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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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花蕎輕輕叫了一聲,她卻沒反應,花蕎提高了聲音又叫了兩聲,老嫗這才將目光投向他們。 “你們……是不是找到柱子了?”老嫗忽然來了精神,急急忙忙過來拉開籬笆門問道:“柱子……我家李柱是不是找到了?” “還……沒有……”花蕎實在不愿意看到那一點希望的火苗,在老嫗的眼眸里熄滅。 她連忙說:“婆婆,我們就是來問問李柱的情況,好更快的找到他。” 老嫗點點頭,說到:“我兒李柱,那天早上和往常一樣出門去倉庫,他們是辰時交班,沒什么不正常的。后來,過了亥時仍不見他回來,我就到倉庫去尋,哪知他們說,酉時一過他就回去了……他沒有回來……已經十天了……沒回來……” 這些在府衙的筆錄里都有。 花蕎問:“婆婆,李柱是屬兔的,今年二十四了,怎么都還沒有成親呢?” 咳咳……后面二十四歲的林龍楓,拳頭抵在自己嘴上,喉嚨一陣發癢。我們憑實力單身,能不這么問嗎? 這問題還真不能問啊,她這一問,李柱的老母親就開始不停倒苦水: “我柱命苦啊,之前訂了一家的姑娘,結果還沒成親,生了一場大病死了。今年元月去廟里求了簽,回來就訂了親,商量著再湊些聘禮,就給他們辦喜事,哪知我柱卻又不見了……” “求簽?這么靈!不知是在哪家寶剎求的簽?” “靈谷寺啊,靈谷寺有位圓通和尚,他解得簽最靈驗……” 果真與靈谷寺有關,老嫗還說什么都不太重要了,花蕎側身與呼延錦交換了一個眼色。 “柱啊……娘在家等你啊……” 他們的馬車走出好遠,還聽見那老嫗在門口啼哭。三人都沉默了,或許挖出真相并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的,這樣帶著一線生的希望,對這個老嫗來說,可能才是最好的。 “李柱是最遠的,回到鐘樓附近,有個十二歲的孩子,就是在那里丟的。所以,這個是傳得最厲害的。萬三回來說,這里大家都在傳,那個孩子秦朗,就是被鐘神拖進去祭鐘了。” “祭鐘?為什么是他?他家里人也不質疑嗎?”花蕎隱隱覺得,這個秦朗雖然年紀小,也一定會與靈谷寺有關。 “哎呀,能說的我都說了,孩子不懂事,如今受了懲罰,我們也沒埋怨誰……”秦朗的父親有些不耐煩,因為婆娘一直在里屋哭,聽得他有些心煩意亂。 “我就埋怨你!圓通師傅說,讓你打把金鎖給他鎖住,你舍不得那錢,現在孩子沒了,不怨你怨誰?”秦朗母親沖到房門口沖著他男人喊。 這也不用再問什么原因了,不管怎樣,他們用孩子的八字去解過簽。花蕎心里不知是憂是喜,暗暗嘆了口氣。 從鐘樓出來過了鼓樓,他們沒有走來路,而是一路往魚市街走去。從遠到近,很快他們把九位失蹤者家里都走了一遍。 從王寶家出來,已經是日落風起了。 “走吧,聽了一天的愁苦故事,哥哥帶你們二位去開開眼。離你們府里不遠,就在后面的秦淮河邊。” “好啊好啊!聽說秦淮河邊最是旖旎生香,一定有很多好吃的!”花蕎高興的說。 “我還以為,想去十里秦淮的,會是呼延這小子,想不到,你這假小子也這么高興!”林龍楓不懷好意的,沖著呼延錦擠眉弄眼。 呼延錦裝作沒看見,只對花蕎說:“我帶你去看太祖皇帝當年元宵放燈的地方,那里有一艘畫舫,在上面,有好酒好茶,還有歌舞雅姬,我們可以在畫舫上欣賞秦淮夜景。” 林龍楓一聽暗笑:好嘛……這小子,怕我帶他姑娘去見了不該見的東西,要把她往自己人的畫舫上領!一會遇到誰,你可不要怨回去跪墻角。 三人正要登船,林龍楓突然咳嗽一聲,湊到呼延錦耳朵邊說了一句。呼延錦一聽也暈了,看著已經開心踏上艞板(音:要板)的花蕎,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罵到: “你這個驢蹄子!怎么不早說!” 第96章 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林龍楓和呼延錦還在后面咬耳朵,花蕎已經興沖沖的上了艞板,畫舫上的姑娘殷勤招呼到:“小相公,您是第一次來嗎,快里邊請!” 花蕎上了畫舫,上下打量,只見牌頭三個大字“度春山”,不禁贊到: “香腮粉鬢虛席東,光陰不度春山空。雕梁畫棟煙波上,琴簫曼舞月影中。妙!真是個妙處!姑娘,請問你們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她那軟語一出,遠近站著的姑娘,不用看就知道來的是個姐兒,那姑娘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這就看見了后面跟上來的呼延錦和林龍楓。 她當然認識呼延錦,對林龍楓卻更熟,這才意識到,這位姑娘,是跟著兩位爺來的。 她笑著招呼到:“原來是二位爺來了,我說怎么來位姑娘,到我們這里找吃的。我們這里好吃的,她可吃不上。” 林龍楓為她們介紹到:“這位是杜姑娘,她是這艘畫舫的主人。這位是我朋友,花蕎姑娘。” 杜姑娘今年三十多了,可保養得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她十八歲就上船,開始跟著學習管理度春山畫舫,到現在,也有十來年了。 她拉著花蕎的手笑道:“花蕎姑娘雖然不施粉黛、又男裝打扮,可一看就是個小美人。我們這里,恐怕也只有蘭溪姑娘能和她比上一比。” “蘭溪姑娘……在嗎?”林龍楓小聲問道。 “在,呼延大人來了,蘭溪姑娘就算是在月亮上,也要飛回來了!”杜姑娘咯咯笑道:“三位請吧,樓上船頭第一間,我這就去叫蘭溪姑娘。” 呼延錦連忙攔住她說到:“其他的不忙,我們餓了,你先叫人給我們燒幾個拿手菜,松鼠魚來一條,花蕎愛吃魚。” 花蕎連忙使勁點頭。杜姑娘意味深長的看了呼延錦一眼,翩翩的去了。 林龍楓熟門熟路的帶著二人上了二樓天字號。這間包間在船頭,視線特別好。如今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只見秦淮河邊燈火點點,歌聲不斷,一派太平盛世之態。 當年太祖為了昭示天下太平,盛世已至,命工部建金陵十六樓以安官妓,但又禁止文武官與舍人不得入內,但到了永樂帝,這條禁令漸漸成了遮眼布,直到永樂帝狠狠整了一次風,官吏才收斂了許多。 如今這秦淮河畔,就成了商業發達的應天商賈名流的流連之所,當然其間也少不了仕途到頭、放任自流的南都廢官。 花蕎對著一桌子菜贊不絕口,筷子當然也毫不客氣。林龍楓要了兩瓶酒,在秦淮河上飲酒,可比在呼延錦房里喝酒雅得多,他的興致也很高。 花蕎剛剛吃了個半飽,便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林龍楓心知肚明,卻裝作一臉茫然:“誰啊?沒點唱歌的姑娘。” 敲門的姑娘笑道:“唱歌的不點,喝酒的點了沒?”話音未落,門被拉開,一位眉眼如畫的姑娘映入眼簾。 “蘭溪姑娘?喝酒怎么能少的了你?對吧,呼延!”林龍楓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只要敲門的不是程映雪就行。 呼延錦乍一聽到蘭溪名字時的慌亂,早就煙消云散,他慌什么,自己有沒喜歡過她。他對著蘭溪笑笑:“蘭溪姑娘,別來無恙?” 蘭溪看到他笑容里的疏離,既熟悉又陌生。這還是她一直喜歡的呼延錦嗎? 再看呼延錦,就在她的注視中,夾起一塊鳳尾蝦,放進花蕎的碗里,溫柔笑道:“這是秦淮河里的蝦子,離了應天,你就吃不到了。” 原來……如此! 蘭溪將門掩上,坐到花蕎的對面,笑問道:“原來是位meimei。呼延,你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呼延錦看了看,只沒心沒肺惦記著碗里那只蝦子的花蕎,對她說到:“這位是蘭溪姑娘,是我和林龍楓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蘭溪聽了這句,心里一涼,就知道呼延錦是追不到了。 只見呼延錦轉頭對她說:“蘭溪姑娘,這是我沒過門的媳婦,花蕎。” 正在等著看戲的林龍楓,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我乖!這么直接!沒戲看了這是? 花蕎再傻也看出點門道了:敢情這還是位情敵? 蘭溪笑笑,走到墻邊的一張七弦琴前面坐下:“呼延,你還記得,鄭先生教我們彈的那首《梅花三弄》嗎?”說著,她的手指便嫻熟的撥了起來。 花蕎眨巴眨巴眼睛,附在呼延錦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呼延錦忍俊不禁:她相信我。他叫來酒僮,交代了幾句,酒僮便匆匆出去了。 蘭溪十指纖纖,情之所至。她自信熟悉的音樂,會讓呼延錦想起,他們在穹窿山一起練琴的日子。 她的琴聲剛停,就見酒僮拿著一桿白竹洞簫進來,奉給花蕎說:“杜姑娘說了,這桿簫是她新得的,沒人用過,就送給姑娘做見面禮了。” 真是個水晶心肝的人啊!林龍楓暗贊。 花蕎第一次見白竹做的洞簫,她試了試,音色還真不錯。呼延錦站起來道:“龍楓、蘭溪,今晚我們也算是久別重逢,我和花蕎練了一首《鳳求凰》,就給二位助助興。” 林龍楓帶頭鼓起掌來,招呼蘭溪道:“蘭溪,他們演奏,咱倆喝酒。” 這首曲子他們才練過不久,就算是新簫聲音有點澀,也不妨礙他倆,在樂曲聲中你儂我儂。 “蘭溪,你看他倆一琴一簫,那才叫合適,你和呼延都是彈琴的,那叫排斥。”林龍楓語重心長的勸到:“我看你干脆就放下,海闊天空任鳥飛,大家都還是朋友。” 這道理蘭溪哪有不懂的?只不過一時愛恨交織,難以釋懷罷了。等到他們二人情意綿綿的奏完,她的情緒也平復了。 “絕配啊,呼延!我今天才發現,男人也需要多才多藝!”林龍楓故作驚訝道。 蘭溪也微笑道:“明天,你們到靈谷寺不妨也這么合奏一番,詐出圓通和尚得了誰的一大筆香火錢,讓他昧著良心將香客的生辰八字出賣給別人。” “真的?你們已經查到了?” “我們今天一天也不是白混的,查出靈谷寺最近得了一大筆香火錢,卻沒有錄入功德簿。事出蹊蹺必有妖,你們就該去把這個妖抓出來!” 度春山畫舫,一直就是他們在應天府的消息站。 明天,是七月十五中元節,廟里都要舉行祭祀活動超度亡魂,靈谷寺是大寺,絕不會缺席。他們剛好去看看: 是誰,心中有鬼。 第97章 中元節看百鬼眾魅 杜姑娘和蘭溪一起,送呼延錦他們下船離開。 她笑瞇瞇的看著蘭溪,打趣到:“這么沒有斗志?才一個回合就拱手讓人了?” 蘭溪仰起臉指著將圓未圓的月亮說:“一個十幾年都沒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你指望他心里有人之后,再回頭找你嗎?”說完,一拂衣袖,回房去了。 杜姑娘還在看了天上那輪月亮,自言自語道:“你還看得見他就知足吧,我都為他奮斗了二十多年,還不知道他能不能重回金鑾殿呢!” 秦淮河畔,依然鶯歌燕舞,軟語淺笑,它并不知道,自己這一江春水,會見證大明興衰兩個世紀,只把這繁華做煙云。 月光照在呼延錦自己都不是很熟悉的院子里,沒點燈,四處也宛如白晝。他拉著花蕎的手,不想放她回房。 “今晚那位……” “我知道,年輕的時候,誰還沒有幾個愛慕者?” “幾個?我沒有。你有幾個?” 花蕎甩開他的手嗔道:“現在是在討伐你,你倒好,反來抄我的老底!” 呼延錦也繃不住笑了:“我不是要抄你老底,有人愛慕你,那是證明我比較有魅力。明天你瞧著,保管讓圓通和尚抵不住我的魅力,統統都招了。” “這也行?”花蕎啞然失笑,她知道呼延錦今天找人來是做了布置,卻不知道,明天還要玩出什么花樣來。 靈谷寺是太祖皇帝親自提的匾,坐落在左群山、右峻嶺的一片谷地上。可謂山有靈氣,谷有合水,加上供奉的玄奘法師頂骨舍利,靈谷寺在百姓心中,簡直就是佛法無邊。 呼延錦和林龍楓把花蕎夾在中間,跟著熙熙攘攘參加法事的百姓一起進了靈谷寺。 “去后面禪房,已經約好圓通和尚了。”呼延錦看見大殿旁邊一個人在朝他揮手,那是詹士府的一個小吏,他旁邊還站著個小和尚。 今天要做法事,求簽還可以求,但是解簽就暫停了,剛好,將圓通約到禪房里,說話更方便。條件就是……簽解好了,香客會捐給圓通和尚一筆香火錢。 呼延錦朝林龍楓點點頭,自己帶著花蕎朝他們走去。 “施主,圓通師傅已經在禪房里等您了。”見他二人過來,小和尚雙手合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