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一進門，便看到小姑娘扯著嘴角對自己苦笑。

    他有點摸不清情況，眼神卻落在了皖星手上的那雙拖鞋。

    看樣子，應該還沒有人跟她解釋過這雙拖鞋的來歷。白起向前走了幾步，半蹲下來解開了女孩帆布鞋的鞋帶：“快進去吧，門口風大。”

    皖星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家人面前和他這樣親密，想攔著他點兒，卻被白起一個不容拒絕的眼神瞪了回去。

    果然……這一家子，都是雙面人！好的時候超好，兇的時候賊兇！

    “怎么之前你沒帶我來過這里啊？”好不容易等到白永英和白夜都上了樓，皖星才拉住白起在沙發上坐下，開始了盤問。

    “只有爸回來，我才會來這里，”白起將女孩的手包進手心，“怎么出汗了，家里的暖氣還沒有開呢。”

    皖星懷疑他是故意逗自己玩兒，甩了甩手，不想理他：“我樂意出汗！”

    “爸和白夜為難你了？”白起不太確定的問她。

    “沒有！”皖星趕緊擺手，順便壓低了聲音，“老公，你小點兒聲，萬一他們聽到了，還真以為我是這么想的呢。”

    小姑娘很少露出這種傻兮兮的表情，活生生像是被叼回狼窩的小兔子，無辜又可憐。白起忍不住笑了，學她剛才附在自己耳邊說悄悄話的模樣靠了過去，輕聲說了一句：“傻瓜。”

    男人說這句話的口氣是極輕的，帶著些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到的寵溺。皖星紅著臉推他：“我不傻……”

    “爸雖然很嚴肅，其實說到底在我們面前，他只是我們的父親罷了，”白起輕聲解釋著，“白夜也是，看起來可能會有些玩世不恭，但其實內心也是個善良的人。前段時間我們通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前線抗洪搶險，為了救個被困在樓上的老人，他徒手就爬到人家窗戶前面。沒有做什么安全防護措施，差點摔了下來。”

    頭一次從白起口中聽到這么多關于他家人的故事，皖星一直安靜的聽著，留意著他臉上的神情。與五年前他第一次與自己提到父親時不同，也與兩年前他們和白夜第一次見面時不同，現在的白起，仿佛是真心被家人愛著，他也真心的愛著他們。

    也許……這就是說白夜說的，他所選的正確選項嗎？

    “是我自己有點緊張了，”皖星小小的反思著，“也總擔心自己表現不好，不討人喜歡……”

    其實白起說那么多，也只是為了讓小姑娘安心。結果卻看到她垂著眼的可憐樣子，只好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側臉：“怎么會不喜歡你呢？別緊張，我們家里比較默契的一點，就是……”

    皖星好奇地看他：“什么呀？”

    白起一本正經地回她：“審美一致。”

    于是，當和“審美一致”的三個男人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晚飯的時候，皖星就已經沒那么緊張了。

    “來，嘗嘗這個。”白永英坐在皖星正對面，比較順手地幫她夾了一筷子菜。

    白夜不甘落后，使勁兒的給皖星倒飲料。只要她面前的杯子被喝掉了三分之一，就眼疾手快地給她滿上。

    白起見父親和弟弟殷勤得不正常，默默的把皖星面前的滿碗飯往自己碗里倒了一半，叮囑她：“多吃點兒菜，別y往肚子里撐。”

    “謝謝、謝謝……”短短的一頓飯，皖星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次謝謝。

    白家三父子仿佛是在用實際行動證明對她的熱烈歡迎，但軍旅出身的三人都不是那種喜歡用語言表達的性格，全是真抓實g。

    而這種真抓實g的精神，具t就t現在了她吃完飯后快撐破的肚皮。

    “老公……”趁著白永英和白夜兩人閑聊，皖星小聲叫著白起，“怎么辦，我本來想去洗碗的，但吃得太飽了，飽得不想動。”

    白起嘆了口氣，摸了摸她圓鼓鼓的小肚子：“你想得可真多，咱倆在一起的話，什么時候讓你洗過碗？”

    他說的好像確實就是那么一回事兒，皖星心虛了：“那不是……現在在你家的地盤上嘛。我得表現得……賢惠一點兒？”

    “不用了，”白起笑她的傻氣，挑眉看向白夜坐的方向，“我家的規矩，年紀最小的人洗碗。”

    白夜剛好聽到了最后一句話，正想回一句家里什么時候有這個規矩的時候，被白永英在桌子下打了一下手心。

    “……是嗎？”皖星看向坐在對面的白夜。

    “是的，”白夜突然后悔讓幫忙做飯的鐘點工提前回去了，“我來就好。”

    白永英看著白起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心底也漸漸踏實了下來。

    那個曾經叛逆到不愿與他多說一句多余的話的兒子，其實也是個渴望簡單的幸福的人吧。

    直到聽到廚房里傳來一只碗破碎的聲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皖星終于忍不住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白起，你們家……真有這個規矩？”

    白起將已經不冰了的奶茶遞給她，順便把窩在自己懷里的小姑娘抱得緊了一點：“有的，估計是太久沒洗了，還沒熟悉。”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廚房里的白夜聽個一清二楚。

    對著一地的碎片，白夜一邊默默撿著，一邊在心底偷偷吐槽：自己不g活，還當著單身狗的面這樣撒狗糧。白起你這輩子簡直了！

    “其實你家人都好可愛啊，”皖星偷笑，“爸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你對我說過的那種嚴肅樣子呢，剛才我還看他哼著小調兒去看望了一下洗碗的白夜。”

    “可愛？”白起重復了一遍女孩的形容詞，“那我呢？”

    因為被男人從背后抱在懷里，皖星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光聽他的聲音，就能猜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警官，此時應該是紅著臉的。皖星迅速抬頭咬了口他的下巴：“有的時候嘛……也挺可愛。”

    按照白永英的說法，白起和皖星當晚就在老宅住下了。

    當打開白起兒時住過的房間房門的時候，皖星才覺得自己好像離他又近了一步。

    “你在這里住了有多久？”皖星看著滿面墻上貼著的獎狀，好奇的問他。

    白起不知道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還是如實答了：“初中畢業的時候搬走的，媽生重病走了，我也就不想呆在這里了。”

    “白起……”皖星沒想到會讓他提到自己的母親。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女孩的小心翼翼，讓白起意識到自己可能讓她擔心了。他笑了笑：“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回到這里，還有點懷念當時的日子。”

    皖星不敢多說什么話，生怕又提到讓他不開心的事，只安靜地聽他說著：“小時候我應該算是大院里最調皮的孩子，當時爸不經常在家，媽一個人帶我和白夜。每次回家后，媽都會拿著我和白夜的衣服給我做對比。她說，你看弟弟怎么就是白衣服出去白衣服回來，你就是白衣服出去灰衣服回來呢。

    “我就不服氣了，第二天就帶著白夜出去踢了一天的足球。回來的時候，他的身上b我還臟。結果媽還是把我批評了一頓，原因不是衣服臟了，而是因為把白夜也帶皮了。

    “再后來，白夜的evol被爸發現了，爸也帶著我去做了evol基因的檢測，但結果讓他失望了。爸帶著白夜去了部隊，我和媽兩人留在了老宅。

    “有的時候回想起來，我和爸之間的矛盾，也許就是因為媽最后在醫院搶救的時候，他不在我們身邊吧。直到葬禮的那一天，他才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當時，我覺得他已經不在乎我和媽了，才毅然決然的離開了老宅。

    “但每次回來，家里永遠都是原來的樣子。連媽以前穿過的衣物，她愛用的物件，都放在原處。我才知道，其實除了我之外，爸和白夜應該也是一樣懷念著她吧。直到我去了部隊，才真正明白了爸平時是什么樣的工作環境，也知道了在更大的國家大事前，小家的事情也許真的要擺在第二位。幸好……我知道這些道理的時候，還不算太遲。”

    男人堅定的眼神劃過書桌上一家四口的合影，再落在自己身邊的妻子身上：“星星，我的過去……是不是很無趣？”

    皖星含著眼淚看他，答非所問：“能遇見你，真的太好了。”

    而這么好的你能擁有更多的幸福，也實在是……太好了。

    夫妻二人在老宅過了一晚，白起擔心皖星住不習慣，還是帶著她跟父親和白夜告了別：“我先帶她回去了，你們什么時候離開戀語？”

    白永英本來回來就是為了見皖星一面，自然是沒打算呆太久：“后天吧，回去也還有事要處理。”

    在白起開口前，他又補充了一句：“不用來送了，你們照顧好自己。”

    白起望向父親爬上皺紋的臉，沉默地點了點頭。

    在白起和父親兩人低語交談的時候，皖星只好站在一旁似懂非懂的聽著。見皖星不知所措的樣子，白夜伸手拿過了她的行李箱：“嫂子，我幫你搬東西！”

    “不用了！”皖星還是想客氣客氣。

    白夜卻在前面走得飛快，直到將她的行李全部放進白起車的后備箱，才拍了拍手。

    他離那個與他有著相同命運的女孩靠近了些，低聲提醒道：

    “為了白起，也為了我們，不要暴露自己，queen.”yǔsんǔщǔьīz.cοм(yushuwubi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