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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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錦抬頭問道:“皇上知道有這個孩子嗎?” 當初火燒皇宮,建文帝那些妃子們全被賜死了。陪葬不可能,因為建文帝的尸首沒找到,讓她們活著也不可能,就是因為不知道誰的肚子里還有建文帝的種。 可就偏偏跑了兩個出去,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永樂帝把她們和那些不肯歸順大臣的女兒,都扔進了教坊司,讓男人恣意踐踏,能自殺死的,都算是幸運了。 林龍楓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你要想知道細節,可以去問杜姑娘,怎樣?晚上過去喝酒?” “不去了。花蕎母親被殺,她心情一直不好。” “也好,我們就等上面下指令吧,應該很快和新主子見面了,希望別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呼延錦起身走到窗邊,外面已是秋風蕭瑟。黃葉在風中旋轉著,如花般絢麗,有的卻只是墜落前的虛蕪。 “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他一個從未受過帝王教養的人,真的比朱高熾、朱瞻基強嗎?拿所有人的命去冒險,只為了心里那一口咽不下去的氣。龍楓,難道你也這樣想嗎?” 第一次說出心里的話,這樣忤逆的話,他抓著窗欞的修長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林龍楓嚇了一跳,他從沒想過這件事對不對。但好友問出這句話,心里一定是很糾葛。他也站起來,一手搭在呼延錦的肩上,一手和他的手并排扶著窗欞,笑著安慰道: “你是不是最近事太多,花蕎家里又出了事,腦子受刺激了?這樣的話以后別再說了,既然我們的父親走了這條路,那我們還能有什么選擇?吾將軍若是知道你這樣想,估計當場你就被打死了。” 龍楓,你還是不懂我。呼延錦想著心事,忽然覺得手心有點癢,回過神來,看見花蕎在他的掌心寫字。仔細看了看,那是一個“蕎”字。 “我不知道你在煩心什么,現在,我把自己放在你的手心里,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你記得,我都和你在一起。”花蕎慢慢的說到。 呼延錦將這個寫著“蕎”字的手,貼著自己的心房,微微一笑,也慢慢說道:“你早就被我關在心里,絕不放棄。” 一個在襁褓里,被當成掩人耳目的道具,抱在狼狽出逃的建文帝手里,開始了他逃亡的生活。 一個在襁褓里,被藏在背簍中逃離京城,直到阿娘被刺、鳳花錦出現,才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靜。 回首只知淚迷蒙,皆因當初孽緣濃。 莫道漂泊幾萬里,夜色不染白頭翁。 第117章 萬國宴太孫誠相邀 花蕎并不知道呼延錦心里的掙扎,卻看得出他眼里深深的不舍。她暗暗嘆了口氣,真相不僅充滿了可怕的未知,還讓他如此為難,那她又何必去在意真相? “說說你今天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使臣?”花蕎臉上掛著笑,頭靠在呼延錦肩上問。 呼延錦想想也笑了,說了一個:“你知道,東南夷上的日本,也是我們的藩屬國,他們坐著大船,漂洋過海來朝拜,可是他們這一百多人的使團,卻帶著上千把兵器。” “上千把?難道是要造反嗎?”花蕎吃驚的問。 “使臣是允許佩刀的。于是就請示了皇太孫,哪知皇太孫也沒見過這架勢,又飛鴿傳書,請示了順天府的皇太子。結果皇太子說:他們在海里漂了幾個月才到,也不容易,說不定,武士刀就是他們的特產,準他們上岸吧!” 花蕎笑了起來:這個皇太子,好像還不錯嘛! “既然太子殿下說是特產,今天我就帶人去把他們帶來的刀,除了佩戴在身上的以外,全都買了下來。”呼延錦看見花蕎開心,他也笑了。 他下意識的握起了一只手,那里面,有個永遠都擦不掉的“蕎”。 馬車回到府里,兩人一進院子,就看見小高單膝跪在地上,耷拉著個腦袋,像個斗敗了的公雞一樣。 呼延錦又氣又好笑,拉著花蕎的手走過去,問道:“為什么跪著?哪錯了?” “沒保護好。” “為什么會錯?” “男女授受不親。” “還有呢?” “沒想到會報復。” “還有呢?” “沒了。” “那你還接著干嗎?” “干。” “干還不起來?” 呼延錦面帶微笑,拉著忍俊不禁的花蕎進了屋:“以后小高跟著你,他比你大一歲,家里已經沒親人了,讓他就在府里住著,他有個安身之所,我也能放心些。” “他沒名字嗎?就叫小高?” “嗯,他爹給他起個名字叫’高興’,他不愛別人叫他大名,就叫他小高,將來到了弱冠之年,我再給他取個字。” “你的字是什么?從沒聽你說過。”花蕎歪著頭,笑吟吟的看著他。 “我的字……叫謹逸。我父親讓我謹慎放任自己,真是兩個矛盾的字。”呼延錦苦笑道。 “我看伯父是讓你鄭重其事的去享受,沒什么不好的。”花蕎掩嘴笑道。 是啊,還是這兩個字,換個角度就不一樣了。花蕎跟以往的每一次那樣,總是能燃起他心里的小希望。 呼延錦豁然開朗。 來朝拜的外國使臣已經陸續到了應天府,離萬國宴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皇太孫拿著禮部送來的接待人員名單,逐個審查,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來使幾乎都是帶著家眷來出席,但大明這邊,除了皇太孫本人,是帶著年輕的才人孫氏與何氏,其余的南都大臣雖眾,老邁居多,家中眷屬更是撐不了場面。 “李尚書,席中若無女眷,恐怕在來使家眷接待上,會有所怠慢,二位才人也沒個幫手。這樣吧,在三品以上大臣的女兒里,篩選一些召進宮,同二位才人一起接待來使女眷。” 禮部尚書自然沒有意見,匆匆忙忙寫邀約函去了。 皇太孫看著旁邊站著的呼延錦說:“花蕎精神恢復了沒有?不如讓她也來宮里散散心,還能讓她心中少些愁苦。” “我師妹母孝在身,恐怕不適宜出席這樣的宴會。”呼延錦試著替花蕎推脫。 “并不需要她濃妝艷抹,她素顏也很好看。這樣吧,后面也沒什么人要見,我們悄悄出宮去,孤親自到你府上請她。” 呼延錦心里叫苦不迭,卻又沒法拒絕。 朱瞻基出了宮一路心情很好,這段時間他忙著和各國簽發附屬國國書,連最喜歡的孫才人也很少見面。現在出來放松放松,連吹到臉上的風都覺得親切。 到了呼延錦府門口,呼延錦正要去推門,朱瞻基攔住了他。原來,他聽見院子里有說話聲和女子輕輕的笑聲。 朱瞻基輕輕推了門往里一看,是花蕎和幾個下人在院子里摘石榴。她一身白色衣裙,長發松松挽起,一根白玉簪子簪在發髻上,皓白的腕上戴著一個白玉鐲子,相映成趣。 還真是女要俏,一身孝!朱瞻基暗贊到。 “花蕎!”呼延錦出聲喚到。 花蕎笑盈盈的回過身來,看見呼延錦前面的皇太孫,連忙放下手里的小籃子,給皇太孫行禮。 “免禮。給孤看看,你得了什么寶貝?” 花蕎將籃子遞過去,笑道:“哪有什么寶貝?看見石榴熟了,摘著玩。殿下若是喜歡,帶回去給宮里的娘娘,那才成了真的寶貝。” “哦?為什么在這里不是寶貝,帶回宮里又成了寶貝?”朱瞻基拿起一個石榴左看右看,不明其意。 “在師兄這里,它是吃的石榴,去到娘娘手上,它便成了多子多福。您說,不是寶貝是什么?”花蕎抿嘴笑道。 “那孤今天還真是來對了。你既獻了寶,我也賞你一件寶貝,你說說,想要什么?” 花蕎看了呼延錦一眼,笑道:“您就先賒著,將來我想到了再要。” 朱瞻基見到花蕎還是初見時的俏皮自然,心中大悅,哈哈笑道:“好,孤金口玉言,不賴你賬。不過,今天來,孤是有一事相求,也請姑娘一并答應了才好。” “您說,花蕎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辭。” “再過七日,就是萬國朝見的朝會,會后有一個萬國宴。此次外國使臣帶來的女眷不少,男女分席,宮里的女主人卻很少,孤怕招待不周,有失國儀,想請姑娘進宮做為主人待客,還請姑娘不要推辭。” 見朱瞻基講得懇切,花蕎反倒不好推脫了,再加上自己朦朦朧朧中,已經把朱瞻基當成了哥哥,更是有一種想親近親人的沖動。 “可是,花蕎正在孝中,不能穿紅著綠……”花蕎有些為難。 “你現在這樣一身素裝,才更是讓人心動。”朱瞻基對美人從不吝嗇贊美: “那就這樣說定了,萬國宴那天,你和你師兄一同進宮。” 第118章 易呈錦擢升都察院 從呼延錦府上回去,朱瞻基一直都笑瞇瞇的,直到詹士府將一份邸報交到他手里。 朱瞻基看了兩遍,將邸報“啪”的扔在地上,遷怒道:“你們詹士府就是這樣送邸報的?十天前的事情,孤現在才看到!” 徐詹士嚇得連忙跪在地上,他也冤啊,北詹士府把這件事和不緊急的事放在一起,送到時就晚了,他們也當不緊急的事處理,十天能看到,放平常,這都算是快的。 呼延錦也跪在地上,正猜測著邸報上寫著什么,只聽朱瞻基說:“呼延大人,你去看看,這個人,你也認識。” 他把邸報快速看了一遍,其他沒什么特殊的,唯有一條,涉及到的人,他確實認識:刑部郎中易呈錦,擢升為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正四品。 呼延錦心中冷笑:師娘的死或許不是他親手所為,但他卻是行動的負責人、受益者……難道太子是此事的授意者? “怎么?你也不覺得奇怪?”朱瞻基淡淡的問。 呼延錦將邸報折好,放回到皇太孫的龍案上,拱手道:“此事因呼延而起。” 朱瞻基有些意外。 只聽呼延錦繼續說: “謀逆案論功行賞,刑部易呈錦與卑職因同一事擢升,卻因太孫殿下一力推薦,使得卑職連升兩級,品級在易大人之上。刑部掌握在皇太子手中,當時他略遜一籌,必定心中不滿。 如今找了個封賞理由,將易大人擢升到太孫您手下的都察院,雖只是四品官階,尚不足影響都察院,但卻是對上次封賞之事的回應。不過,太孫殿下何必擔心?” 朱瞻基剛才只是認為這是父王趁他離京,往他手下塞人,經呼延錦一提,果然還有與自己叫板的意思。他面色和緩了下來,點點頭問:“愛卿何出此言?” “右僉都御史,在都察院行五,上面都御史、副都御史,四人皆是殿下您的手下,或架空,或外派,或幾時尋個錯處貶了,皇太子還會為一個四品官,與您置氣不成?” 呼延錦不緊不慢,句句說到朱瞻基心上,他不禁笑了起來:“徐詹士,看在呼延少詹士的份上,孤且不與你算賬,你退下去吧。” 等到東宮正殿只剩他二人,朱瞻基笑道:“呼延,易呈錦如今再次與你比肩,就讓孤看看,你有沒有能力再次超過他。” “多謝殿下栽培,錦必不負殿下厚望。” 同樣這句話,在順天府皇宮大殿上也同時響起。 易呈錦在大殿中抱拳向皇太子道:“多謝殿下栽培,錦必不負殿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