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話音剛落,葉輕紫便撒了她的手,歡快得朝葉云婀奔來。 “六姐!” 小姑娘的聲音明亮,似珠玉,像鈴鐺。 葉云婀的面上終于有了幾分歡喜,將她的手輕輕牽住。 二人此般親昵,上官楚楚畢竟是個外人,見狀,她柔聲道:“方才輕紫姑娘在正寢用完膳,督公便讓奴婢將她帶回屋,恰巧在此處碰見公主。督公此時正在寢屋,公主是否要——” “不必,”她徑直拉過輕紫,“你同蘇塵說,我帶她回汀芷宮了。” “好。”上官楚楚點點頭,看著那幾道身形走遠了。 屋門被人從內推開,走出一位烏發紅衣之人。他披散著頭發,面上幾分倦態。 “走了?” “嗯。”女子轉過頭,望向蘇塵。后者側首,又挪回屋中。 上官楚楚站在門外,似乎在猶豫,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督公,是否要奴婢來服侍您?” “不必。” 那廂聲音冷淡,寥寥兩字。 走在路上,葉輕紫突然想起一事,勾了勾長姐的手指頭。 葉云婀低眸,好奇望她。 小丫頭聲音軟軟糯糯,“阿姐,兔子、兔子還在蘇塵哥哥那里。” 這些天,葉云婀不在,是蘇塵送她的那只小白兔一直陪著小輕紫玩耍。 “阿姐,”輕紫眨了眨眼,“我們把大白也一起帶回去,好不好呀?” -- 小姑娘的聲音甜甜的,葉云婀無法拒絕,竟鬼使神差地將隨行的宮人支開,一人只身前往月沉府。 站在寢屋門口,她深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她是來問蘇塵要兔子的,如果上官楚楚在屋子里,她也不要生氣。 手指微微一蜷,她顫抖著手,敲了敲蘇塵的房門。 他似乎剛睡著又被她吵醒了,聲音里帶了些鼻音,語氣頗為不悅。 “不是說過不用你陪侍了么?” 云婀微怔,立于門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頓了少時,門那頭仍舊無聲,她終于鼓起勇氣。 “督公,是我。” 周遭一片靜默,月光寂靜無聲,將少女的身形拉得極長。 她立于屋影與月影的交際之處,等候了良久,就在以為對方已經睡著之際—— “嘎吱”一聲,房門被人從內再次推開。 他一襲大紅色寬松的里衣,赤足立在地上,衣襟微敞著,身量頎長。滿頭烏發脫離了束帶隨意地披散著,披在他的身后,散在他的胸前。 額前碎發披擋,露出一雙烏沉沉的眼。 望見來者,蘇塵眼中有戲謔閃過,下一刻便見少女微垂著面,輕聲解釋:“督公,我來找你是想找......” 對方卻不給她辯解的機會,不耐煩地打斷她:“葉云婀,你非要在我眼前晃悠是吧?” 葉云婀噤聲,呆愣在原地。 回過神來,她抬起一雙眼,蘇塵雖是太監身,卻依舊比她要高上許多,這不得不使得她仰面。 男子一雙眼中沒有絲毫的溫度。 一時間,她突然想起來今天晚上對方在荷花池畔所說的話來。 “葉云婀,你會后悔的。” “我會讓你后悔的。” 而如今,她確實是后悔了,自她在月沉府見到上官楚楚的那一刻起,她便后悔了。 少女眼底不由得一濕,聲音也跟著柔軟了下來:“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蘇塵眼中厲色一滯,不可思議地將眼睛瞪大了些。 “我并不是故意在你眼前晃悠,我、我也不想纏著你的,我是來接輕紫的。”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在胸前比劃,葉云婀說得有些急,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輕紫說她的兔子在這里,我便來取,我不想打擾你的,真的不想來打擾你的。” 蘇塵:“可是你已經打擾到了我。” 見她一時無言,男子又將頭側至一邊,深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后,才將面轉過來。 一雙眼定定地盯著她,“晚上在荷花池我便說過,你若在那時離去,我便不會再放過你。” 雙手猛地一攬,將她重重拉入懷中,用腳將門重重踹上。 “葉云婀,”他微微闔眼,復而睜開,“是你要在我眼前晃悠,是你非要糾纏我的。” “這都是你自找的。” 熟悉的裂帛之聲,響徹整間寢屋。 這一回她并未反抗,任由他將自己的雙手握住,粗糙的大手將她的身量一抵。 抵到了身后的落地黃銅鏡上。 這面鏡子葉云婀十分熟悉,她第一次來月沉府時,便是對著著面銅鏡自己給自己上藥。 而如今,男子將她的身形扳正,右手突然從她的手腕落到下頜上。他握著她潔白的下巴,逼著她將目光抬起。 逼著她直視著鏡子內糾纏著的二人。 男人前襟微開,烏發紅衣,雙目陰冷; 少女衣裙微亂,青絲碧裙,雪腮飛紅。 她的臉貼在冰冷的鏡面上,衣衫簌簌,落在腳踝之處。 蘇塵戲謔地扯了扯唇,壓了上來。 他的唇有些干澀,嘴角有些死皮,葉云婀的唇瓣卻是十分柔軟。她今日涂了精致的口脂,更是襯得她的雙唇如瑰似櫻、嬌艷欲滴。 一道悶哼,她的右臉死死擠向黃銅鏡,擠得她半闔上眼。 蘇塵冷笑: “回心轉意了?” “不想那個姓顧的了?” 一邊說,兩手一邊探向她的衣角。 男子的手十分涼,激得她一個寒顫,下意識直起身子來。 蘇塵不悅,再次將她的身形壓下,雙手游動至她的胸前。 忽地一扯,扯下大片朦朧春色。 她又羞又冷,拽著衣裳不撒手,蘇塵微垂下眸,冷冷地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掰得她的關節生疼。 葉云婀幾乎疼得要落下淚來,顫抖著同他解釋:“我沒有要嫁給顧朝蘅。” 可蘇塵又哪能聽進去她的話,一聽到顧朝蘅的名字,便覺得一口血氣積在胸腔之處,沉沉郁郁。 他一橫聲:“莫再提他!” 嚇得葉云婀打了個哆嗦。 可她又怎能不提顧朝蘅?她今日打定了決心,要同蘇塵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阿寧說過,有了誤會,就要率先解開誤會,不然誤會便會越積越深。 當誤會成為一道死結,便也會成為二人之間的一道天塹。 就這般想著,葉云婀不理會蘇塵的呵斥,兀自開了口。 聲音盡量柔緩:“蘇塵,如果我說沒有想嫁給顧朝蘅,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嫁給他,你信么?” 本以為蘇塵會點頭,最多也是猶豫一會兒,卻未曾想過,對方的眼睛突然有些紅了。下一刻,他繼續死死地將她抵住。 “你別逼我。” 黃銅鏡中,男子眸底突然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怯然,又被他瞬間遮掩了下去。恍惚之中,蘇塵似乎又看見那日,他拿著她送給自己的玉佩跑去汀芷宮,正巧撞見看正上門提親的顧朝蘅。 對方春風滿面,洋洋得意。 汀芷宮上上下下對顧朝蘅一派客氣、敬重。 對他卻是冷言冷語、愛答不理。 他們對顧朝蘅說,顧小將軍英姿過人、舉世無雙,與他們公主著實般配極了。 轉眼又竊竊私語,蘇提督貴為千歲又如何?還不是個閹人,低劣、卑賤、骯臟的閹人。 低劣、卑賤、骯臟。 縱使他過得再風光,也洗不干凈骨子里的齷齪。 蘇塵微紅雙目,眼球中竟染了些血絲,雙手死死禁錮著她,將她壓在冰涼的鏡面上。 少女吐息之間,香霧從唇齒逸出,于鏡面上滯留下一團迷蒙的霧氣。 男子的雙目也愈發迷蒙。 他的雙手有力,卻垂下頭,低聲在她耳側紅著眼哀求: “別提他了,別提他了,好不好?” “......” 葉云婀闔上眼,唇際霧氣宛若江南煙雨,將人的意識絲絲剝離。 蘇塵一邊哀求,一邊將她的衣裳褪下。 鏡中茫茫一片雪白,看得她也有些茫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