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噯——”女人連忙脫口喚住他,“蘇提督。” 轉(zhuǎn)眼間,她立馬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便輕輕咳嗽了幾聲,將聲音壓低: “蘇大人留步。” 蘇塵略一頓足,轉(zhuǎn)過身,望向正朝著自己走來的蕭貴妃。 他歪了歪腦袋,站在一片樹影下。時(shí)至冬日,樹葉早已脫落,只余下光禿禿的枝,將月色劃拉得七零八落。 蕭貴妃走到樹下,往左右望了幾眼,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罷,本宮與蘇提督有要事相商。” 左右宮女應(yīng)是,恭恭敬敬地退散。 只剩葉云婀留在原地。 此時(shí),她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不免求助地望向蘇塵。 蘇塵方動(dòng)了動(dòng)唇,蕭貴妃又上前,截去了男子的話。她眼神輕蔑,對云婀言: “你也退下罷。” 葉云婀又看了一眼蘇塵,見他未阻止,便也一福身:“民女告退。” 一時(shí)間,萬籟俱寂,連月光落下都有聲音。 蕭貴妃一掃面上的冷色,雙眸向上揚(yáng)起,蓮步輕蕩。 蘇塵站在原地,一身張揚(yáng)的紅色衣袍,在月色的襯托下竟變得有些柔和。他抬眼,瞧著步步朝著自己走來女子,不動(dòng)聲色。 第8章 . 小琉璃 嫁給蘇塵的第八天 “蘇提督,”貴妃走上前去,一雙眼死死盯著他,“蘇提督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四下無人,只余寒風(fēng)凜冽,吹得男子衣袍微動(dòng)。 蘇塵靜默地瞧著眼前女子,蕭貴妃姿態(tài)優(yōu)雅端莊。 “蘇提督,只此一下便讓皇上記住了葉六小姐,免去了她的罪籍,順便還擴(kuò)了月沉府的宅子。”正說著,她一笑,眉眼彎了些。 蕭貴妃生得亦是好看。她的美并不似葉云婀的清冽,而是帶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溫婉與貴氣,讓人瞧一眼便知她自幼是富貴人家長大的千金。 玉指芊芊,陽春水分毫不沾。 她抓著帕子,掩著唇,“蘇提督這如意算盤打得好得很,只是嚇壞了本宮的琉璃,如今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琉璃是方才發(fā)瘋抓傷了葉云婀的“罪貓”,通體雪白,毛色纖塵不染,蕭貴妃喜歡極了。 琉璃一向生性溫順,唯獨(dú)對溧香十分敏感,她方才聞見了,葉云婀身上有淡淡的溧香。 蕭貴妃冷笑,“蘇提督今日竟開始算計(jì)起本宮了。” 男子懶懶抬眸,并不怕她,輕輕一句,“借娘娘愛貓一用,稱不上算計(jì)。” “就是算計(jì)!”女子厲聲,“蘇塵,本宮從不疑你,你若想讓我?guī)Щ噬先ヒ娝幌痪湓挶愫茫伪貋碚垓v本宮的琉璃?” 她的聲音中已帶了幾分凄苦,“蘇提督也知道,琉璃的膽子小,抓傷了葉六小姐、知曉了犯了錯(cuò),不知又會(huì)躲到何時(shí)。若是在宮中遇上旁的不干凈的東西……” 女子將一雙眉狠狠蹙起,蘇塵垂眸,看著她面上的憂慮之狀,終于道:“臣會(huì)讓人去找琉璃,最晚明日午時(shí)給你送回棠安宮。” 這世上最了解琉璃的人,除了蕭貴妃,便是蘇塵。 他知曉,琉璃會(huì)藏到哪兒、躲在何處。 蕭貴妃抬眼,看著月色下玉立的男子。她又想起了蘇塵將琉璃送進(jìn)棠安宮的那日,他一身暗紫色寬袖長袍,那雪白的貓兒便藏在他的袖中,喚了好一陣兒,才肯將頭伸出男子的袖子。 一雙藍(lán)色的眼睛,怯怯地盯著她。 蕭毓珠登時(shí)便歡喜極了,讓蘇塵將小貓抱過來。他微微頷首,望著坐在床上因?yàn)槿玖瞬∶嫔行┌l(fā)白的女子,上前半步,來到床邊。 她喜歡貓,尤其喜歡白貓。蘇塵將毛色雪白的小家伙送上來,塞進(jìn)她懷里。 “它叫琉璃。” 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是湛藍(lán)色的,很是好看。 蕭毓珠十分歡喜,方準(zhǔn)備將它抱起來,琉璃卻嗷嗚一叫,從她懷里竄了出去。 “琉璃膽子小,怕生。” 蕭毓珠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 此刻,他卻因?yàn)閯e的女人故意激怒了琉璃。 “她背上有傷。” “什么?” “在大理寺留下的,我需要周太醫(yī)的藥粉。” 這世上,唯一能使喚得動(dòng)周覃的人,也只有皇帝了。 蕭貴妃明白了蘇塵的意圖,“你既然想讓皇帝見著她,要把她送入宮,為何還要娶她,讓她做你的正妻?” “我自有定奪,”男子回道,“你做好自己的事,好好當(dāng)你的貴妃娘娘,其余事不要插手,除非你不想再在這個(gè)位置上坐下去了。” 蕭毓珠一駭。 蘇塵的本事與手腕,她清楚得很。 是蘇塵手把手教她如何在后宮中生存,將她一手推上了貴妃之位。 若沒有他,便沒有現(xiàn)在的蕭毓珠。 蘇塵瞇眼,“貴妃娘娘是聰明人,相比也知道,臣能讓您站在這個(gè)位置,也可以把你推下這個(gè)位置。” 成全一個(gè)人,不是多么容易;毀掉一個(gè)人,卻是輕而易舉。 他的手上,握著許多蕭毓珠的把柄。 他這么威脅自己,蕭貴妃卻笑了。她上前一步,幾乎要貼在他身上。 “那么蘇提督教教,本宮要做什么?” 后宮深似海,危機(jī)暗潮洶涌。 他出聲,道:“保她。” 死保。 “尤其是注意提防著常氏。” 常家與葉家素來不和,葉云婀入了宮,常貴妃肯定會(huì)想方設(shè)法置她于死地。 …… 臨走之際,蕭毓珠突然問道:“千歲大人可以多來棠安宮坐坐嗎?” 紫衣男子沒有說話。 “阿塵!” 就在他欲轉(zhuǎn)過身形之時(shí),女子突然低喚出聲。 他腳下一頓。 “阿塵,”她拽住蘇塵的袖子,“自從我被封了貴妃,你許久都未來棠安宮了……新來的那幾個(gè)太監(jiān)毛手毛腳的,做事不利落。我、我很是不習(xí)慣。沒有你,棠安宮都快亂成一團(tuán)了,我想……”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蘇塵有些不耐,便打斷她:“過幾日,我親自挑一批辦事得力的太監(jiān)給你送過去。” “我不是這個(gè)意思!”蕭毓珠忙不迭地解釋,“我只是想要你去棠安宮坐坐,我不要?jiǎng)e人!” 蘇塵看著她,聲音冷淡:“貴妃娘娘是不是病了,這句話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他會(huì)如何想你?” “我不要?jiǎng)e人,我也不管旁人如何看我!”她突然一下子抓住男子的手,重復(fù)道,“我說過了,我只要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多陪陪我。你可知曉當(dāng)我知道你要娶妻,我的心有多疼。我好難受,你要與其他的女子朝夕相處。一想到這里我心口就發(fā)悶,悶得喘不上氣,我悶得要死了。” “你能不能……能不能多來看看我。” 皇宮的夜,太冷了。 圣上的榻邊,更是冷得出奇。 他瞧著女子的臉,她好像比葉云婀要高一些,也比葉云婀要聰明得多。臉上涂抹的是精致昂貴的妝粉,一襲月色襯得她愈發(fā)楚楚動(dòng)人。 “貴妃娘娘。”他余光乜斜自己袖上蕭貴妃的一雙手,也抬起手來,輕輕搭在女子的一雙柔荑上。 忽地一用力。 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狠狠掰開。 “請自重。” 他手指冰涼。 蕭貴妃往后跌了幾步,踩著一地破碎的樹影,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悵然若失。 …… 云婀看到了從暗處走出來的蘇塵。 “千歲大人——” 蘇塵放眼望來,見到葉云婀,有些訝然。 他將面上神色斂去,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里。” 少女抿了抿唇:“我在這里等您,一起回月沉府。” 蘇塵輕輕“哦”了一聲,邁開步子,云婀在他身后跟著。走了陣兒,她還是忍不住問出聲:“千歲大人,貴妃娘娘找您……是為何事?” “沒什么事,”他似乎不以為意,“棠安宮死了個(gè)太監(jiān),她叫我明日去查一查。” 聞言,云婀亦是低低地“嗯”了聲,走到一輛馬車前,凌肆守在馬車邊兒,見了蘇塵,將馬車的簾子卷了起來。 蘇塵走上馬車,坐定,又將車窗的簾布抬起。 “你不上車么?” 云婀尚在猶豫要不要上車,聽他這么一說,立馬如釋重負(fù)。 馬車有些高,凌肆扶了她一把,她這才跳上馬車。 車內(nèi)的溫度有點(diǎn)低,她坐在蘇塵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