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程非一怔,那為什么今年拖著病體也要去湊熱鬧?難道說…… 江珣將書信折好,重新裝進信封里:“你把這封信拿給潘叔,讓他部署好。” 程非接過信封,忽然覺得這輕飄飄的紙有千斤重。 “公子,難道是王家……” 江珣知道程非擔心什么,他唇角一勾,回道:“不錯,王元洲打算在鑒寶大會上行動,屆時萬魔窟的人也會出現(xiàn)。這年年都舉辦的鑒寶大會,今年可不一樣了。” 程非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生在沒有見過斗爭的年代,而現(xiàn)在他恍惚覺得,一場腥風(fēng)血雨即將拉開帷幕。 唐九寧在牢內(nèi)等了數(shù)日,她數(shù)了數(shù)地上的稻草結(jié),已經(jīng)足足七日了,還是沒有等來她想要的消息。 如果是師父,見了那張符紙,就應(yīng)該知道是她。是阿肆沒把符紙給唐逸元,還是師父真的不在萬魔窟? 唐九寧在牢里來來回回地走著,覺得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就算師父真的不在萬魔窟,我也得給自己找好退路先。 唐九寧走到牢門前,嘴角一彎。她打算故技重施,再次逃出去。這區(qū)區(qū)鐵門,根本困不住她。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快步往地牢門口走去。 “砰!” 額頭撞上硬物。 “嗷。”唐九寧低嚎了一聲,捂住額頭蹲了下來。她一手捂住額頭,一手往外摸索,果然摸到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什么玩意?唐九寧心下一奇,摸了半天,發(fā)現(xiàn)這道屏障把出口封得死死的。 呵,居然學(xué)聰明了。唐九寧抄著手,站在原地,一時無計可施。她目光隨意往外一瞟,忽地看見了幾塊石子。 若是在尋常人看來,只會認為是普通的碎石罷了,而唐九寧卻看出來了,這是一道陣法。既然能發(fā)現(xiàn)陣法擺在何處,破解還不是小事一樁。 唐九寧中指一彈,一道氣機放出,打散了小石堆。 屏障瞬間消失,唐九寧喜上眉梢,小跑著出了地牢。片刻后她又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事情不對。方才她跳上高山俯瞰,發(fā)現(xiàn)萬魔窟的人皆行色匆匆,似乎在準備什么。根據(jù)她的觀察,萬魔窟的人向來懶散,每日不是打瞌睡就是叨嘮嗑瓜子,今日個個手持兵器,隊列整齊。 有一隊人馬由阿肆領(lǐng)著,往地牢方向走來。 糟了!唐九寧一個閃身,復(fù)又回了地牢。狂奔間,她心跳得厲害,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今日應(yīng)該就是萬魔窟與王家約定的行動之日。只是這一日來的太快,唐九寧還沒有做好準備,就連師父是否在萬魔窟都沒有查出來,真是失敗。眼下只能先跟著萬魔窟的人走,不能破壞江珣的計劃。 唐九寧沖到了王家弟子的牢房前,猛地止住了腳步。牢內(nèi)的王家弟子見唐九寧去而復(fù)返,不禁有些好奇。 李師兄問道:“趙姑娘,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唐九寧的額上鋪了一層薄汗,她撐著膝蓋喘了口氣,咧嘴一笑道:“諸位,逃跑的時候到了。” 此話一出,夾雜著幾聲驚呼,牢內(nèi)議論聲響起。 唐九寧伸手劈斷鐵門的鎖鏈,正色道:“我先把門鎖打開,但你們現(xiàn)在不要出來。等會兒萬魔窟的人應(yīng)該會將我?guī)ё撸視朕k法在路上留下痕跡,你們到時候?qū)ぶ圹E便可以找到出口。” “這……這太危險了。”一王家弟子說道,“萬一被萬魔窟的人發(fā)現(xiàn)——” 唐九寧打斷他,快速道:“今日萬魔窟幾乎全體出動,留下來的人少之又少。是你們的機會,你們只需要沉住氣,尋找最佳時機。” “多謝趙姑娘。”李師兄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愿姑娘此去平安,我等能有緣再見。” 王家弟子紛紛跟著行禮:“多謝趙姑娘。” 唐九寧抿嘴一笑,重重地點了下頭。 不一會兒,阿肆便走入地牢,給唐九寧的手足纏上笨重的鎖鏈,絮叨道:“哎,藥對你沒用,只好給你帶上這個家伙了,別委屈啊。” 這鏈條著實有些重,唐九寧的手險些抬不起來。她緩步跟著阿肆走了出去,路過關(guān)著王家弟子的牢房時,側(cè)頭看了一眼。 李師兄對她點點頭,示意她放心。 唐九寧轉(zhuǎn)回頭,在走出地牢門口之時,足下用力,腳邊一顆石子飛向角落處的小石陣,瞬間將石陣擊碎。 透明的屏障消失,唐九寧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跟著阿肆走。她看了一眼周圍,一路上光禿禿的沒有一顆樹木,雙手又被束縛著,她要如何給王家弟子引路?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做記號…… 鐵鏈“嘩啦”作響,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唐九寧伸手往衣襟里一探,是江珣給她的小瓷瓶,里面裝了一顆假死藥。 她眼眸一動,突然想到了辦法。 藥丸在指縫間被碾成褐色的粉末,散落在黑色的土壤上,遠遠一看發(fā)現(xiàn)不了,但細看之下,黑土上皆是零星點點的褐色。 一葉小舟平緩地駛在湖面上,波紋漸漸蕩遠,與邊上的水波縱橫交錯——是另一小舟追趕了上來。 “阿珣,等等我!”顧子言運功,驅(qū)使小舟與江珣的小舟并排前行,“想不到你今年竟然來了,難道今年有什么稀世珍寶?” 江珣立于船頭,一襲白衣,金冠束發(fā),聞言瞥了顧子言一眼:“今年盟主親自主持大會,自然要來看看熱鬧。” 顧子言狐疑地看了江珣一眼,又掃了一眼小舟,除了船尾站了一個程非運功驅(qū)船,烏蓬內(nèi)并無一人。 “咦,表妹呢?她怎么沒來?”顧子言又問道。 江珣目視前方,反問道:“她需要來嗎?” 鑒寶大會有意者即可參加,的確沒規(guī)定誰誰誰一定得來。可是……顧子言撓撓下巴,說道:“總覺得她也應(yīng)該在此處,畢竟你倆總是形影不離。” 江珣眸光微動,盯著遠方淡淡道:“她晚點會出現(xiàn)的。” 今年的鑒寶大會在千里湖舉行,舉目望去,千里水波漣漪,蕩起大大小小的扁舟。一座高樓佇立在湖中心,門匾上題三字:“凌波樓”。每一個法器將會在閣樓中展出,要是有心儀的法器,只要舉牌喊號便可,價高者得。 太清山負責(zé)維持此次鑒寶大會的秩序,故時不時可以看見,插著“太清”二字旗幟的小舟四處游蕩,上面站著數(shù)位太清山弟子,巡邏審視。 另外又有幾葉花舟散落各處,舟上載著各類酒水與水果糕點。侍女們撐著花舟穿梭于各門各派之間,端著酒壺,笑意盈盈地給諸位客人滿上酒。 “想不到這次鑒寶大會還搞得挺雅致。”顧子言接過一侍女遞過來的酒,就要往嘴里送。 一把折扇壓下他的手,扇子一挑,顧子言手里的酒杯便飛了出去,“噗通”一聲,落入了湖中。 顧子言轉(zhuǎn)身,莫名其妙地看向江珣:“你這是做什么?” 江珣“唰”地一把打開折扇:“酒就別喝了,留著清醒的腦子看好戲罷。” 顧子言一頭霧水,拍賣法器而已,能有什么好戲。何況這良辰美景,哪能沒有美酒相伴?他掃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花舟皆駛遠了,只得暫且作罷,卻在東張西望下,看見了熟人。 “南靖兄!”顧子言高喊著揮揮手。 謝南靖聽到聲響,回頭一看,果然驅(qū)使著小舟過來,只是他表情頗為陰沉,直直地往江珣的方向駛?cè)ァ?/br> “江少閣主,傷勢可好些了?”謝南靖開口道,問得是尋常話,可這眼神,隱隱帶了怒氣。 顧子言看看謝南靖,又看看江珣,再次陷入迷惑。這百門大會的時候,還不是和和氣氣的嗎?這兩人,又是什么時候生了齟齬? “等等,你受傷了?”顧子言又捕捉到了一點他不知曉的信息。 江珣笑道:“出任務(wù)時受的小傷而已,不礙事。勞煩謝兄掛念了。” 謝南靖看著江珣嘴角坦然的笑意,只覺怒火更甚,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直截了當?shù)溃骸澳憔尤话阉粼诹四抢铩!?/br> “當日乃情勢所逼。”江珣笑意不減,話里聽不出一絲悔意,“況且,有時也需要必要的犧牲。” 謝南靖沉默片刻,冷冷道:“今日我會護她平安。” 江珣的笑意緩緩收起,眸光中寒意盡顯:“希望謝兄言出必行,順利完成任務(wù)。” 謝南靖驅(qū)著小舟走遠了,顧子言喊都喊不住,他佇立在冷風(fēng)中沉思片刻,仍是對兩人方才的對話毫無頭緒,只覺自己仿佛錯過了什么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顧子言:???一臉懵逼。jpg 第64章 薄川王家(二) 有人摘下了唐九寧眼上蒙著的黑布,陽光鋪天蓋地,刺得人睜不開眼。唐九寧適應(yīng)了片刻后才緩緩睜開眼睛,周圍青山環(huán)繞,一片郁郁蔥蔥,而自己正站在高山之巔,涼風(fēng)陣陣,卷起千里湖波漣漪,直直向上,掀起了唐九寧的額發(fā)。 這里是?唐九寧瞇眼一看,只見扁舟葉葉如芝麻粒般大小,聚集在湖中心處。因距離太遠,看不清上面站了什么人,但看這陣勢,猜測是仙門舉辦的盛大活動。 自己果然沒猜錯,今日便是萬魔窟行動的日子。唐九寧目光一瞥。 蕭鷙背靠一顆大樹,手里玩著小刀,阿肆和其余四人一起,蹲在不遠處,小聲聊著天,時不時瞟一眼湖面。此處隱秘,視野卻極佳,湖上發(fā)生什么事都一清二楚。 看守的就只有眼下幾人,她得想辦法逃走。唐九寧輕輕一動,鎖鏈便“嘩啦”一響,蕭鷙看了她一眼,唐九寧只得假裝撓癢癢,抓了兩下脖子。 “下面的法器是來自赤云宮的‘流玉金芒壺’,此壺材質(zhì)為上等白玉,加之研磨成粉的靈石,質(zhì)地潤澤動人,瑩白中散著金光,據(jù)說此壺泡出來的茶,清香可以飄散十里——” “起價一百靈石——” 凌波樓里,拍賣官介紹著法器,說得口干舌燥,連喝杯茶的功夫都顧不上。 隨著一件件寶物被展出后,拍賣官走到邊上的小桌旁,拿起一杯茶一口飲下,借此歇了一口氣。因為他接下去要介紹的,是本次鑒寶大會最為意外的寶物。 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這最后一件法器,是一把刀。想必諸位都有所耳聞,百年前,此刀為安武大將軍所用,將軍持它縱橫沙場,殺敵千萬。百年之后,此刀威力不減,因沾染怨氣反而開了靈智,此刀便是——青回!” 拍賣官話畢,凌波樓正中間緩緩升上一座方臺,一把全身漆黑的刀插在上面,鎖鏈從四面八方將其牢牢束縛在方臺上。 舟上的人議論紛紛,都沒想到魔刀會在此處出現(xiàn)。 “諸位,請先靜一靜。”拍賣官扯著嗓子繼續(xù)說道,“我想諸位都很好奇,一把魔刀,為何不直接凈化,反而要拿出來拍賣。” “眾所周知,太清山尋到青回,原本打算將青回贈與百門大會奪冠者,可此刀在百門大會暴走失控,后謝南靖謝公子又表明自己無法駕馭此刀,我們盟主秉著‘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的原則,想為青回尋一個有緣人。” 拍賣官退至一邊,行了一禮。不遠處的王元洲眉頭一動,陰惻惻地盯著凌波樓的階梯。 一抹刻銀絲飛鶴的石青色衣角,從階上徐步走下,伴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這把刀不賣,誰能拔出它,就是誰的。” 謝陽年逾五十,兩鬢染白,身軀凜凜,劍眉之下的目光炯炯如利刃。 “這么容易?”顧子言奇道。 謝陽看向顧子言,笑道:“顧家老二,不如你來試試?” 試試就試試,顧子言擼起袖子就上了。足尖一點,小舟輕晃,江珣看著顧子言飛往凌波樓,微微皺眉,目光一斜瞥了一眼王元洲與孫景丞,繼續(xù)將注意力集中在凌波樓上。 顧子言飛落在長階上,提著寬大的衣擺踏上臺階,一步,一階,緩緩走上凌波樓。 王元洲的視線一動,穿過水面往湖底看去。 顧子言的手握上青回的刀柄,五指逐根合攏。 江珣沉淀目光,盯著凌波樓,手指緩緩摩挲著玉扳指。 顧子言運功提氣,用力一拔。 “砰——” 凌波樓巨響了一聲,整棟樓劇烈晃動,地面裂開一條縫,臺階開始崩塌。 顧子言愣住,看了眼青回,心中震驚:我刀沒□□,樓給我拔塌了? 但很快他便不這么想了。