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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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那柿子小哥說,馬二和那人有說有笑,是他自己認出來,那人是位軍爺。因為他身上穿的雖是普通青布袍子,但卻穿著一雙軍靴。柿子小哥說,他成日坐在路邊,見慣的就是別人的鞋子……” “好嘛,這個嚴清!說不定他也是參與者。三年前他是秦越的手下,見了馬二,生出為秦越報仇的心也是有的?!焙粞渝\淡淡一笑道: “現在進去找他,必不承認。等我們找到秦越,就真相大白了。” 既然知道與秦越有關,查起人來,應天府衙可不含糊。很快就查到了他前年的一些記錄: 秦越被除去官籍,抄沒家產,貶為庶民。父母原被接到京城享了幾年福,如今兒子遭難,他們雖已年邁,也不得不轉回山西老家。 這是戶籍變動的記錄。 再查,有個案子與他有關: 秦越膝下只有一女,年方十二,忍耐不了落魄的平民生活。有人騙她說,能帶她去順天府,便離家出走跟了去,誰知這人是個人販子,將她賣到了秦淮河邊的花船上,可憐她一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姑娘,金釵之年便失了清白,委屈之下投了河。 她的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也在家里投了井。 一個三代同堂的康樂之家,最后只剩下了秦越一人,他心灰意冷一把火燒了棲身的茅屋,不知了去向。 幾個人看了唏噓不已,難怪嚴清當時那樣反感他們查案,現在真要查下去,只怕嚴清也脫不了干系,到時還不知幾人受累。 呼延錦讓萬三停止了調查,自己調了兩份卷宗,進宮去向皇太孫報告案件進展。 “目前能證明的就是這個大使馬二,被人從佛塔上打死之后拋尸,是他殺。再則,有人證證明,昨日馬二曾被一位著軍靴的男人帶走。我懷疑,這與三年前馬二的那錢莊起盜竊案有關?!?/br> “秦越,孤記得他。他當時是京衛指揮使,武功了得,威風八面。沒想到,皇祖父一怒之下,量刑過重,明明是失職,卻將其變為庶民,才讓他家中生出這許多變故。” 朱瞻基長嘆一聲,合上卷宗道: “這樣吧,既然案情結果沒有公布,對外就宣稱,大使是自己從佛塔上失足摔下來的,承恩寺對佛塔管理不善,對貓里務國公主進行賠償。它是皇家寺院,受皇家供奉,孤讓人多撥些香油錢給他們就行了。 至于兇手,不管是不是秦越,你也不要再去追究。明日大殿封賞,孤會多給貓里務國一些賞賜,堵住那位公主的嘴就是了。” 見太孫有了決斷,呼延錦便退了下去。當天就去承恩寺做了宣布。這個結果,很快就在應天府傳開了。 晚上回到府里,呼延錦見花蕎正呆呆的坐在秋千上。 前段時間她總是悶悶不樂,呼延錦叫小高、阿瓜找了些材料,幾個男人忙了大半天,才在院子里立了個秋千架子,但也沒見她坐,還以為她長大了,不喜歡了。 呼延錦走過去,替她輕輕搖了兩下,花蕎才發現他回來了,笑道:“別搖,我怕。” “你怕蕩秋千?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么會怕這個?” 這還真是新發現,尸體都不怕的人,怕蕩秋千。 “這個嘛,是有個原因……小時候,我還在書院里做奉茶丫頭,那些男孩們院子里也扎過一個秋千,但他們是直接綁在樹枝上,沒這個結實……” 花蕎這么一說,呼延錦也想起來了,花蕎是遇到過這么一次危險,可那次不是沒事了嗎? “后來他們就推我,秋千越搖越高,最后一邊繩子被磨斷了,我從秋千上掉了下來。還好有位小哥哥,在空中就把我接住了,我們一起滾在地上。我還沒看清他長什么樣子,他就跑了?!?/br> “那不是沒事了嗎?你為什么還怕?”呼延錦笑著問她。 “因為……我怕自己沒有那么幸運,每次都有個小哥哥出現,所以從那以后,就再也不敢蕩秋千了。” “那,若我告訴你,那個小哥哥一直都守在你身邊呢?他小時候喜歡穿竹青色的衣服,長大了也還是很喜歡?!?/br> 花蕎也想起來了,那個救她的少年,就是穿著一身竹青色的袍子。 眼睛忽然就模糊了,她笑著說:“那你推我試試,說不定,現在我不怕了?!?/br> 深秋的應天府,天空如礦般深邃,在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穹頂之上鑲滿了星斗。 一個不起眼的小院里,少女在蕩著秋千,發絲一次次拂過那雙在背后推她的大手。 柔情,濃到化不開。 第130章 從容赴死立地成佛 萬國朝拜已經進入最后一天,各國使臣到大殿上領大明給屬國及朝拜國的封賞。 皇太孫給貓里務國的賞賜加了兩分,加上承恩寺也做了賠償,他們能拿回去的東西,已經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期。 貓里務國公主這兩天經譯者指點,已經愛上了應天府的南院。南院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接待女客,還是位異國公主,立刻派出了高大英俊的少年郎,讓公主很快忘了失足墜樓的駙馬。 可就當各位使臣領了禮物滿意而歸的時候,金吾衛給呼延錦送來一封信,說是承恩寺方丈親自送來的。 他打開看完,向朱瞻基回稟到:“太孫殿下,兇手已經投案自首了?!?/br> 朱瞻基接過信一看,也是驚嘆不已。 原來,秦越并未遠遁,他燒了他們那間還未住習慣的茅屋,到承恩寺剃度出家,除了方丈,并無第二人知道他的俗名,加上他深居簡出,連寺里的和尚,也沒幾個跟他相熟。 唯有一次,光頭濃須的他,因為身形和走路姿勢,被嚴清認了出來,嚴清才知道了他的下落。隔三差五,嚴清就帶兩壺酒一把花生米,兩個人在佛塔的最頂層,看著眼底熙熙攘攘的應天府,默默喝上兩杯。 他也因一直戒不了酒,將自己的法號改做“三空”。 前兩日,嚴清又帶著酒去找秦越。 “大哥,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誰了嗎?” 秦越只管喝酒,并不回答。 “是馬二,他又回來了!” 秦越的手停住了,他慢慢的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盯著嚴清道:“你確定是他?誰給他的膽子,還敢再回來!” “他現在今非昔比,身份尊貴,自然是有恃無恐才回來。大哥,我今天是在外國使臣報到時見到的他,找譯者一問,才知他現在是一個什么貓窩小國的駙馬爺,你說可不可笑?” “貓窩國?那公主是瘸子還是瞎子?”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過他這種人渣,讓他住貓窩都是侮辱了貓! “公主不瘸不瞎,只是,她一個人有兩個人寬,有點嚇人?!眹狼謇蠈嵉恼f。 “既然認出來了,京衛不抓人?” “在場的有個詹士府的少詹士,我跟他說了,他卻說暫時不動,這事涉及國事,還要請示過太孫殿下。我又跟趙指揮使提了,你知道,這小子提正以后,官架子十足,他也說不能抓。” “那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罪犯逍遙法外?我的妻女就白白死了?” 秦越怒目圓睜,手指一用力,將手里的老葫蘆酒壺捏了個粉碎:“我就不信,大明律法管不了隨心所欲的皇上,難道還管不了搖身一變的罪犯?他住哪間客棧?我去會會他!” “如果要動手,還不如把他約出來?!?/br> “他會那么容易上當?” “哼,這賊子,看我們拿他沒辦法,當場就原型畢露,他跟旁邊的人說,應天府是他的老家,他在這里家財萬貫,是賭場的貴客。我猜,他會去找當年的同伙,取回他那一份金銀?!?/br> 嚴清這么一說,秦越也想起來了,馬二的同伙,是在他被貶為庶人之后才抓到的,老趙還因此立了功。但當時皇上忙于遷都,沒人在意這件事,也沒有張榜公布,知道的人不多。 嚴清見秦越不說話,便說:“我去把他引出來,就說帶他去找同伙,不過,地方不能太偏僻,恐這斯不上當。” “那就把他帶到這里來,我自有辦法。你也要小心,不要暴露了自己?!?/br> 后面的事,就和呼延錦、花蕎在塔上推測出來的一樣。 秦越殺了馬二之后,并沒有逃走,他自信自己的方法可以騙過仵作??扇f萬沒想到,卻讓一個男裝打扮的姑娘看出了蹊蹺。 等到嚴清來通知,詹士府的呼延少詹士已經盯上了他,讓他快跑的時候,卻又傳來此案定案為“失足墜塔”,讓承恩寺以管理不善,向那個外國公主做賠償。 “貧僧自知罪不可赦,卻得太孫殿下法外開恩,實在是無地自容。如今已將當年殺死看守、盜竊錢莊的罪犯繩之以法,心愿已了,死而無憾。三空頓首?!?/br> 朱瞻基將信還給呼延錦,嘆到:“既然他已坐化,就讓承恩寺照寺院的規矩辦,不必來回。這次萬國朝拜雖說出來一點岔子,但還算是圓滿。 昨日收到消息,皇祖父已經到達沙城,阿魯臺的部下阿失帖木兒降了我軍,這才知道,阿魯臺已經被瓦剌打敗了……皇祖父應該不日班師回朝,孤也要回順天府做些準備。南都剩余滯留使臣,就交給你負責管理,不要出什么亂子?!?/br> 經過這一次對朝拜活動的管理,呼延錦如今已是太孫詹士府的實權人,成了朱瞻基名副其實的心腹。 從宮里出來,呼延錦朝著三山街走去。冷不防后面掌風襲來,有人用格斗術的手法,抓住他右臂,他想也沒想,借力左轉,一招二郎觀天,仰頭后砸身后的偷襲者。 “啊!太狠了!” 身后的人估計被撞得不輕,叫了起來。 呼延錦回頭一看,抓他的不是別人,是上次被他狠狠打了一鞭的易呈錦。 更奇怪的是,林龍楓正站在旁邊瞪著牛眼看著他:“呼延,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拜師了?怎么現在你使出來的招式……都這么丑?” “丑是丑,有效?。∥矣盟洗乌A我的招式制他,誰知他輕輕松松就化解了!呼延,你可要教我?!币壮叔\說的親熱,仿佛柳云娘被殺那件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你倆怎么……” 林龍楓笑了:“傻了吧?總算有件事能讓你吃驚了。要不從小大到,件件事都被你料到,我就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間……這位就是……” “別說,龍楓,你讓他猜猜?!笨吹贸鰜?,易呈錦見了故人開心得很。 這還用猜嗎?看你傻笑得見牙不見眼,活像見了親爹一樣。再加上他是個抱養的棄嬰,今年二十歲。你早幾天還跟我說,人已經找到了,這會子領個人來,不是那人是誰? 呼延錦雖然被這個答案嚇了一跳,卻用眼神鄙視林龍楓。 林龍楓摸摸后腦勺:就你聰明行了吧? 第131章 度春山陳釀迎新主 陶青羽和易呈錦商量,兩人已經在一起,又同去穹窿山的事,還是不要告訴花蕎他們,等到重新準備好聘禮,到萬戶山莊提親之后,再向大家宣布,這樣,青羽也避免尷尬。 快到應天府時,兩人便分開走,青羽照著花蕎以前給的地址去找她,易呈錦則由白俞帶著去找了林龍楓。 “想不到,緣分不過是低頭不見抬頭見?!?/br> 呼延錦聽他們各自幾句,也聽懂了大概。既然朱高熾自己都已經認了兒子,父親他們又將他奉為小殿下,自己的想法,在他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真沒想到,他們一群人找了十年的孩子,竟然是小易! “呼延,干脆我們去度春山吧,杜姑娘她們應該也另外得了消息,今晚我們喝兩杯?!?/br> 林龍楓說得高興,可想想眼前這位還不是普通人,他是未來的皇帝,隨便叫他喝酒是不是有些不妥?不禁有些欲言又止。 易呈錦看出來他的忌諱,這種天然高人一等的感覺,讓他真是很享受,他哈哈笑道: “無妨無妨,雖是在應天,這第一頓酒,理應我請!” 到了畫舫岸邊,車一停下,杜姑娘就迎了上來。白俞他們幾個她都認識,坐在中間,不認識的這位,那就是小殿下了。 他們一上船,杜姑娘就叫人撤了艞板,門頭掛上一對寫著“滿”字的紅燈籠。 只見杜姑娘帶著船上的二十來個姑娘,一起跪下給易呈錦行禮:“主子,可把您給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