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對他的質問，戚承罪卻沒有半分悔意，雖然面色病態，可目光卻是極冷的，看著戚遠的眼神，像是在審視著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并在心里估算起了這件物品以后能對他有多大的價值。

    “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早就知道了魏雪來到了A城。”他冷漠道：“可你覺得以你們的身份，配讓我過來找你們嗎？”

    他冷笑：“魏雪不過是個毫無所長的酒吧妹，還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貨。”

    “妄想用孩子拴住我的心，以為懷了你就能嫁進戚家。”

    “簡直是在做夢。”

    他的神情和言語無疑激怒了尚且年幼的戚遠，玻璃杯在桌沿上磕碎，眼見著鋒利的碎片就要割傷戚承罪的臉，隨著嘭的一聲。

    瘦弱的少年手臂被保鏢束縛在背后，一張臉重重砸在了木桌上，玻璃碎片也被奪去，丟進垃圾桶。

    戚遠咬牙，努力掀著眼皮瞪著男人，狠聲罵道：“戚承罪，你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我死也不會認你這個爸！”

    在沒聽到戚承罪的回答時，戚遠心里還存著一絲微弱的念想。

    他甚至為此反駁自己對戚承罪最惡意的推斷。

    可現在，他徹底明白了過來。

    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心！

    戚承罪看著戚遠，眼眸微微瞇起，嗤笑了一聲。

    “真難看。”他道：“戚遠，看來你還沒有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

    男人蒼白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在戚遠的眼前，停下，手指平放：“人也分三六九等，從一個妓//女肚子里出生的你，要是沒有我給你的這一半血脈，就只能永遠待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茍延殘喘。”

    他笑：“你經歷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我并不會阻攔，因為這會讓你更加看清自己到底有多廢物。”“我從你的眼里能看到你的恨意和野心。”戚承罪咳了兩聲，臉色更白了幾分，他對戚遠說：“可你現在卻只能被我的保鏢按在桌子上，弱的連我的一根手指都傷不到。”

    他抬高手指，幾乎上升到了戚遠的視線盲區：“而我，則可以站在這里，居高臨下地看著你徒勞的痛苦掙扎。”

    “這樣的結果。”男人的聲音低沉，略有些沙啞，卻擲地有聲，森寒詭異：“你真的甘心嗎？”

    戚遠的記憶到這里截斷，畫面再次轉換。

    俞木看著戚遠和戚承罪簽訂了某項協議，雖然還留著大院的房子，卻只在俞木從學校回來的周六日在家，其他時間都去了戚家，學校那邊也辦了轉學，不過這些事，戚遠對他訴說的時候都一筆帶過。

    俞木自己也回想起來這段記憶，發現那時候他已經考上了大學，即便周六日也很少回家，到后來交了女朋友，沉浸在戀愛中，回家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甚至還會刻意忽略戚遠打的太過頻繁的電話。

    場景中，戚遠來到戚家，便是從一個地獄進入了另一個地獄。

    只不過這個地獄在外面披了一層華麗的殼子，能讓人得到安逸和快活，卻也能輕易地在錦衣玉食中要了人的命。

    戚遠只是戚承罪的私生子之一。

    而這次所謂的讓他認祖歸宗不過是一個幌子。

    真正的目的則是要從這十多個私生子選出一個人成為戚家名義上的掌權人。

    沈家大小姐沈圓作為戚承罪的正妻，卻因為去世的早，只留下了一個比戚遠小兩歲的女兒，并沒有給戚家生出可以擔當繼承人的男孩兒。

    說來可笑，戚承罪早年風流情史一大堆，卻偏偏栽在了沈圓的手里，在婚后再沒有招惹過其他女人，女兒戚雅出生后更是把她寵到了天上。

    如今戚承罪找到這些私生子，不過是因為他得了絕癥，沒有多少時日存活。

    為了保護尚且柔弱的戚雅，他表面上是在挑選和他有血脈聯系的戚氏掌權人，但實際上私生子們即便勝出，他們簽約的協議生效，最終結果也只不過是淪為給戚雅賣命的一條狗。

    戚遠是私生子中年齡最小的，卻也是恨意最強烈的。

    他不像其他私生子那樣努力表現自己，而是更擅長于藏起自己的鋒芒，看似不溫不火地成長，實則早已在頻繁的勾心斗角中整理出了一盤棋局。

    他將會充分利用好戚承罪給他的這個機會，在吸取到足夠的知識，擁有了足夠的能力后，其他所有人都注定會成為他的棋子。

    戚遠的臉上戴上了更厚的面具，在俞木不知道的地方學會了運籌帷幄，笑意逢迎。

    可他終究也是個人，也會覺得累。

    到這時候，俞木便成了他心頭唯一的慰藉。

    可惜，說好了周六日和節假日都會回到大院陪他的人卻因為進入了大學，交到了更多的朋友，有了更廣闊的社交圈子，而漸漸變得不再那么重視他了。

    做好的約定也很少兌現了。

    站在一旁的俞木看著，夜深人靜時，戚遠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透過玻璃出神地望著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樹，半晌，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細碎的劉海垂落，遮住了變得晦澀不明的黑眸。

    嵐生忍不住感嘆：【俞哥，你那時候真的好渣啊……】

    俞木有些心虛地給自己辯解：我也沒想到這些舉動對他的傷害會這么大，畢竟我那些哥們兒根本不在乎這些……

    【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嵐生無奈：【是老大的神經太敏感纖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