，也不知道那時候那個家伙怎么想得！

    …………

    昨夜，滿坡的燈火，滿坡酒宴，還有滿坡躺在地上的人，林曜三人各自喝了一口小酒，互相對視一眼，開心的笑著走下了山坡。

    歡快的步伐，叼著油花花的雞翅，還有捂著藏了滿懷的點心，挺著鼓鼓的胸懷，大搖大擺的出了寨子。

    漆黑一片，面對未知的一切，三人都沒有懼色，由周大福打頭，林曜殿后，身影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身后的燈火卻是越來越遠。

    “這一下終于是逃出來，果然輕松，周大哥沒有上熱氣球不后悔么？”林曜緩和著緊張的氣氛。

    “沒啥后不后悔的，能回家才是最好的！”周大福由衷地肺腑之言讓兩人都是佩服，藍容兒則忽然好奇地問道。

    “爺，您寫了那么多的計劃書，不會是還打算回來吧，因為總感覺放棄不是你的作風！”

    這回輪到林曜瞪大眼睛了，他靦腆害羞地一笑，指著身后還掛在天空的熱氣球，滿腔的義憤填膺。

    “那可是爺的專利產品，怎么可能拱手讓給宵小之徒，遲早我會讓他們吐出來！”

    一陣冷風吹過，三人縮了縮脖子，再不多話消失在暗夜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