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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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攤開一張三尺見方的大圖,果真是詳細(xì)的建筑圖紙,每個地方都標(biāo)注了清晰的尺寸。 “公主殿下,您看,原來王家的北面有一條小河,修了漕河以后,小河里的水就干了,我們從河堤側(cè)面打洞最合適不過。” 黃知府雖說不做這行,但畢竟是家學(xué),從小耳濡目染,比普通人還是專業(yè)了很多。 他又說:“我們山東行省,就算是下雪,凍土層也不厚,這個距離有個幾天時間應(yīng)該夠了……” “幾天?!”花蕎叫道。 “五……三天,三天……兩天,兩天!”黃知府汗如雨下。 兩天,花蕎不是怕師兄等不到,是怕地道沒挖通,漢王已經(jīng)到了…… 黃知府讓自家婆娘,來給花蕎準(zhǔn)備住宿的房間,自己又匆匆出去了。如今已近年節(jié),再說這件事也只能秘密的做,不能大事宣揚,人手是問題。 花蕎讓蹲在府衙門口的小乞丐去找人幫忙。 沒過多久,就有人排著隊往那條廢棄河道里扔柴草,又澆上油點火。 王家管家出來問,就說是府衙要開挖河道,預(yù)防明年發(fā)洪水。 王家雖然罵了幾句“神經(jīng)病!大過年的挖什么河道?”,但與他家無關(guān),也就不再追究了。 河道燒了一夜,表面那層凍土也燒化了,第二天便來了一堆人,“嘿喲嘿喲”的挖了起來。 這次王家沒人出來管,他家占的面積大,附近住著的人本來就沒幾戶,就算有人多事來看看,見有衙役在旁邊監(jiān)工,也就沒什么稀奇的了。 加上燒火那一夜,整整用了兩天兩夜。 “公主殿下,地道那頭,今晚可以破土了。您找到那些乞丐真是好勞力!把他們的頭介紹給我,下次修路修水利,勞力不夠就找他們,包兩餐!”黃潤贊不絕口。 他雖說的是兩天,但心里有底的最快三天,沒想到,兩天還真挖完了。不過若是沒有他的精確選址和燒火那一招,只怕也沒有這么順利。 “好,今晚本公主帶人進去,你只要按照我們約好的,到大門口拖住他們就行。” 花蕎這兩天已經(jīng)和賈長老商量好了,派兩個丐幫弟子和他們一起進地道,再有幾個跳進院子去,配合門口要“抓賊”的府衙官差鬧事就行了。 夜色不約而至。 今晚正是臘月三十,因為要守歲,家家戶戶的燈都亮著。 兩個乞丐跳進了王家的院子。 “什么人?” 漢王的家將首先聽見了動靜。皇太子和呼延錦已經(jīng)在這里關(guān)押了一段時間,這兩天要么漢王過來,要么,殺他們的命令過來。 這是個燙手的山芋,早處理自己也早安心。 兩個家將帶著手下往有動靜的山石后面跑去。過去一看,地上果然有兩個腳印。 這是他們監(jiān)視是否有人跳墻的辦法之一:在墻邊的空地上鋪上一層細(xì)沙。 “搜!” “慢著,我?guī)蓚€人盯著密道入口,小心有人趁亂摸進去。”一個將軍還是心細(xì),想起在兩進后院之間,假山里面的那個入口。 雖然有人守著,還是謹(jǐn)慎些的好。 他帶著人從密道口下了地下室。呼延錦聽到有人進來,抬頭看了一眼,朱瞻基仰面在干草鋪成的床上躺著,連動都懶得動。 那將軍見兩人無事,手一揮,又帶著人出去了。 地道里有個好處,冬暖夏涼。加上牢房外面的走道上,他們夠不著的地方燒著火炭,他們也不覺得冷。 呼延錦天天盯著對面桌子上放著的,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東西,他的銀絲軟鞭,他的幾塊飛石,最重要的是,那個小木頭花蕎。 他們的船上出了內(nèi)鬼。 被迷倒之后,除了皇太子和他被抬下了船,蕭忠、蕭炎他們幾十個金吾衛(wèi),全都留在船上,船底被水鬼鑿開了洞,現(xiàn)在也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還好這間地牢只有一間牢房,他和皇太子被鎖在一起。 他推測,這只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地牢,也不常關(guān)人,只是備用而已。 “呼延,那天你在碼頭上遇到的那個乞丐,真的會替我們帶話?”朱瞻基閉著眼睛問。 呼延錦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已經(jīng)解釋過兩遍了,除了徐九公,他幾乎都告訴了朱瞻基。 “應(yīng)該會吧。再怎么樣,我也想試一試。” “哎呀,本來還想正旦節(jié)在應(yīng)天府過,一點意思也沒有,現(xiàn)在可好,在地牢里過,就更沒意思了……到底是不是漢王?除了他,誰還會對我如此有興趣?” 呼延錦沒有說話,只聽朱瞻基還在自說自話: “若是漢王,必會將我們關(guān)押到更高明的地方。又或者是那個朱文至……真是可笑,那些建文朝的大臣已經(jīng)殺得不剩幾個,居然還能鬧!” “今天真是奇怪,里面連一個看守都沒有。” “這有什么奇怪?你今天沒聽他們說嗎?今天是年三十,上去喝酒去了吧?”朱瞻基翻了個身,還是睡吧,否則又想吃rou了。 沒有看守,是因為看守都守在洞口。 外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雞飛狗跳了。跳進來的兩個人,除了兩排腳印,硬是找不到人影。 門外又來了一隊官兵,硬說逃犯進了王府,要進來搜逃犯。 漢王的兩個家將帶著四十個府兵在王府里,這怎么能讓知府的官兵進來查?更何況,地牢里還私自拘押了大明當(dāng)朝皇太子! 于是管家?guī)е叶r在門口,不讓他們進來。府衙的人也不硬闖,也不離開,就在門口和管家磨嘴皮子。 從衙役辛苦,年三十要抓賊,到俸祿米已經(jīng)十年沒增加了,反正就是輪流數(shù)。 王府里的人就累了,又要防官兵闖進來,又要去找那兩個跳進府里的人,到底是躲官兵,還是來找人的? 就這么磨了半天,突然“嘭!”的一聲,新年的第一聲炮竹響了,把神經(jīng)緊張的一群人全都嚇了一跳。 花蕎等的就是家家戶戶鞭炮響起那一刻。他們的地道,在炮竹聲里,連通了王府地牢的通道。 這是黃知府的建議,他說這一截是單純的通道,不會有人滯留。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可以保持通道出口的土塊,卸下完整的一塊。 等到走的時候再合起來,火一燒,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這是在墓道里,做隱形門的技術(shù)。 “皇兄!師兄!” 花蕎很快找到了呼延錦他們。 “花蕎?怎么是你?”朱瞻基一翻身跳起來,真是又驚又喜。 呼延錦站在牢門口,他只握著花蕎抓在鐵欄桿上的手。 鎖鐵門的鐵鏈特別粗,乞丐用樸刀一砍,居然崩了口。 “我試試開鎖。” 花蕎掏出那把折疊匕首遞給呼延錦,呼延錦哭笑不得:“你打算用它割開鐵鏈?” “不,用它。” 她從帽子里拿出一根鋼針,這是阿爹用來刺破有氣體的腐尸,被她隨身帶著。 朱瞻基看著花蕎用那根長針,在廣鎖里上下捅了捅,鎖就開了。 他更加迫切的想抓住花有財,那個教了他meimei稀奇古怪本事的預(yù)言家。 那兩個乞丐帶了兩個草人進來,跟真人一般高,呼延錦和朱瞻基脫下外套,他們給草人穿上。 小高從密道入口附近過來,說:“他們都守在入口,外面鞭炮聲吵得很。” 等朱瞻基他們離開,小高將一個取暖的火盆子踢翻。 地上的稻草立刻燃了起來。 第299章 辭東昌途經(jīng)子嬰溝 等他們躬身從地道出去,黃知府已經(jīng)官服筆挺的在河堤迎駕了。 馬車上,花蕎把這幾天的事向皇兄他們說了一遍,又把南都的事也說了個大概。 朱瞻基這才知道,他們在漕河被內(nèi)鬼麻翻,鑿洞沉船,這些確實都是漢王干的,自己沒猜錯。 更可惡的是,易呈錦洗劫了萬戶山莊的火器,還有可能已經(jīng)與漢王勾結(jié),就在正旦春假這段時間攻城。 “孤必須立即趕往應(yīng)天府,黃大人,備筆墨。” 太子的親筆信,連夜向順天府和南京守備飛去。 可惜,漕河夜里禁航,現(xiàn)在冬季水量小,硬要開船,還有觸礁的風(fēng)險。他們只好在府衙住一夜。 太子正要去內(nèi)府休息,外面有人來報,王府起火了,原因是鞭炮崩了火星子燒了馬棚。 “都去休息吧,漢王吃了個啞巴虧,諒他也不敢怎么樣。”朱瞻基睡了幾天牢房,就急著回房間泡個澡。 花蕎的房門虛掩著,她靜靜等著那個推門的人。 過了一會,梳洗干凈的呼延錦閃身進來,他一關(guān)上門,便將那個迎著他沖過來的人,緊緊摟在懷里。 他低頭忘乎所以的親吻著她,她仰臉不顧一切的回應(yīng)著他。 朝思暮想的心痛,在唇齒之間,都變作化險為夷之后的纏綿。 “我那天在碼頭上看見兩個乞丐,便決定試一下,能不能通過他們找到你,我以為你會告知皇上,派兵來救我們。沒想到,你已經(jīng)出了京城,走在去南都的路上了。” “幸好是這樣,我能早一點見到你。” “胡說,這樣多危險?這次是碰巧,萬一沒有這個運氣,能打地道進去,他們有任何一種暴露的可能,估計你我和太子,都要交代在東昌府了。” 呼延錦又吻了吻她的唇,笑道: “我連下輩子的命也給你了,來生,你可不要忘了我。” “不會,哪個債主會忘了欠債的?”花蕎抿嘴笑道。 “那……債主大人,明天您打道回京師吧,應(yīng)天府那邊救師傅和花榮,您就放心交給我。”呼延錦實在不愿意花蕎跟著去。 南都的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自己又是處在矛盾的中心,呼延錦真的無法預(yù)料,每一個明天,會發(fā)生什么樣的狀況。 “謹(jǐn)逸,你明明知道,我不肯的……” 不是嗎?阿爹、花榮,還有他都在應(yīng)天,我回那冷冰冰的順天做什么? 翌日黎明,整個東昌府在炮竹聲中醒來,空氣里飄蕩著黑火的味道,家家戶戶門前,都是一片紅色紙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