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但阿姝會一直等您。” ...... 站在門口的葉云婀不知道殿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只看見兩道剪影投到窗戶之上,被昏暗的燈火照得朦朦朧朧、隱隱綽綽。 她亦是不知曉皇兄與白二姑娘之間的糾葛。 在房門口躑躅片刻,她終是不忍心打破眼前此番景象,輕手輕腳地離開。 候在潛龍殿門口的冷凝見她這么快就出來了,暗暗吃了一驚,葉云婀拋給她一個眼色,她立馬會意,叫人去備馬。 在門口輪班的公公客客氣氣地送她離開。 馬車一向行得很平穩(wěn),她的心思卻是顛簸。 白燕姝對皇兄的感情一直都擺在明面上,葉云婀看得十分真切。先前,她便打著見jiejie的由頭進(jìn)宮看望太子,而后皇兄入獄,她也為其忙前忙后、來回奔波。 至于皇兄...... 葉云婀想起來方才她在門口聽到的二人之間的談話。 她想不明白。 若是兩個人兩情相悅,那他們?yōu)槭裁床还饷髡蟮脑谝黄鹉兀?/br> 第86章 . 86(一更) 他應(yīng)該納那樣的女子為正…… 第二日, 一向性子溫和的太子竟在朝堂之上怫然大怒。 摔掉了大臣們遞上來的好幾道折子。 小栗子氣喘吁吁地跑回汀芷宮,彼時葉云婀正斜靠在一張松軟的貴妃椅上,慢悠悠地剝著橘子。 聞及此, 她的眼皮“突突”跳了跳, 忙讓下人去備馬車和衣服,決定再去一趟潛龍殿。 這一回, 潛龍殿大門敞開, 正對著葉云婀,殿中似乎沒有多少人,門口守著的太監(jiān)宮娥們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 見葉云婀來, 有宮人好心上前, 低聲道:“公主, 太子爺如今正在氣頭上。” 今早上朝, 他幾乎要將折子摔爛。 那宮人的言下之意, 便是讓葉云婀小心一點(diǎn)。 現(xiàn)在的酈墨和好像變成了個油罐子, 一點(diǎn)就燃。 葉云婀知曉對方的好意,點(diǎn)點(diǎn)頭, “多謝公公。”而后又讓所隨之人站于此, 兀自一人走進(jìn)潛龍殿。 對于潛龍殿, 她早已是輕車熟路。內(nèi)屋的門依舊微敞著,有刺骨的寒風(fēng)從間隙口兒灌入、涌進(jìn)屋內(nèi)。 酈墨和一身月白色金紋軟袍, 只身端坐于書桌前,右手提著筆,緩緩下筆。 對灌入室內(nèi)的冷風(fēng)渾然不覺。 察覺到有人前來, 他似乎不耐,皺了皺眉,剛欲落下一個“滾”字, 卻又看清了來者。 酈墨和的眉間舒展了些,有些驚訝:“云婀?” 屋內(nèi)被寒風(fēng)灌得有些冷了,葉云婀走進(jìn)來,順手將房間的門闔上。走到桌案前時,正看見了兄長正在作的畫。 是好幾節(jié)竹子。 酈墨和將筆丟了,盡量心平氣和:“云婀,你怎么來了?” “皇兄這是怎么了,”她垂眼,道,“竟將竹子畫成這樣。” 素白的宣紙之上,原本井然有序、向上拔高生長的竹子,此刻卻是雜亂不堪、宛若橫草叢生。 酈墨和也沒想著瞞著她:“今天一早上朝事,那群閑的沒事的,竟上了好幾道折子,讓我選妃。” 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十分不開心。 “他們讓我娶李御史家的長女為正妻。” 讓她做他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李御史德高望重,在臣子之中的呼聲極高、頗具有威望,其膝下獨(dú)女亦是知書達(dá)理、出落得亭亭玉立。 那些大臣們說,他應(yīng)該納這樣的女子為正妃。 在之前的宮宴之上,葉云婀好像見過那李家小姐一面。但有因?yàn)橹車呐焯啵呀?jīng)記不太清對方的臉。 桌案之上的書卷被酈墨和推開,散的滿桌都是,葉云婀走上前壓了壓一本書籍,將卷面撫平。 似乎在試探,輕聲:“云婀覺得,皇兄應(yīng)該成家了。那李小姐不好么?或是皇兄心里有了其他姑娘?” 此言一出,酈墨和的神色似乎一頓。 他眉心擰了個結(jié),淡淡的。男子又垂眸,看著身前少女將桌案上的書卷整理整齊,她的模樣乖巧,心思卻是伶俐。 他瞞不住她,亦是不想瞞她。 酈墨和像是在組織話語,又似乎在醞釀情緒。葉云婀根據(jù)書脊,將閑書理成一摞,堆放在身后的書架子上。 忽然,一個香囊從書堆中掉了下來,落在地上。 酈墨和目光一凝,突然邁開步子,快速將其從地上撿起。 他拭著香囊上的灰,極為珍惜的樣子,粉白色的香囊之上,繡了三顆紅豆。 紅豆,相思之意。 似乎憶到了某人,太子的目色又和緩了些許,眸底盡是溫柔的眼波。葉云婀瞧著他,輕聲問:“是白姑娘么?” 酈墨和絲毫不避諱:“嗯。” 她道:“那兄長為何不直接同那些臣子說?他們不是以開枝散葉為由讓您娶李家小姐嗎?” 他與白燕姝兩情相悅,以此堵住那悠悠眾生之口,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葉云婀不解。 酈墨和忽然嘆息:“不一樣的,云婀,兄長不能與她在一起。這是一個毒咒。” “毒咒?” 看著男子隱忍的目色,她更搞不明白了,“莫不是白姑娘生辰八字與兄長相克?” “非也。” 案前男子道:“父皇尚在世時,要燕姝的jiejie——也就是如今正在皇恩寺的白太妃入宮為妃。太妃娘釀唯恐燕姝也被父皇納入后宮,與父皇約定,自家小妹,不嫁入帝王之家。以指上鮮血,立下毒誓。” 他瞧著素白的紙上那一束束凌亂的竹節(jié),“本宮是儲君,是大酈未來的新帝。君子一言九鼎,不能破誓。” 可他亦不想娶旁人! 酈墨和轉(zhuǎn)過頭,目光突然變得有些迷茫,“云婀,你說,一個帝王可以不設(shè)立后宮嗎?” 終身不娶不納,身邊沒有女人。 她搖搖頭,“皇兄,您說了,您是大酈未來的君主。君主不光要治理江山,身上也有衍育后代的責(zé)任。皇室無嗣,江山何以繼承,血脈何以綿延?” 酈墨和一笑,“是,為兄癡怔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卻也聽不出什么情緒。他一向都很能忍,眾人面前,總是一副謙遜有禮、溫潤如玉之狀,好像從來都不會發(fā)脾氣。 而在今天早晨,他卻為了一個叫白燕姝的女子,與滿座朝堂對峙,怫然揮袖離去。 就連顧朝蘅的話,他也不聽。 葉云婀心中一陣嘆惋,她從來都不知曉皇兄與白燕姝之間的瓜葛,今日一聽,滿腹盡是可惜。 思量之際,又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皇兄突然明白了你那時的心境。” “哪時?”葉云婀下意識地反問。 酈墨和凝眸:“我派人往你府中塞人之時。” 那時候,他一心想著如何去打消葉云婀對蘇塵的念想,往汀芷宮里塞了男子,又建了四廂院,卻全然沒有顧及她的感受。 一想到這兒,酈墨和既覺得愧對于小妹,又覺得此情此景分外感同身受。 聽了他的話,葉云婀眼前立馬浮現(xiàn)出一名緋衣男子。 她亦笑,“皇兄,我也沒有在心中責(zé)怪你。”蘇塵之前做下了那些混賬事,莫說是酈墨和了,就算是她,也沒辦法完全去信任他。 她與蘇塵之間,好像隔了一道裂痕。她不知道這道口子是否會逐漸愈合,或是愈演愈烈、愈扯愈大,最終成為分隔她與蘇塵的天塹。 關(guān)于未來,她無從知曉。 正如兄長迷茫的那般,她亦是十分茫然。 葉云婀抬眼,美艷的眸中,覆上一層淡淡的霧。 從潛龍殿走出來時,葉云婀正撞上入宮的白燕姝。 她的氣色比先前在謝府見到她時好了許多,也不穿那身黑色斗篷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櫻粉色的對襟衫子。 白燕姝見了故人,自然也是歡喜,笑著上前,手中還拎著一個小飯盒。 見葉云婀看著她手中之物,白燕姝解釋道:“聽聞殿下近日身子不適,我便熬了寫湯羹給他送去。對了,阿姝一會兒也寫個方子給公主送過去,若是殿下還是腿疼,公主依著方子熬藥便是。” 她眨了眨眼睛,“保管用。” 見她一臉俏皮,葉云婀心里百感交集。 還沒有來得及回應(yīng)她的話,又見她揮了揮手,招呼著站在門口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見了白燕姝,識顏色地點(diǎn)點(diǎn)頭,吩咐人前去傳報。 這般輕車熟路,白燕姝肯定是常來潛龍殿找兄長。 等候之時,白燕姝又想起一事:“那日太子殿下大捷后,上官姑娘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愛講話了。我便讓人在白府搭了個戲臺子,一是逗逗我家那老太太,其二也是希望上官姑娘能過得開心。” 一想起上官楚楚,葉云婀便想起那日在她身上所經(jīng)歷的事,那是尋常女子都不能遭受的折辱。 “麻煩白姑娘多照顧一下她了。” 白燕姝也容易共情,點(diǎn)頭道:“公主放心,有我在,上官姑娘不會受委屈。” 二人攀談間,潛龍殿的門被人從內(nèi)推開,前去傳報的小太監(jiān)返了回來。 白燕姝提了提手邊的盒子,同她告別:“那我先進(jìn)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