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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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夜里,氣溫驟降,能再頂一夜,不死也殘了。 皇上也是出于這點考慮,才接受太皇太后的建議,取消了花蕎的罰跪,也放了跪在外面,用自己來逼他的呼延錦。 太皇太后考慮了很久,直到弟弟跪在自己面前,她才松了口。 “你這一跪,是為了太廟里的花蕎?” 張樾道:“是為了花蕎,更是為了呼延錦,我從沒見過呼延錦這樣的人,可以雄才大略,也可以俠骨柔情,難道這樣的他們,不值得您去搭救?” “唉!我遲早也要離開。備轎吧,也許皇上正需要一個臺階下,哀家就去給他這么一個臺階?!?/br> 花蕎回了重華宮,呼延錦回了公主巷,一切看似都恢復了平靜。 第二天散朝,徐之錦便急急忙忙趕到呼延錦府里。 “今日早朝,皇上不知什么原因,一下子將宮中金吾衛和羽林衛的指揮使、指揮使同知全都撤換了。羽林衛的崔凌,還被放到了邊鎮。” 呼延錦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都是我害了他們?;噬线@大概是查到我們和禁衛交好,給花蕎進出宮禁開后門?!彼胂胗謫枺?/br> “張樾呢?他有沒有受影響?” “也算是影響吧,他今后沒有太皇太后懿旨,不能再隨意進宮了。難道皇上連他都不信了?” “不……皇上是害怕了……” 呼延錦皺著眉搖頭道:“昨天我們內外相逼,讓他意識到,盡管他是皇上,還是會有人能威脅到他,除了他的母親皇太后,還有太皇太后。” “那……太皇太后不是有危險?皇上沒必要讓自己多一道枷鎖?!?/br> 兩人都沉默了。 “花蕎……不知她怎么樣?” 徐之錦笑道:“她昨晚就回重華宮了,應該會慢慢好了。今日琬琰請旨入宮給皇后請安,現在還沒回來,應該是到花蕎那里去了,要不跟皇后有什么說的?” 呼延錦點點頭,低聲道:“經過這一出,以后想見她就難了?!?/br> “沒關系,有事還可以叫琬琰進宮去,熙兒有人照顧,她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去找花蕎聊天?!毙熘\安慰他道。 正說著,方琬琰也走了進來,她笑道: “好了,你倆都歪在床上,就讓我倆傳話的跑斷腿。花蕎千交代萬交代,讓我第一句就說:師兄,我好了,你也要好好的?!?/br> 她學著花蕎唧唧歪歪的樣子,兩個男人都被她逗笑了。 “你們都沒事了,我們夫妻也要回去抱兒子了?!毙熘\站起來,摟著方琬琰的肩就要告辭,方琬琰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到: “剛才我聽說,太皇太后今天向皇上提出,自己要到潭柘寺戴發修行,皇上已經批準了。好像,過了春節就過去?!?/br> 呼延錦愣住了,太皇太后是個通透人,她又如何不知皇上的心思?過了臘月,就是宣德元年,她這個永樂的老貴妃,遲早要走到這一步。 恐怕在昨晚去武英殿的時候,出家的事,她就已經想好了。 不愧是武將之女,她比皇上更果斷。 昨晚,太皇太后走后,皇上盯著手上的那塊白玉鎮紙問:“蕭忠,除了太皇太后,皇宮里還有幾個永樂的老太妃?” “陪葬了一批,出家了幾個,現在宮里就只剩下太皇太后了?!?/br> “太皇太后的父親得享太廟,國之功臣啊……張輔、張倪、張樾,都是朕的重臣,他們的jiejie若是還能凌駕于朕之上……” “微臣明白了。” “不急在這幾日,朕還想好好過個年?!?/br> “是?!?/br> 第364章 難治之癥縮腳腸癰 洪熙元年,臘月下旬。 連下幾天雪,世間一切不美好,都被掩蓋在茫茫白雪之下,只留下個銀裝素裹的虛幻世界。 “燦兒,黑豆在外面叫什么?” 花蕎躺了幾天,風寒已經好了,腿也不痛了,就是宮里發生了許多變化,她不能再從羽林衛的角門溜出去,連張樾也不能隨意進后宮。 更不用說見呼延錦了,現在連想想他的懷抱、他的吻,都是一種奢侈。 “長公主,小高他們在院子里用簸箕下套抓鳥呢,不知是不是抓住了黑豆才叫?!?/br> 花蕎對著銅鏡里模糊的自己笑了笑,生活就是這樣,你對它笑,它就會回報你一個笑。 “長公主!您看,抓了只麻雀!” 小高進來,拳頭遞到花蕎面前,拳眼里露出個淡定的麻雀腦袋,還當著花蕎的面,對著小高的虎口啄了兩下。 “它這是餓暈了,”花蕎笑道:“咱們的喂鳥器呢?下雪了,多撒幾把米,讓它吃飽就放了吧。” “您不要留著玩玩?” 小高認識花蕎這么久,第一次看她生病,他又幫不上忙,緊張了好幾天。今天雪停了,長公主也下床走動了,他的心情特別的好。 “看它們在樹上、屋檐上,嘰嘰喳喳就挺熟悉,抓在手上反倒不認識了?!?/br> 小高把麻雀放到她手邊,笑著說:“那給你放,將來它就記得你的恩?!?/br> “難道還會變個俊俏公子來報恩?”正在給花蕎梳頭的燦兒,忍不住嘻嘻笑起來:“那留給我,我來放!” 花蕎更好笑了:“這丫頭了不得,怕是要放出去嫁了才算!小高,給她,我到要瞧瞧,報恩的麻雀公子長什么樣。” “看就看,反正再好,也好不過我們家大人。” 燦兒別好最后一根珠釵,笑嘻嘻的跟小高放麻雀去了。 花蕎卻呆呆的坐在鏡子前面,她多希望能像住在府里時那樣,鏡子里會出現他的影子,用低沉的男音說: “里面那個,沒有外面這個漂亮?!?/br> 正在上朝的呼延錦,耳朵聽著返京的地方大員述職,內容卻沒往心里去。都是些粉飾太平、歌功頌德的虛假數據,誰當真誰傻。 忽然聽到有人說:“寶應今年上稅比去年多了一成,但興化卻少了一成……” 呼延錦瞥了一眼揚州知府:寶應縣就寶應縣,你叫那么親切,想干嘛? 朱瞻基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下面的動靜他看得清清楚楚,站著打瞌睡的,閉目養神的,還有這位,聽到“寶應”二字,就朝人家瞪眼的。 不能再拖了,宣德元年開朝第一件政事,就是這一樁。 皇帝有皇帝的計劃,百姓有百姓的打算。 花有財這段時間,最怕花榮說“阿爹,不好啦!”,他打算過了正旦節,帶著花榮到花蕎京郊的莊上去,那里人少,不用總是過得如此擔驚受怕。 可就是怕那樣,來那樣。 “阿爹!不好啦!”花榮進門便叫。 “又是什么事?。磕鉰iejie不是病已經好了嗎?兩個師兄也正常上朝去了,還有什么不好的?你天天都這樣大呼小叫,你爹總有一天會被你嚇死!” 那天聽說花榮回來說,花蕎竟敢把二公主給剖了,嚇得他差點就魂飛魄散。 后來果然被圈禁了,花有財欲哭無淚: “早知道就不該教你這些東西了!驗尸不是萬能的,何況大明什么儀器都沒有,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 好不容易,花蕎和呼延錦都平安無事了,花榮這兔崽子又嚷嚷些啥? “阿爹,您快去看看,兩天到醫館里看病的病人,陳大夫、劉大夫都認為是縮腳腸癰,可藥吃了三天藥,沒有一點好轉,反而開始發熱了,現在家屬正在砸醫館招牌!” “去看也沒用啊,我不會看內科,他們不是用大黃牡丹湯給他治了嗎?就是告官也不怕。又不是什么病都治得好的?!?/br> “可是,阿爹,你那天在家不是跟我說,在你家鄉,這叫‘闌尾炎’,還說開刀,把那一小截沒用的腸子切下來,就徹底好了……阿爹,你可以救他!” 花有財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的這個傻孩子,語重心長的說: “你看看,你jiejie剖了死人的胃,都差點把命給丟了,開刀要切肚子,犯法的!我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那您也不能見死不救啊……”花榮小聲嘟囔道:“我剛才一時情急……已經說……” “你說什么了?” 花榮聲音變得更小了:“說……您能治……” “哎呦,我的祖宗!不帶這么坑爹的……說就說了,反正不是我說的,不算數!”花有財很堅決,剛剛才得的教訓,不能不長記性。 院子里傳來很大的一聲“咣啷”!是家里的水缸被砸破了。 花榮連忙出去看,只見剛才那群人已經沖到他們的院子里。 大概是聽到了花有財的話,又急又氣,一個灰袍大漢,搬起院子門邊用來頂門的大石頭,把院子里的大水缸給砸了,嚷嚷道: “小兔崽子!毛還沒長齊,竟敢騙老子!兄弟們,給我砸了他家,拆了醫館,再拉他們去喂王八!” 花有財忙出來道:“老夫學藝不精,確實不會治,黃口小兒信口說的話,大爺別當真……” “是啊……各位大爺!前天我們已經說了,縮腳腸癰,藥物是輔助,人能挺得過去就好了,挺不過去……也就是這幾天的命。” 陳大夫擠進院子,滿頭大汗的解釋道。 花榮想趁他們不注意,溜出院子,到二師兄那里搬救兵,可還是被一個穿著件狐皮馬甲的大漢發現了,一只手提著他的領子,把他抓了回來: “想跑?你也不看看你得罪的是什么人!” “你們是什……什么人?” 花榮想,問問也好,一會好告訴師兄。 誰知另一個灰袍中漢攔住了他:“老六,言多必失,還是給老大治病要緊?!?/br> 他在這群人中最瘦,花榮覺得,叫他“中漢”比較確切。 花有財一聽頭都大了,這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說得病的是個小伙子嗎?可若是這些人的老大,非得是“座山雕”才合適。 他咬咬牙道:“我只是聽孩子回來說了病癥,自己并沒有親眼看過,我現在過去看看,若是能治,我會盡力,若是不能,你們再怎么為難我們,也沒辦法?!?/br> 灰袍中漢笑道:“有宋先生這句話就夠了,那就請先生,到隔壁醫館里去看看吧?!?/br> “哎哎哎……都說了過去看,你怎么還不放我下來?”花榮被那狐皮馬甲老六拖著走,不由得叫到。 “哼!若是看不好老大的病,我就用你償命!” 這一次,灰袍中漢沒有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