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謝南靖看了眼洪承義的尸體:“先搜查百煉山,把靈石找到,和尸體一起帶回太清山。” “是。” 謝南靖轉回目光,看著遠處閉了閉眼,眸中的堅韌崩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 “尊主!”阿肆扭頭看了一眼后背上的賀辛,著急道,“賀門主他的呼吸越來越弱了!” 行在前方的唐九寧步子一頓,示意阿肆放下賀辛,蕭鷙連忙上前把脈。 “他中毒太深。”蕭鷙的眉頭緊鎖,“脈象微弱,情況不太樂觀。” 唐九寧蹲在賀辛身側,面色凝重,問蕭鷙:“你能解嗎?” 蕭鷙搖搖頭:“我只會做毒藥,不會解。” 賀辛半闔著眼睛,他恢復了點神智,只覺腦子里嗡嗡作響,使勁掀起眼皮,看見了幾個模糊的身影。他滿是血污的手突然抓住唐九寧的手臂:“我……我有一事……要說……” 唐九寧俯身,湊近耳朵,賀辛嚅動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唐九寧看他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嘆了口氣:“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說,不急。” “不行。”賀辛的手越抓越緊,微微顫抖,“此事……是我藏、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若是此刻不說……我……” 唐九寧眉心一動,賀辛的手卻忽然滑落了下去,再次失去意識。 “找王之玉,或許還能救他一命。”唐九寧站起身,快速吩咐道,“阿肆,背上賀門主,跟我去一趟玉芝樓。蕭護法你帶著剩余的人回去,跟衛恒知會一聲,就說賀門主沒事,讓他不要擔心。” 阿肆應聲,立馬背起賀辛,一旁的蕭鷙卻站著沒動。 “怎么了?”唐九寧問。 “尊主。”蕭鷙斟酌片刻,眼中掠過一絲擔憂,“剛才那仙門中人的話,實為胡扯,你不必理會。” “……”唐九寧一怔,又笑了笑,拍了蕭鷙一把,“放心,我沒事。快點走罷。” …… 日近黃昏,金色的光芒灑滿青青山巒。 顧子言御劍,穿梭在云間,行在趕往太清山的路上。 收拾完百煉山的殘局,還有后續的事情需要商議,今夜恐怕又是無眠。唉,這掌門當的,他幾乎是三天兩頭跑太清山,算算日子,都有半年沒好好休息了,真想找人喝茶聊天談八卦 顧子言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一人,心下一動,拿出傳音陣盤:“阿珣,你在哪?” 發著藍光的陣盤里傳出懶洋洋的聲音:“玉芝樓。” “在那里做什么?” “來治病,背上的舊傷犯了。” 顧子言“哦”了一聲,又接著道:“你知道我今天看見誰了嗎?” “……”那邊明顯懶得搭理他。 顧子言咽了咽口水,回想起這半日發生的事,他的心仍跳得厲害,風聲將他的聲音蓋下去:“我、我碰上小表妹了。” “聽不見。”那頭的人語氣開始不耐煩。 “我說——”顧子言在風中大聲吼道,“我碰見——小、表、妹、了!” 他彎了彎嘴角,繼續道:“在百煉山,她殺了一個人,是近日屠門之事的罪魁禍首。” “嘖嘖,她一刀就把人砍成兩截了,魄力不減當年。” “哦,她好像長高了一些,也變漂亮了。” “喂?阿珣,你在聽嗎?” “喂?喂——” 藍光漸漸淡去,江珣目光怔怔,托著傳音陣盤的手漸漸垂了下去。程非立在一旁,聽完對話后連大氣都不敢出,試探著去看江珣的臉色。 王之玉在江珣的脖子上扎下一針,刺痛讓他回過了神。 “江公子,你這后背上的沉疴是兩年前雷刑所致,無法完全治好,平日里一旦勞心傷神,后背就會疼痛難忍,只能靠藥物壓制。” 王之玉見江珣沉默,又添了一句:“心情苦悶,也會加重疼痛,江公子還是多想些好的吧。” 江珣聽她這樣勸,反而笑了:“怎么?我現在的表情是有多苦大仇深?” 王之玉還欲說些什么,就被外頭的一陣sao亂打斷。 是藥童稚嫩的喊聲:“站住!你們不能隨便闖進去!醫師正在醫治病人,你們需要在外面靜等!” 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等不及了,人都要死了!” 話音剛落,門被大力推開,映入眼簾的卻不是那個說話的男人。 唐九寧跑得兩頰泛紅,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視線探尋過來:“王姑娘——” 話像是被突然掐滅,止在了喉嚨里。 坐著的那人,白衣金冠,眼眸漆黑又深邃,直勾勾的視線就那樣猝不及防地侵入唐九寧的眼底。 她沒有絲毫準備,心里沒由的一陣發慌,像是點了一把火,猛地往心里燒去。 燒著燒著,燒到她心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今日出門沒看黃歷。 第93章 靈元珠篇(五) 唐九寧怔在原地,腦子一瞬空白,張了張嘴,卻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 茶水沿著桌面流了下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是江珣站起來時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雙目相對,氣氛在沉默中逐漸粘稠,就連空氣的流動都變得異常緩慢。 “救命啊!哪位是醫師?”阿肆背著賀辛沖了進來,急急忙忙喊道。 唐九寧回過神,上前搭了把手,看向王之玉:“王姑娘——” 王之玉點頭,指揮著將賀辛安置在榻上,把了把脈,又翻了翻眼皮,手法嫻熟,目光專注。 “他怎么樣了?”唐九寧湊上前去,她的身上也沾了點血污,樣子不算整潔。 “送的及時,還有得救。”王之玉松開把脈的手,取過兩根銀針往心脈上插去。 感受到江珣的視線,唐九寧往邊上站了站,拿阿肆做了遮擋,將身形隱下。 片刻后,榻上的賀辛咳了兩聲,吐出一大口黑血。 王之玉收回針,動作不慌不忙:“毒素已經侵蝕經脈,只能逼出這一部分,接下來用藥清除余毒,運氣好的話,過個三五日就能清醒了。” 唐九寧聽罷,松了口氣:“多謝。” “你們來個人,隨我去藥房取藥。”王之玉起身。 “我去。” “我去。” 唐九寧和阿肆同時開口。 阿肆詫異地看了唐九寧一眼,這種事按理說是他的差事,尊主今日怎么還和他搶著干? 王之玉的目光在江珣和唐九寧之間微微一轉,伸手點了阿肆:“你跟我來吧。” 不過是取個藥,阿肆卻像是分配到重要任務一般,斗志昂昂地跟出去了。 立在一旁的程非是個懂事的,他察言觀色的功夫爐火純青,一邊往外沖一邊喊道:“我也去!” 該走的與不該走的都走了,屋子里頓時靜悄悄的。 唐九寧背對著江珣,自從進了這屋子之后,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粘在自己身上。她立在原地,身子僵硬,心跳卻快。 兩年前分別的時候,鬧得不歡而散,說她是意氣用事也好,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也罷,總歸做得有些絕。回想起來,偶爾會覺得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思來想去,此事仍是無解,身份擺在那里,她不可能再回頭了。 唐九寧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想打聲招呼,但一觸及到江珣的目光時,話到嘴邊又變了:“……我、我去看看他們取好藥沒。” 唐九寧邁開步子,跟落荒而逃似的,江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躲我做什么?” “……”唐九寧步子一頓,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后背的溫度逐步上升,在一片火燎之中,低沉的嗓音貼著耳朵而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怎么說我們也有過一段……” 有個屁!唐九寧猛地回頭,兩人險些撞上,江珣的臉近在咫尺,眸光深深,能看見眼珠里的倒影。 唐九寧心下一驚,慌忙向后退去,卻被江珣一把拽住手腕,掌心guntang,似烙鐵一般。 他手上用力,面上是戲謔的笑:“當初騙錢又騙色,甩臉不認人,如今說句話都結巴,怎么?做了虧心事,終于問心有愧了?” “你給我放手。”被江珣的話一激,唐九寧握緊拳頭,黑霧從指縫中騰升,化作刀刃飛出,擦著江珣的臉頰而過,劃開了一道小口子。 見他不躲,唐九寧不由一怔:“你——” 江珣用指腹抹下一道血痕,看了一眼后隨手捻碎,另一只手抓著唐九寧,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要去藥房是吧。” 唐九寧踉蹌了幾步,一路被他拉著走:“你有毛病?非要跟著我做什么?” “誰跟著你了?”江珣回頭,睨眼看她,“藥房是你家開的?不準我去取藥?” “你取什么藥?” “我受傷了。”江珣用空著的那只手點了點自己的右臉上那道醒目的傷痕,“你弄的。” “……”唐九寧深吸一口氣,把話憋了回去。 兩人在路上拉扯半天,吵鬧聲引來了不少小藥童的好奇張望。在邁進藥房的那一刻,唐九寧狠狠一拉,終于甩掉了江珣的手。 阿肆正在取藥,見狀擼起袖子便要干架,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摸尊主的手!他看了江珣一眼,那男人站姿從容,氣定神閑,再看唐九寧,搓著手腕,明顯沉著臉,卻沒有發作。 “……”阿肆默默地收起了拳頭,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恐有貓膩,這個男人和尊主的關系不一般,自己還是不要輕易出手比較好,萬一傷了人家反而被尊主打怎么辦? 王之玉仔細瞧了瞧江珣右顴骨下方的傷痕,轉身從柜子里取出一盒藥膏:“雖是一道小劃痕,但是傷在臉上,小心留疤。” 程非接過王之玉遞上來的藥膏,打開蓋子就要給江珣擦藥。 “蓋上。”江珣拿扇子推開程非的手。 “啊?”程非疑惑,“公子不上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